第78章 案中案(44)
張秀文給馬弘文的第一感覺就是安靜。
心煩意燥的馬弘文見到張秀文的第一眼,居然覺得自己內心寧靜了不少,這讓他立即產生一個古怪的疑問:家裏有個這樣的女人,王乾山居然還非得和一個女網友私奔?
很快,馬弘文驅散了自己腦海裏這一亂七八糟的想法。
恬靜安穩的張秀文,很快又讓馬弘文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女人極不簡單。
安靜,是一種無聲的力量,是一場厚積薄發。越是安靜的人,越能靜下心來,專注於某一項事情,最終才能成就一番事業。
馬弘文僅憑第一印象,似乎就明白眼前的女人為什麽能仿製出三唑侖了。
張秀文自始至終都注視著馬弘文,眼神清澈,表情恬淡。
看得出來,她在安靜地等著馬弘文發問。
“你……為什麽要把名字改了?”鬼使神差,馬弘文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問了這麽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張秀文眼角**出一絲笑意:“當時離婚了,想要從頭開始,所以……不但把頭發剪了,還把名字也改了,算是告訴自己,去開始另一個新的人生吧。”
“6月27日夜裏,一直到6月28日早上7點,你為什麽不在家睡覺,到底去了哪裏?”
王元鵝的死亡時間是在6月28日淩晨3點半。
根據張秀文給自己裝的監控視頻,她於6月27日夜裏10點外出,直到第二天早上7點才返回。也就是說,在王元鵝死時,張秀文有充足的作案時間。
但在最初的審訊中,辦案人員問她這段時間去了哪裏,她卻說這涉及她的個人隱私,拒絕回答。
在並無更多直接證據的情況下,光憑此一點也不足以認定她就是犯罪嫌疑人,況且當時也並沒有將她列入重點懷疑對象,僅是將其作為“藥販子”在審訊,辦案人員對此也就不了了之。
故此,馬弘文又有此一問。
張秀文蹙著眉頭想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麽:“新聞裏說王元鵝是在6月28日淩晨死的,還有很多人說他可能是‘他殺’,我在那段時間剛好又沒在家。所以,你們懷疑我殺了他?”
“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馬弘文神色森嚴,不怒而威。
張秀文知道,這個問題已經沒法回避。直覺告訴她,麵對眼前這個小眼睛的矮胖子,最聰明的辦法就是不要再耍小聰明,最好將一切都據實相告。
“我……去了酒吧。”
“什麽酒吧,在哪裏?”馬弘文故意保持壓迫,窮追不舍。
馬弘文也隱約明白,張秀文為什麽會說自己當時的行蹤涉及她的個人隱私。一個結過婚的單身女人,在酒吧徹夜未歸,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她可能在幹什麽了。
但張秀文接下來的答複,卻讓他雙眼瞳孔一縮,立即又正視起來。
“酒吧名叫‘君兮’,就在東湖橋底下,河邊上。”
王元鵝曾在東湖橋底下“聽人拉二胡”。
馬弘文很快就將這兩條線索聯係起來。
然後,馬弘文將身體稍微往前挪了挪:“你在‘君兮’酒吧,是不是見過王元鵝?”
出乎意料,張秀文似乎毫無想要隱瞞的意思。
隻見她雙眼一亮,似乎對馬弘文的有此一問感到頗為意外:“厲害!你連這個都知道?但我見王元鵝不是當天,而是在之前的幾天。”
“我當天去‘君兮’酒吧,是想再和他麵對麵的好好聊一聊,結果等了一夜他都沒來,後來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酒吧老板和王元鵝相熟,也認識我,所以給我蓋了個毛毯,沒有半夜把我叫醒,要我回去。”
馬弘文記起來了,在王元鵝的親朋好友的排查對象中,是有一個叫肖威的人開了一間酒吧,但辦案人員卻並沒有繼續追問他的酒吧名和酒吧所在地址,因為他當時提供了王元鵝死時,他正在酒吧營業的照片,並且還有酒吧員工的人證。
張秀文的回答不但毫無破綻,就連她本人的樣子,看起來都是滿滿的人畜無害,毫無心機。
這讓馬弘文一時間摸不清張秀文到底是個什麽人,但張秀文的這些供詞隻要一經核查,就能確認真假。
因此,張秀文至少沒有扯謊的必要。
“最初的審訊中,你為什麽不說你當時去了酒吧?”
