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時代
“情況如何？”池小河問了一句。
柳大夫神情嚴肅，又翻看了一下王氏的眼睛，俯下身聽了聽她的呼吸聲，這才起身答道：“回福晉，王夫人傷勢惡化，高燒不退，已經病入肺腑，隻怕是藥石無醫了。”
一聽這話，池小河本能的後退了一步，肖嬤嬤連忙上前扶住她，“福晉，您小心！”
“之前不是有把過脈，開了藥麽？為何會突然這樣？”池小河冷聲問道。
“奴才也覺得奇怪！”柳大夫沉著的道：“按理依著奴才的方子按時吃藥，勤換傷處的藥，是不會這樣的。”
池小河眉毛微挑，“你是說……”
“奴才想看看這兩日的藥渣。”柳大夫道。
這是懷疑有人動了手腳了。
這屋裏伺候的就是小紅，藥渣都是她處理的，自然把她叫到了跟前。
“奴婢，奴婢都倒了。沒有留。”小紅哆哆嗦嗦的道。
“今日的也倒了？”柳大夫皺眉。
王氏畢竟隻是個侍妾，因而她的藥渣並沒有遵循多留一日被查的規矩。但當日的應該沒有這麽快！
結果小紅回答說今日的也倒了。
“倒哪了？去找！”池小河沉著臉道。
不到一日的功夫，藥渣應該還沒出府。
“奴婢沒動過藥！都是按柳大夫吩咐煎的！奴婢這就去找！”小紅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疏於照顧和換藥害人孰輕孰重她還是知道的。因而半點不敢耽擱，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起來去找。
“慢，把外敷的藥膏也拿來我看看！”柳大夫又道。
小紅手忙腳亂的從床頭的暗格裏把藥膏找出來給了柳大夫，這才又出去找藥膏了。秋梨也連忙跟了出去。
柳大夫打開自己留下的藥膏，仔細用小銀勺挑起一小坨聞了聞，又對著光看了看，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藥有問題？”池小河問道。
“奴才還拿不準。聞著好像有一味不該有的藥材。需看王夫人的傷勢才能進一步確認。”柳大夫道。
因為王氏是女眷，所以柳大夫並未看她的外傷，隻是根據三十大板可能造成的傷勢配的活血化瘀藥。
“春桃，你去把王夫人腰上的衣服掀開一點給柳大夫看。”池小河發話道。王氏依然救不回來，但也不能讓她死的不明不白！
柳大夫查看了後就變了臉，忙對池小河垂首道：“福晉，奴才配的藥被換了！”
池小河垂了垂眸，手緊緊的攥了起來。這府裏還有誰能對王氏有如此深仇大恨？又有誰能有能力換藥？答案可以說是呼之欲出！
上一次齊佳氏隻是被送出了府，好歹還留了一條命。可眼前卻是一條人命啊！一個十幾歲的花季少女就這麽沒了！
這是池小河第一次如此真實的感受到這個時代如何不把人命當回事！緊緊隻是因為找人出氣，結果導致自己受了點傷，便要人性命，這也太狠毒了。
“福晉，您別氣壞了身子。”肖嬤嬤在一旁勸道。
池小河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幾乎已經沒有呼吸的王氏，努力平複了一下情緒，道：“去隔壁看看張氏情況如何，藥是不是也被換了。如果她人清醒，帶她過來送王氏最後一程。”
對於王氏來說，張氏應該是她短暫一生中能稱得上朋友的人吧。至少在八爺的後院，她們是互相作伴的人。在人生的最後時刻，有張氏的陪伴，也許王氏能走的沒那麽孤獨和淒涼。
“福晉，您坐一會兒吧，別累著了。”肖嬤嬤擔心的看著池小河。
這種事情就是正常人看著都覺得心裏發堵，更不用說是個孕婦了。肖嬤嬤擔心池小河會因此影響身體。
夏蓮這會已經去把屋裏的窗戶打開，那些難聞的氣味散去了不少。
春桃則給池小河倒了杯溫水。
池小河坐下來喝了口水，心裏想著這件事要怎麽處理。心裏猜測是一回事，拿到實據才是關鍵。
肖嬤嬤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道：“福晉，您現在不宜操心。您要是信得過老奴，這件事就交給老奴來查。”
池小河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好，那就交給嬤嬤了。若是需要放權的，隻管來與我說！這事越快越好！”
“是！”肖嬤嬤令命。
“柳大夫，還勞煩你配合一下肖嬤嬤。”池小河又道。
“是，奴才責無旁貸。”柳大夫應道。他的病人竟然在診治過沒有好轉，反而丟了性命，他也想弄個明白！可不想自己的醫術遭到質疑。
沒一會兒隔壁的張氏就過來了。她的傷也重，本是不適合下床的。但聽說王氏竟然要死了，硬撐著讓人扶了過來。
“奴婢給，”張氏正準備給池小河行禮就被打斷了，“免了。你看看王氏吧。”池小河道。
“謝福晉。”張氏哽咽道，眼眶已經紅了。
最開始她和王氏的關係並不好。雖然都是侍妾，但也是競爭對手。哪怕身份低微，也一樣想得寵。可八爺的寵不是那麽好得的。日子長了，後院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兩人也開始有了幾分惺惺相惜。
再等福晉進府有孕，然後是梅氏有孕，齊佳氏被送出府。這一係列的事，加上八爺對後院諸人的態度，張氏和王氏終於默契的生出了作伴的心思。
既然爭不到寵，那就報團取暖，把日子安安穩穩的過下去，未嚐不是一種選擇。
誰知道這才剛有了起色，她們就倒黴的被梅氏當成了撒氣筒！
好在有福晉做主，她們算是保住了性命。本以為熬過去就好。卻不想再見麵竟是生離死別了。
張氏不能坐，就讓人扶著慢慢地俯下身去，努力湊近王氏說話。
她的聲音很低，聽不清說的什麽，但臉上不斷掉落的眼淚也知道她的難過。
一直趴在**沒什麽生氣的王氏這會突然就有了反應！
她一直禁閉的雙眼倏然睜開，竟是綻放出駭人的亮光來。
池小河心裏一酸，人到了這個時候就是回光返照，離死不遠了。
陳氏也很激動，連忙喚她。王氏努力張嘴，明顯想說些什麽。但還未等她說出口，她眼裏的亮光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死死的盯著陳氏，再無任何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