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酒蟲祭拜

欒玲的家很小,除了一間四方的小屋外,就隻有一處僅供兩人站立的灶台。

她的墳塋被安置在西麵一處牆下,四周雜草被清理過,地上還留著雜草被連根拔起的痕跡,想來清理的時間不久。

秦白月上前蹲下身,抬手撫著墓碑上的名字,聲音極輕地道:“欒玲,我來看你了。”

鬱離沒來由鼻子一酸,趕忙背過身去。

她不是個多矯情的人,這些年見過的亡魂都比活人多了,且其中不乏命運坎坷者,可似乎沒有人讓她有眼下這種感覺。

鬱離微微側頭,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像是惋惜,像是無奈,又帶著些許悲憫。

可她從未見過欒玲,秦白月也還沒同她說太多關於欒玲的過去。

這種感覺鬱離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

她握緊了手中的籃子,穩了穩自己的心神,上前一步同樣蹲下身,“秦娘子節哀。”

除了這一句,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也似乎沒資格說什麽。

秦白月抬手將臉上的淚水擦了擦,這才從鬱離手中接過籃子,將裏頭準備好的香燭紙錢拿了出來。

待一切準備就緒,秦白月很自然地跪在了地上,一邊燒著紙錢,一邊聲音沉悶的和鬱離說起了一段過往。

那是關於她和欒玲的過往,鬱離沒有參與其中,但隻是聽著便知道,即便欒玲是侍女,秦白月這般跪在她墳前也並無不妥。

因為欒玲不止救了她一命,更是她那些年在衛家的支撐,何況欒玲還因她而死。

從秦白月口中鬱離知道了一個更真實的欒玲,不是隻有一句救命恩人,也不是一句坎坷就結束。

在秦白月的印象裏,欒玲初時小心翼翼,哪怕對待她也是一樣。

直到後來秦白月從衛郎君手中救了她一回,還因此挨了一頓毒打,欒玲才算真的對她放下了戒備。

“直到那一日,我終於忍受不了經年累月的打罵和衛家人吵了一架,雖然結果依舊是我敗下陣來,但心中痛快多了。

可正是那一次爭吵,我被送去了別院。”

秦白月淚水模糊了眼睛,卻忍著不肯哭出聲,“我那時就想,能遠離那惡心的東西也好,餘生就那麽簡單過下去。

可我沒想到他竟不肯放過我,搬去別院第二日夜裏他就找了來,口口聲聲說我是賤人,比那些個女妓都不如,怎敢有臉同他衛家爭吵?”

說到此處,秦白月突然激動起來,“我為什麽不敢?他姓衛的算什麽東西?

我阿兄雖然混賬將我出賣,可阿娘給我留的嫁妝他不敢昧下,那些嫁妝足夠我揮霍大半輩子!

他衛家不過是走了個過場將我娶回去,既未生我,又沒養我,他有什麽資格那般說我?

倒是他姓衛的,三五不時便同我索要錢財,說句難聽的,養條狗這般養著,它也知道感激地叫兩聲。”

秦白月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他不僅不感激我這個妻子,還又從我手中將我阿娘留給我的東西搶了過去,那時我就知道,除非我離開衛家,除非他死,否則餘生便隻能是無法蘇醒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