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耳環案(中)
死之翼的所有成員在同一時間拔出了槍械,而後被無形的力量鎖在了原處。
“放輕鬆,各位。”公孫策說,“假如真是我做的,我何必將這事告訴你們?倒不是嘲笑各位的智商,隻是基於我個人的經驗——想編個謊話把你們蒙騙過去可真是太簡單了。”
巴德曼仔細盯著灰發少年的臉,像是要在他的眉毛中瞪出凶殺案的線索一般。
“多嚇人的眼神,我好害怕啊~”
死之翼的副手重新戴上墨鏡,抬手指向秦芊柏。
“讓她來說!我不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話!!”巴德曼咆哮道。
秦芊柏不慌不忙地走到前方,冷淡地說:“我問心無愧,大可說出實情。可倘若你再這般粗魯行事,我就將你的手指折下。”
公孫策忙不迭將她拉到一旁,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音量說:“罵人威懾這些交給我就可以了,你少說兩句可以嗎?這些人膽子都很小的,把他們嚇跑了亂扣黑鍋可就不好了。”
“哦。”
巴德曼二話不說一錘砸了過來,灰發青年似跳舞般避過。
“哎呀呀,他害怕了~”
“少他X廢話,說!!”
卡爾黛西亞搬了張椅子過來,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她看見擅長砌牆的死之翼團員在公孫策的指揮下做出了巷道般的地形,秦芊柏踩著牆壁奔走,站到小巷盡頭。
“那長發男子擅使土行之術,我一時摸不準具體位置,隻得靠他留下的蹤跡分別大概方位。”秦芊柏平淡地解釋道,“當我追逐到此處時,卻已尋不見那男子蹤跡,僅有一片殘缺屍身與地上血肉了。”
她以近乎冷漠的細致解釋道:“身軀四分五裂,內髒多有殘缺,麵部被擊打至凹陷,看不清具體模樣。據我所見,應是先以巨大力量攻擊頭部,再以利爪或奇兵攪碎心髒,最後將身體斬為數段,徹底剿滅生機,才有這般淒慘死狀。”
“嘔!”有黑衣的夥計發出幹嘔的聲音,其餘人的臉色也都不怎麽好看。
這女孩口中說著殘酷言語,麵上卻無一絲感情觸動,再加上她先前戰鬥時那可怕力量,看上去真就猶如羅刹惡鬼般恐怖。
她究竟是什麽來路?哪怕是混道上的也不至於變態成這樣啊!
卡爾黛西亞小心翼翼地問:“我說啊,秦芊柏?你看到這些就……你不覺得惡心或者可怕嗎?”
秦芊柏困惑地瞧著她。
“屍體已死,就再無氣力。既無威脅可言,又有何懼怕之說?”
公孫策拍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補充道:“僵屍能力者怎麽辦?死後才爆發的能力又怎麽辦?”
“……啊。”
大小姐恍然大悟。
“所以那位不知名的凶手才會將屍體破壞成那樣,因為一旦破壞了心髒和大腦,就算是再強的超能力者也掀不起風浪。”公孫策語氣輕鬆地說,“回到案發現場,差不多就在幾秒鍾後,夜間散步的我也來到了此處,這就是我們見麵的場所了。”
“那時約莫是在八點五十分左右……這樣一說,諸位就能明白了吧?”
公孫策兩手一攤。他絲毫不意外地看到,死之翼的眾人以一副殺氣騰騰的表情望著自己,巴德曼氣得直冒粗氣。
“完全明白了……”死之翼的副手咬牙切齒地說,“根本就是這女人幹的啊!!”
他握緊粗壯的拳頭,不由分說地上前,隻一拳就向女孩打去。早有準備的公孫策一把抓住壯漢的手腕,同時控製住準備還手的秦芊柏,三人在原地僵持起來。
“好急躁啊,巴德曼。”公孫策笑著說,“你有什麽理由說她是凶手?”
“這種一眼可見的局勢還要多說什麽?”巴德曼怒吼,“這女人在八點半的時候就幹趴了阿黃一隊,她心生殺意又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就去暗巷內殺了我這三個兄弟泄憤!”
“這可不太合理啊,巴德曼老哥。”公孫策拖著長音說,“姑且不提她的動機,也不提那三人為何會出現在小巷中。你那三位部下都是老手了,大小姐一個剛來本市的新人,人生地不熟的,哪有本事在不到二十分鍾的時間內就將他們全部殺掉?”