張秀文微微歎口氣:“我和王元鵝之間一直有誤會……說白了,其實就是家事……家醜不可外揚。再說,我也不知道,你們會因為我沒有說出當時的具體行程,就會懷疑我殺了王元鵝啊。”
“你和王元鵝見麵,具體是在哪一天,什麽時間點?聊了些什麽?”
“6月24日,具體時間點記不準了,應該是夜裏十一二點吧。”
然後,她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聊了哪些內容,能不能不說?”
馬弘文冷著一張臉,不作答複。
張秀文訕訕地說:“你既然知道我改了名字,那就應該對我的個人情況掌握得比較清楚……”
馬弘文微微點了點頭:“你隻管說重點,回答問題,有什麽不明白的,我會問你。”
“我原本去找王元鵝,是打算和他好好說,要他讓我收取一部分公公婆婆留下來的門麵租金。結果,他警告我,讓我不要打財產的主意,還說改嫁是我的個人自由,但是不要想從他們家拿走一分錢。”
“我根本就沒有這個想法。就是兩個孩子要讀書,要參加各類補習班,開銷大,我又……沒有正經工作,所以才不得不又向他開口。但我一提這個,他就要我將兩個孩子都交給他撫養。我就說,那還不如殺了我。”
“最後,就越來越說不清了。他義正言辭地訓了我將近一個小時,我見他當時喝了酒,知道我不管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再說下去也隻會是雞同鴨講,所以也沒和他吵,就聽著他講那些狗屁不通的大道理。”
最後,張秀文還充分表達了她對小眼睛警察同誌的不滿:“這樣的家務事,說出來隻會惹人笑話。我都不想說,你又非得讓我說……”
張秀文對於自己和王元鵝在財產之間存在糾葛毫無隱瞞。從目前的供詞來看,她有充足的作案動機,卻沒有作案時間,似乎可以排除她的作案嫌疑。
但張秀文的表現卻讓馬弘文越來越拎不清她到底是個什麽人了。大智若愚,扮豬吃老虎的嫌犯,馬弘文見得太多。
張秀文雖然沒有作案時間,但她仍舊可以通過她和王元鵝之間的共同熟人,甚至再雇個“幫手”來實施她的殺人意圖。
很快,馬弘文的腦海中浮現出“紅衣女子”這條線索。但在試圖了解“紅衣女子”的相關信息前,他仍有別的疑問。
“你說你去找王元鵝,意思是你知道他會在‘君兮’酒吧出現?”
“王元鵝最大的愛好就是泡吧喝酒。這麽說吧,以我對他的了解,要想找到他,如果在白天,就去’柏林國際’,如果在夜裏,就去‘君兮’酒吧。張培和我說……”
說到這裏,似乎想起了什麽,張秀文一對烏溜溜的黑眼珠不由自主地轉了兩圈,然後不說話了。
馬弘文立即看出了她的心思,出言警告:“在這裏,你最好知道什麽就說什麽,不要妄圖能有所隱瞞。”
張秀文僅以她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嘀咕了一聲:“暴君。”
她這是偷偷地又在表達自己對馬弘文的不滿。
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張培在找我……拿三唑侖時,囉哩吧嗦說了很多,說最近很火的王元鵝就是他報道出來的,還說三唑侖是拿了給王元鵝的朋友戒毒用。”
“我都懶得說他,頭回聽說三唑侖還能用來戒毒。張培那人,腦子裏麵裝的一半是水,一半是麵粉,不動還好,一動就成了滿腦子漿糊。”
“所以,他這些蠢得冒煙的借口,我都見怪不怪了。隻要他不是拿去害人,我就隨他了。”
“最後,他還神秘兮兮地和我說,要告訴我一個大秘密,還說相信我肯定不會往外說,才會和我說。”
“我又不是很感興趣,但他非得和我說……”
然後,張秀文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做賊一樣往左右兩邊看了一眼,又麵對馬弘文壓低了聲音:“他說……王元鵝,根本就不是艾滋病患者。”
馬弘文的臉上忍不住抽搐了幾下。
將王元鵝不是艾滋病患者這麽重大的秘密,拿出來向自己中意的女人炫耀,這麽沒腦子的事,也確實隻有張培那個二百五才幹得出來。
但張培向張秀文泄露過這個秘密,卻又沒有如實向警方反饋過。
張培啊張培,真他娘的是個二百五!
張秀文見眼前的二位無動於衷,立即就明白這事在神通廣大的警察同誌們這裏,應當不算是秘密。
“看樣子,你們連這個也知道了。那就好,我還擔心說出來會害了王元鵝。你們既然知道這個事,那和是不是我說的,也就沒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