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魚婦女冠

“打聽袁家新婦?”鬱離手中的勺子頓住,抬眼看向攤主,“莫不是那位新婦舊日長安那邊的好友?”

攤主搖搖頭,“應當不是吧,打聽袁家新婦的是個女冠,看年歲應是大了不少。”

“哦?那那位女冠都打聽了些什麽呀?”鬱離繼續埋頭吃粥,漫不經心地搭了一句。

“似乎那女冠對袁家新婦落水很有興趣,坐在這裏吃了一碗豆粥,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問了那事兒的始末。”

攤主說著手下意識在腰間擦了擦,又道:“她臨走前還笑著同我說了一句話,奇怪得很。”

“什麽話?”鬱離再搭了一句,做出好奇的姿態來。

“七月半將至,萬勿夤夜在外逗留。”

攤主說罷先給自己逗樂了,“你說奇怪不?七月半大都祭祀先祖後便歇下了,誰會沒事上街瞎走。”

兩京宵禁嚴格,夤夜在街上遊走,若是遇上巡街的,少不得要被詢問兩句,若是不在坊內,更是要命的罪過呢。

鬱離再舀了一勺胡麻粥送進口中,將將咽下才附和了句,“果真奇怪。”

從攤子上離開,攤主熱情地請她明年再來吃蓴菜羹,定然給她留最新鮮的。

鬱離笑著應下,徑直出了南市。

行至一半,才突然覺出有些不對勁,那攤主的意思怎的像是知道她不會再去一般?

“阿離,可算找到你了,趕緊回去,老道士來了,非說有要緊事,要立刻見到你。”孟極三兩步跳到鬱離跟前,扯著她的袖子就往回拽。

鬱離奇怪道:“你沒套他點話?”

往常老道士的秘密在孟極麵前連兩個回合都走不完就徹底漏了,這回瞧著孟極竟然沒撬開他老人家的嘴。

“一個字都沒套出來。”孟極撇撇嘴,小小的臉上滿是無奈,“不過他這回是真著急了,一刻鍾不到,已經在七月居晃了十七八圈。”

要不是如此,它怎麽可能出來尋鬱離。

等回到七月居,鬱離還沒踏進門,老道士已經迎麵撲了上來,要不是鬱離閃得快,肯定要被他撞個正著。

“你可回來了,之前你讓我去查那所謂的高人我查到了,是個女冠,七年前跟隨西域胡商到的長安,兩年前聽人說雲遊到了東都,如今似乎還在。”

老道士搓著手,想了想又道:“除此之外,我那徒兒還打聽到,那女冠在長安那些年身邊出了不少怪事,同她有來往的幾戶人家多數都慘遭橫禍,唯獨萬石張家至今無恙。”

“萬石張家?張文瓘?”

鬱離記得這個萬石張家,她當年還未及笄時,爺娘便曾同張家有過來往,說是來往,其實是為了她的婚事。

隻是後來族中生了變故,便再也沒有提起。

鬱離坐到矮桌前,姿態少有的正經,示意老道士也坐下說。

“對,就是那個張家,可不是鄒國公府那幫子不爭氣的,這萬石張家子嗣頗豐,他那四子看麵相皆是三品官途,你那時若是嫁進張家,說不得......”

老道士越說越離譜,鬱離忙打斷道:“說正事,那女冠可有姓名,可有畫像?”

“隻知道她號玉卮元君,年約二十五六,是個體態稍顯豐腴的婦人模樣,旁地倒是知道的不多。”

老道士那三寸不爛之舌在口中打了個轉兒,還是想說說當年鬱離和張家的事。

唉,當年要不是他家那任性的師妹犯下錯事,眼前這小娘子如今怕是都兒女雙全了,何苦被困在冥府,何苦成為半妖。

“今日去南市吃胡麻粥,那攤主也曾說起過一位女冠。”鬱離蹙眉,“就在李陵苕半夜被人瞧見半人半魚模樣之前。”

那般詳細問了李陵苕落水的事,隻是因為好奇嗎?

“你眼下這案子的正主?”

老道士回來就聽聞了袁家新婦的事,巧的是他與將作監李少監有些交情,他家七娘也是見過幾麵的。

“嗯,李陵苕初六夜溺死,意外因魚婦重獲新生,還記起了過往許多世皆是新婚第二年溺水而死,所以她在指引之下找到了我,求我幫她化解這一厄運。”

鬱離的話簡單,可意思就不那麽簡單了,李陵苕如今牽扯出的可不僅僅隻是凡人一個執念而已。

老道士不由挺直了脊背,“此事同冥府有關?”

已死之人不可能記起前世種種,可李陵苕卻記得,還記得許多世。

而據他所知,能辦到此事的就隻有冥府那幾位了。

“不是冥府,而是天宮。”鬱離深吸一口氣,“所以此事複雜,可我卻因為那人不得不接下。”

她不清楚背後隱藏那人究竟什麽目的,既然讓李陵苕溺死之後借由魚婦重生,又為什麽逼著她現出原形,讓坊間傳出她是妖的流言?

老道士此時也沉默了,他是修道之人,圓滿之時便是位列仙班,可如今難道要同天宮對上?

不不不,對不上,他這點微末道行,怎能同那些仙人比。

“告辭!”

老道士想也不想,起身就往門外跑。

鬱離給了孟極一個眼神,後者幹脆幻化出原身,巨大的身軀直接擋住了老道士的出路。

它不疾不徐地揚起自己尖利的爪子,在老道士跟前晃了晃,而後呲著牙一臉凶狠地盯著他。

“九靈真人修道數十年,雖然還未修成,不過在凡間已經算得上強者。”鬱離呷了一口茶,又緩緩說道:“想來對付那個號玉卮元君的女冠應當不是問題吧。”

老道士幹笑兩聲,鬱離便繼續往下說道:“你放心,我知曉你將來是要修仙的,自然不會讓你去得罪天宮,你隻要保證那女冠不搗亂就行,如何?”

“成。”老道士一想,這個似乎可以有。

“哦對了,不知你可有什麽辦法能追溯到人的前世?”鬱離一臉端莊秀麗之態,老道士卻有些後悔自己方才那成字說得太快。

他把頭搖得如同撥浪鼓,“連冥府都沒轍,我一個老道士,怎麽可能做得到,鬱小娘子太看得起老道了。”

“是這樣嗎?”

“是,如假包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