“你莫不是在開玩笑吧,小醜!”巴德曼將錘頭重重往地上一砸,“這女人戰鬥起來比我手下的死士還要凶狠,心中更是無情至極。她形容的那副血腥場麵連我也不禁動容,卻不見她有一點情緒波動!什麽狗屁的新人,她根本就是隻披著人皮的惡鬼!”
巴德曼惡狠狠地說:“你還幫這麽個怪物找什麽動機?她是個瘋子!和你當年一樣的瘋子!”
秦芊柏握緊了拳頭,憤怒地說道:“休要栽贓嫁禍!”
眼看戰局一觸即發,公孫策打了個響指,用念動力將女孩輕柔地送到身後。
他格外爽朗地笑道:“哈哈!衝動殺人,也不失為一種現實的思路,不過若要這般設想,我卻也有三個更合理的假設……”
公孫策豎起兩根手指:“其一,奧魯斯·奧提密斯準備對死之翼下手,他用能力將三人聚在一起,用能力將三人全部殺光,再用能力從原地逃走,之後才是大小姐闖入現場,你們看合理不合理啊?”
黃奇愣愣地點頭:“合理……”
“合理個屁!”巴德曼氣得一巴掌扇了過去,“奧魯斯那假娘們就算要殺人也不會髒自己的手!”
假娘們還真是個不錯的稱呼。
多謝你擴充詞匯量,下次罵奧魯斯時我會記得把這句加上的。
“那我們來說說第二個可能性……”公孫策不急不躁地說,“其實科瓦是其他組織安插在死之翼內的內奸,早就盯上了那三位老成員。昨日夜晚他經曆遭遇戰後,就立即反應過來這是個絕好時機。
他第一時間聯係上三位前輩,約好集合地點,假裝是引誘大小姐進死胡同,請三位前輩與他一同反擊,實際則是利用這地形與夜間環境趁機痛下殺手!這樣一來,我們也就能很自然地解釋,為什麽這三位死者會出現在那樣不自然的地方了。”
混混們聽得目瞪口呆,平頭遊俠達克司率先反駁道:“這怎麽可能啊?!科瓦就會個遁地術,他哪來那麽大本事?!”
“先別急。黃奇啊,科瓦的遁地術能否帶著其他人一起行動?”
黃奇下意識回答:“能……”
公孫策一拍手,笑道:“這就合理了。科瓦伺機暗殺,當然有所準備。他裝作逃脫,實際是偷偷掉頭,抓著幫凶一起潛入地底。我們來還原一下現場,科瓦先從地底鑽出,吸引三人注意力,而後真凶在暗處偷襲,一口氣就將三人斃命!
這個真凶會是誰?他當然就在不遠處,否則難以行凶,他又有著強殺傷的能力,可以在遠處迅速偷襲,讓屍體四分五裂——那最符合條件的,不就是黃奇的爆炸彈嗎?”
黃奇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我,我,我,你胡扯!!我他X昨夜……”
“你昨夜沒有不在場證明。”公孫策體貼地提醒道,“因為和大小姐打完之後你們就分頭去找科瓦了,沒人能為你作證。”
死之翼們麵麵相覷,均是想起了老隊友的超能力。阿黃的特殊子彈用法極多,自己又是全市首屈一指的神槍手,在遭遇戰時尤為可靠。他的能力表現大家都很清楚……這與那三人的死狀完全對得上號。
再是熟練的超能力者也有陰溝裏翻船的時候,被搶了先手偷襲,一身本事沒來及發揮就瞬間暴斃,這事可再常見不過了!
大家夥越想越是覺得合理,當下看黃毛的眼神都有幾分不對。巴德曼瞪著眼說:“你他X……我草……你小子……”
黃奇連初中都沒讀完,本就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主兒,當下臉漲得通紅,將手槍一拔,叫道:“公孫策,你他X誣陷我!!老子跟你拚了!!”
公孫策按下手槍,溫和地說:“別急,別急,不都是猜測嗎?這猜測還有許多說不通的地方,我還有第三種更合理的猜測,大家先聽完再下結論也不遲啊。”
黃毛聞言一愣。
公孫策推了下眼鏡,以近乎誇耀的語氣開口:“我昨夜心情不佳,正好看見有三個結過仇的混混,便隨手殺了泄憤。之後我再躲藏起來,等到大小姐闖入現場,才裝作迷茫的樣子登場。
這樣一來一切黑鍋都被拋到了她的頭上,我就再沒有任何殺人嫌疑,是不是更加合理啊?”
黃毛的臉色刷得白了,連巴德曼也驚疑不定地閉上了嘴。現場的氣氛仿佛在旁聽變態殺人魔的自白,秦芊柏急得抓住他的袖子:“休要胡說!你怎會——”
灰發青年無奈地歎道:“我早上怎麽教你的?”
