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女怨對峙

毓德坊,洛陽縣公廨。

鬱離帶著幻化成小童的孟極擠在人群裏。

張家不愧為長安權貴,辦事效率快趕上冥府鬼差勾魂了。

崔氏崔雨和幻境中被老道士附身那小廝如今都站在堂上,盡管崔雨十分不情願,卻還是將自己所見說了出來。

至於那小廝,也不知道張家許了什麽承諾,不僅當場指認譚元青,還將譚元青事發前先去了楊氏屋中也一並說得仔細。

末了還信誓旦旦地說,張郎君絕對是被誣陷的,因為當晚張郎君是被譚元青以崔雨在屋中為由才騙過去的,壓根不知道何茵也在裏麵。

張郎君恢複神智後也十分機靈,順著這話便將矛頭全指向譚元青母子。

裏頭楊氏母子幾乎招架不住,外麵人群裏竊竊私語。

聽著耳邊眾人的聲音,鬱離不由感慨一聲,兩京民風果真開放,何茵這事兒若是發生在別處,八成何茵是要被逼死的。

可眼下人們大多都是指責楊氏母子禍害人家女郎,間或有同情何茵處境者,唯獨沒有往何茵身上潑髒水的。

堂上洛陽令驚堂木落下,周圍瞬時安靜下來。

“此案人證物證確鑿,楊氏、譚郎君,你們可還有什麽話說?”

譚元青心下已經冰涼一片,不知所措地看向楊氏。

楊氏冷哼一聲,沉聲道:“這些不過是鄒國公府的片麵之詞,縣尊方才說物證,敢問是何物證?我怎麽沒看見?”

洛陽令也不是吃素的,見楊氏態度依舊強硬,也冷下臉來,抬手示意官差將東西拿出來。

當何明昌看見官差拿出來的那方玉佩時,他整個人都是懵的,心中那一絲僥幸和希望真相並非如此的期盼瞬時落了空。

他怎麽都沒料到自己尊敬的阿娘竟才是女兒遭受屈辱的真凶。

楊氏在看到玉佩的時候也如同兜頭一盆冷水潑下,那玉佩樣式雖然一般,但質地卻是獨一無二的,因為那是當年何明昌考上進士時他恩師所贈。

原本是希望兩家結個姻親,奈何何明昌心有所屬,絕不想做個負心之人,所以玉佩便成了他們夫妻的新婚賀禮。

後來為了讓康氏順利進門,何明昌私下將玉佩贈給了楊氏,而楊氏則拿去給了譚元青。

楊氏立在原地,良久說不出話來。

何明昌緩緩轉頭看向她,不解地問道:“阿娘,為什麽?這些年來你即便不喜歡阿茵,可卻從未對她動過手,這次究竟是為了什麽?”

阿茵因為這件事鬱鬱寡歡,有幾次何明昌去看她,都覺得自己的女兒怕是要撐不下去了。

“為什麽?因為譚元青才是她親兒子,你隻是當年何家郎君在外養的孩子,被楊氏花言巧語哄騙到自己身邊用來要挾丈夫的籌碼而已。”

這一聲回答將所有人目光都引到了站在公廨一側石階上的康娘子身上,她眼圈紅腫,顯然才剛哭過不久。

“阿郎,你還不明白嗎?她為的是她的孩子,所以不惜害死我們的大郎,還將魔爪伸向了阿茵,如果不是我護著三郎和四郎,何家說不定便要易主了。”

康娘子聲淚俱下地控訴著,伸手將身上的一隻小包袱往堂上遞,“這些年來我私下查過無數次,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我找到人證。

我那苦命的孩子也是被楊氏母子害死,求縣尊為民婦做主!”

何明昌愣在原地,像是突然不認識自己多年的枕邊人般看著康娘子。

康娘子亦直直望著他,“我所說都是真的,我對天發誓。”

何明昌頓時站立不穩,喃喃道:“不可能,阿娘怎麽會不是我的阿娘?”

“若是,她又怎麽會想害得我們家破人亡?”康娘子眼淚落了下來,一臉痛恨地看著何明昌,若不是他昏聵無用,大郎和阿茵又怎麽會落得如今這般下場。

洛陽令心中一驚,沒想到楊氏母子身上竟還有命案。

他快速接過官差遞上來的小包袱,裏麵有一截腰帶,內裏繡著一個譚字,另外還有兩份畫了押的口供和一張畫像

畫像上便是譚元青的模樣,而口供則具是證明何大郎醉酒落水當晚,那個推他的人就是畫像上之人。

頓時洛陽令看譚元青的目光就冷了幾分,“譚郎君可還有何話說?”

譚元青已經麵如死灰,若說算計何茵尚且有命可活,那何大郎的事就定是要殺人償命了。

楊氏還想再說些什麽,譚元青已經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阿娘,沒用的,這些人有備而來,斷然不會放過咱們了。”

“你胡說什麽呢?”楊氏一臉怒意的看著兒子,那些不過是片麵之詞,隻要他們咬死不放,事情也許還有轉圜餘地。

那位高人當初曾說過,她會得償所願,她會得償所願的。

如今尚未心願達成,怎麽會因為這點小事就鋃鐺入獄了呢?

“阿娘,你沒看出來嗎?鄒國公府和何家,他們合起夥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呢。”

譚元青一雙眼睛紅腫,似乎下一刻就要掉下淚來,“無論當年那些事是不是我們做的,今日都要栽在我們頭上了,阿娘,何必掙紮啊,我們怎麽鬥得過鄒國公府和太常丞啊。”

此言一出,楊氏像是恍然大悟般,臉上的怒意瞬時一收,竟也跟著紅了眼眶,不過她倒是不著急哭,而是一臉失望的看著何明昌。

“何寺丞,即便不念我這些年養育你的恩情,也至少該相信我的為人,阿茵在名義上怎麽說也是我的孫女,我怎麽會指使人去辱她清白?”

楊氏說著,眼淚就如同算好一般開始往下落,“還有大郎,他死的那日確實與元青一道喝酒,可那時元青本意是想與何家人交好,好能時時到家中看望我,又怎麽會殺他?”

何明昌不是個蠢人,又極其了解楊氏,她眼下是真情流露還是演戲,一目了然。

“阿娘隻管告訴我,那些證人證詞你如何反駁?”何明昌還想從她眼中看到一絲被汙蔑的憤怒,隻要不是躲閃或者欺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