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案中案(42)
出於盡量消除這二人之間的文化差異考慮,既然張繼文不能在學曆和受教育程度上繼續“做加法”,那就在王乾山身上“做減法”。
同時,張繼文當時已經21歲,如果等到王乾山讀完大學,也就是4年後再來考慮二人之間的婚事,到時張繼文就25歲了。那個年代,25歲的姑娘還沒有出嫁,可就是老姑娘了。
因此,王文輝一回頭就向王乾山宣布:你不用去上大學了,我看你平時自學中醫也像模像樣,以後就跟著我在中醫診所裏做事吧。
王乾山不解,說我大學填報的就是中醫專業,等我讀完大學再來跟你做事,不是更好?
王文輝當然不能告訴他,說老子是為了拉低你的受教育程度,讓你和張繼文盡量保持在同一起跑線上,才會不準你繼續上大學。
所以,王文輝又找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你腿腳不便,這些年都是你弟弟照顧你,要是去讀大學,我該安排你弟弟跟著去,還是安排繼文跟著去?”
王乾山立即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對於不去讀大學再也提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
王文輝卻十分難得地拍了拍王乾山的肩膀,不無寬慰地說道:“我們家中醫醫術沉澱了四代,到你這裏是第五代。你跟著我,能學到的東西比在大學裏麵隻會多不會少。再不濟,以後靠這一行養家糊口也絕對不成問題。”
最後,王文輝又補充道:“以後,讀大學這事,你也別說自己因為腿腳不便所以不去了,就說自己沒考上吧。尤其在繼文麵前,免得她認為你這腿腳不便是個大問題。那孩子單純,你不提這茬,她不會往這方麵去想。”
王乾山對於自己和張繼文的婚事談不上很願意,也談不上不願意,他知道自己願意不願意應該不重要,關鍵隻要父親王文輝願意,那他就得願意。
平心而論,這時的王乾山對於初見的張繼文至少不反感,甚至頗有好感。張繼文身上有一種樸實無華,渾然天成的氣質,這與他在城市裏見到的各式各樣的20歲左右的女性都不一樣。
因此,和張繼文結婚,並未讓王乾山心生反感,倒是不能繼續讀大學這事,一直讓王乾山引為平生憾事。
單純的張繼文和年輕的王乾山,甚至連老謀深算的王文輝當時都沒有意識到,結婚不難,難的是要維持長久的婚姻關係。
在沂蒙山區趕在何春花閉眼之前,在王文輝的一手操辦下,王乾山和張繼文舉辦了簡單的婚禮。回到堰城後,又替二人舉辦了盛大的婚禮。
張繼文嫁到堰城後,除了做家務,照顧王乾山,其他時間啥都不用幹,她又沒有什麽能打發業餘時間的興趣愛好,這讓她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由於無所事事而感到心裏發慌。
直到一次,同樣清閑下來的王乾山無意中得到一小塊碘和鋁,便想給張繼文表演一個神奇的“魔術”。
他將碘和鋁一起放在一張盤子上後,就叫張繼文拿來一瓶純淨水,然後煞有其事地要張繼文離得遠遠的,並且要她不要眨眼,一定要睜大眼睛看清楚。
在張繼文無比好奇的目光中,神奇的一幕發生了:王乾山將純淨水倒進盤子的瞬間,盤子就開始冒起了非常漂亮的紫色煙霧,緊接著就霹靂吧啦燃燒了起來。
熟知藥理的王乾山對於這種常見的化學反應自然了然於胸,但小學畢業的張繼文卻對王乾山此舉驚為天人,急不可耐地纏著王乾山問他到底是怎樣做到的。
王乾山禁不住張繼文的死纏爛打,本想告訴她重鉻酸銨、鋁熱反應、硝酸鉛和碘化鉀等這些常見的化學小實驗,但轉念一想,又認為對於一無所知的張繼文來說,這些小實驗著實有些危險。
因此,王乾山順手拿起桌上的一本《藥學實驗教程》,隨口塞搪道:“你把這本書讀透了,就啥都懂了。”
《藥學實驗教程》這本書是哪裏來的,連王乾山自己都不記得了。況且,碘和鋁遇到純淨水產生的化學反應和藥學壓根兒就沒有半毛錢關係。
王乾山以為不管是什麽書,對張繼文的作用都隻有一個,就是催眠。這樣一來,他就能落得耳根清淨。但他顯然低估了張繼文對於那些“神奇魔術”的求知欲和探索欲。