“……演技?”大小姐震驚地說。
“當然是演技,這家夥不到特殊情況才不會殺人。”卡爾黛西亞摘下禮帽,在指尖滴溜溜轉著,“公孫策你說這麽多廢話做什麽?”
為了爭取整理思路的時間,以及觀察各位的表現啊。
“當然是為了向大家揭曉一個重要的事實。破案要講證據,沒有證據的誇誇其談聽上去再合理,也不過是假設而已。”公孫策將手伸進衣兜,“讓我們回到原點。大小姐從最開始就跟死去的這三人沒有關聯,因為她是為了追蹤科瓦才會來到此地。那麽,我們有沒有什麽能證明這一點的證據?”
公孫策向鄰居擠了擠眼睛,希望她能理會這個暗示。
秦芊柏思索了一番,緩緩說道:“……有的。在你手裏。”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說那個東西啊!”公孫策裝腔作勢地拍手,從衣兜中向外翻著東西,“我恰好就帶在了身上!”
他的衣兜裏可真是裝了不少零碎玩意:家門鑰匙、鑰匙圈、撲克牌、白手絹、手機、瓶蓋、甚至還有一個白色的迷你精靈球。
公孫策的衣兜簡直變作了一個空間口袋,他越是努力翻找,抓出來的小物件就越多,活像是一場魔術表演。一個不起眼的金屬飾物被他隨手丟了出來,置於這一堆雜物之間。
“!”巴德曼瞪大眼睛,喊道,“那玩意是什麽?!”
“哪個?”公孫策奇怪地說,“我這兒的東西可太多了……”
“就在你的右手裏,那個月牙形的玩意!!”
巴德曼一把搶過重要的證物,那正是昨夜公孫策從案發現場撿到的東西。一個形似月牙的金屬耳環,表麵扭曲地極其嚴重,上麵還沾著幹涸的血。
藍發壯漢將其丟給了黃毛。“你看!”黃毛接過耳環,先是迷惑地張了張嘴,隨即才驚訝地叫道:“這是……科瓦的耳環!!”
公孫策滿意地收回各類白質雜物,慢慢悠悠地說:“關於這件證物,我有一段不得不提及的簡單推理……”
“不需要你的廢話了,小醜。”巴德曼示意隊伍裏一個瘦長的男子上前,“勝仔,找情緒殘餘。”
公孫策以前見過此人,他的超能力是探知物體上殘留著的,屬於死者的死前情緒。這能力發動條件苛刻,效果也不明顯,但在查案時還算好用,常被混混們用來探查地盤上發生的案件。
勝仔接過耳環,聚精會神地摸了一陣。
“我的能力發動了,科瓦死了。”他幹澀地開口,“他死前殘留的情緒……首先是對自己是否逃脫成功的擔憂,其次是見到衝擊性場景的驚愕,最後是再一次見到某人的不敢置信。”
“某人是誰?”巴德曼問。
“我不知道,二哥。”勝仔慚愧地說,“我的能力也就能做到這一步……”
巴德曼揮手示意他退下。他握住錘柄,滿目凶煞。
“已經夠了。我明白了發生了什麽。”壯漢說道,“這就不可能是科瓦跟阿黃聯手。如果真是聯手,他就沒理由看到阿黃殺人而驚愕,更不會有勞什子的不敢置信。應該是科瓦從地底鑽出,正好看到了案發現場。他震驚於慘烈的屍體,又為再一次見到某人而喪了性命……”
“那個人就是之前將他們一隊人全部打倒的女人,是那個裝作無辜者的羅刹女!”
……
秦芊柏聽了這話,卻也不覺得有多憤怒。
通過這兩日的接觸,她已經明白了這幫混混的行事風格。黑衣人們行事霸道,帶著先入為主的偏見,他們認定了凶手是誰,也就隻想著將人抓回去拷問一番罷了,絕不會考慮什麽邏輯或無辜。
和這些人爭辯邏輯根本就沒有意義。秦芊柏到現在仍按捺著動手的衝動,隻是因為她相信這個頭腦靈光的灰發少年不會無緣由地做出那麽多無意義的舉動。他一定是帶著目的去說了那樣多的話,並耍著方前那般馬戲團一樣的把戲。
她觀察著公孫策的側臉。灰發少年的麵容在陽光下依然沉靜,帶著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的確,已經足夠了,隻要再加上一個被遺漏的條件,這簡單案件的真相就呼之欲出。”公孫策慢條斯理地合掌,“我們都知道大小姐是無辜的,也都發現凶手是誰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