張繼文對王乾山的隨口敷衍深信不疑,居然十分認真地開始鑽研起這本教程。
鑽研之後,張繼文也知道王乾山騙了她。但這一點已然不重要,對於她而言,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愛好,並且沉迷其中,一發不可收拾。
很快,張繼文開始不滿足於這一本書,更不滿足於書麵知識,居然慢慢按照書裏教的開始動手做各種藥物實驗。
王乾山一家人,甚至連左右鄰居都知道張繼文是閑得沒事幹,所以對此都睜隻眼閉隻眼,由得她“瞎折騰”。
這一家人,包括張繼文自己都不知道,王乾山無意中為她打開的藥物學這扇新世界的大門,會讓她在這條道路上策馬狂奔,並且在以後讓很多專業人士都對她望塵莫及。
隻不過,越到後來,張繼文會越跑越偏。
當然,這都是後話。
張繼文先後為王乾山誕下一子一女,但這並沒有成功拴住二人之間的婚姻關係。他們於1995年結婚,於2001年離婚,婚姻關係維持並不長久。
但在親人和鄰居們眼裏,張繼文和王乾山之間似乎並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二人也很少發生爭吵。
倒是王文輝和王乾山兩父子之間,會時常爆發較為激烈的爭吵。究其原因,主要還是王文輝管得太多、太寬,這讓年漸日長,並且慢慢做了父親的王乾山越來越無法忍受。
至於一向看起來循規蹈矩的王乾山,最終會和一個女網友私奔,這也的確讓很多“圍觀群眾”都大跌眼鏡。
二人離婚後,王乾山淨身出戶,王文輝夫婦留下的門麵、房產和最值錢的古玩字畫全都在王元鵝手裏,商鋪、住房租金也全都由王元鵝收取,張秀文連邊都沾不上。
這些看似和王元鵝的死毫無關聯的信息中,馬弘文很快就得出一個推論:王文輝一家人,死的死,跑的跑,誰才是最大受益者?毫無疑問,這人就是張秀文。
這也是張秀文對王元鵝的作案動機。
張秀文滿足馬弘文對“凶手”的所有推測和分析,同王元鵝之間是“熟人”,並且存在“不死不休”的利益糾葛。
甚至連紅衣女子的來曆也能找到合理解釋:張秀文和王元鵝關係不和,極有可能從未去過王元鵝家裏,僅知道他住在哪裏,為了進一步摸清王元鵝居住地的周邊環境,所以張秀文化身為“紅衣女子”,去“柏林國際”踩點。
所有的線索和信息都將作案嫌疑指向張秀文,才審訊完張培的馬弘文立即著手安排,他要親自提審張秀文。
張秀文的父母固然令人肅然起敬,其早期經曆也令人可欽可敬,但社會是最殘酷的染缸,時間是最強大的“魔術師”,現實是最可怕的腐蝕劑。
在殘酷的現實麵前,在利益的**之下,人心和人性往往不名一文,最是經不起考驗。
在馬弘文的從警經曆中,充分見識過人心人性的變化莫測,和各種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犯罪動機。
他見過老實巴交的農民,由於拆遷一夜暴富後,就立即換車換房換老婆,還搞起了地下賭場,順帶做起了“溜冰跑麻”(冰毒和麻古)的“小本生意”。
見過在老家是標杆孝子、模範丈夫、標準爸爸的“好人”,在外地卻殺人越貨、**人妻女,無惡不作。
見過因為沒錢上網打遊戲練裝備,就教唆女友賣**,並親自為其拉皮條、“作保護”的成年男子。
見過為了籌集“毒資”,將自己的母親和親妹妹都賣給人販子的吸毒人員。
見過為了騙取保金,然後經常製造各種意外、造成自己孩子身體時常受到損傷的母親。
見過為了報複老公出軌,就在網上到處“約.炮”,結果稀裏糊塗成功約到自己老公的家庭主婦,最後兩夫妻在酒店房間同歸於盡。
見過因迷信年輕男性的“小蝌蚪”能美容養顏,然後到處勾引男學生,最終不慎將一男學生弄得精.盡人亡的美豔少婦。
也見過僅出於生理需求,定期舉辦“**趴”,聚眾**的青年男女。
還見過因為在**上不能滿足自己的老公,心生愧疚之下,便將自己身邊的多名閨蜜灌醉,任憑老公為所欲為的已婚女子。
大千世界,光怪陸離,隻有人想不到的,沒有不會發生的。
張秀文“一拖二”,帶著兩個孩子,販賣“迷藥”自然讓她大有朝不保夕之感,出於長久與安穩考慮,弄死王元鵝,將王文輝留下的遺產都據為己有,這完全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