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有借口訛錢了
沒了衣服的遮蔽,一顆血糊糊的腦袋頂便顯露於人前。
她頭上的頭發全被剃了。
剃的時候用的不是剃刀,剃的人手藝也不行,所以才會既沒剃幹淨發茬,還在腦袋頂上剃出了這麽多血口子。
十幾道血口子,長的有六七厘米,短的三四厘米,深的能看到血肉,淺的也破了皮見了血絲兒。
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女醫生年紀也不小了,見多識廣,可看到女孩的傷,她還是止不住的瞪大了眼睛。
陸滿月也驚呆了。
可是這些,還不算完。
女孩默默地解開上衣扣子,脫掉外衣,露出裏頭同樣打著五六個補丁的紅色背心。
背心已經被洗得薄薄的,棉紗都有點透了,女孩身上的傷,隱在半透明的背心下,若隱若現。
背上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女醫生小心翼翼地撩起背心看了看。
發現那些傷口上還粘著黑黃相間的汙垢,湊近聞,還能聞到一點點尿臭。
“用舊刷把頭打的?”醫生問女孩。
女孩默默地點了點頭。
陸滿月別開了眼,不忍再看。
刷把是竹子做的,劈篾成細絲然後紮成一束,一般人家用來刷鍋。
還有些人會用它來刷尿桶。
很明顯,把女孩這背打得稀爛的刷把是刷尿桶的,所以傷口才會又髒又臭。
夏天的傷本就容易感染,那刷尿桶的刷把上頭更是不知道有多少病菌……
想要治好這些傷,光是清理傷處就是一個麻煩事兒。
後續的用藥和護理成本也是普通傷的很多倍。
女醫生看了陸滿月一眼。
陸滿月攤了攤手,歎了口氣。
五塊錢想要給這女孩治好,肯定是癡心妄想了。
但她隻有五塊。
高崗後,工資一個月才十八塊五,這個月又請了婚假,又有傷假,發到手隻怕也就剩下十三四塊。
十三四塊,三四張嘴巴要吃要喝。
魏定邦的戰友送的那些東西,魏定邦要是要走,她也不好意思不給人家東西。
思來想去,陸滿月突然就發現這個好人真的不好當啊。
診室裏沉默得可怕。
“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醫生突然出聲問。
女孩瑟縮著身子,咬了咬唇,過了半晌才小聲道:“我爸,我媽,我哥。”
“親爸親媽親哥?”
女孩輕輕地嗯了一聲,“親的,我生的時候,大隊正春種,我媽擔著糞桶上坎,我直接掉她褲子裏,村裏好多人都親眼看到的。”
“那,親生的,怎麽忍心下這樣的狠手?”不止醫生無法理解,陸滿月更是思緒一下子就被衝擊得混亂無比。
她之前猜測李芬虐待她是因為她可能不是她生的,沒有血緣羈絆,自然感情淡薄,可以動輒打罵也不心疼。
可女孩這話,讓她開始懷疑自己的猜測是不對的。
女孩挨的打比她挨得狠多了。
“我哥好賭,欠了人家好多錢,家裏該想的辦法都想了,房子也都抵出去了,還差著一大截兒,人家說再還不上,就剁了我哥的手,再不還,就剁他的腳,還還不上,就剁了她子孫根。
我哥聽說債主還沒結婚,想要拿我去抵帳,我求我媽,我說我可以賣血,可以幹更多的活,替我哥還都行,不要把我綁了送給那個男人。
我爸我哥我媽不同意,我就拿菜刀把自己頭發給剪成了板寸。
我本來就長得不咋的,有頭發遮一遮,勉強有個女人樣,理了寸頭就更醜了,債主隻看了一眼就喊我哥領著我滾蛋。
我哥回來之後就和我爸我媽說了,他們很生氣,說養活我這麽多年到該用得著的時候,我壞他們事,說我沒良心,害了我哥。
一氣之下就拿菜刀把我頭發全剃了,說我自己剪得不幹淨,幫我剃幹淨些。
剃了我的頭發還是不解氣,所以就圍著打我。
後來,他們打累了,把我扔院子裏自己歇息了。
我鄰居大爺是個好心腸的,我暈過去之前看到他偷偷把我背了起來,那會兒,我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了,等我被說話聲吵醒時,已經坐在醫院的椅子上了。
我哥不來找我,我也是沒錢看醫生的。
姐姐,謝謝你費盡心思的幫我,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可我這傷太重了,我自己也不想活了,活著太沒意思了。
你讓我走吧,走到哪兒算哪兒,死在路邊也行,山溝裏也行,就是不要讓我死在醫院裏。
要是我死在醫院裏了,我哥肯定又有借口來訛錢了。”
女孩的話讓陸滿月心頭一酸。
連見慣了生死的醫生都眼圈一紅,忙寬慰她道:“孩子,我能治好你的,你還年輕,十幾歲年紀,未來的路還很長,不要動不動就說不想活了。”
“有什麽用呢?你們救得了我這一回,不能回回都救得了我。我好了回家,照樣是要挨打的。”女孩苦澀無比地道。
醫生沉默了。
陸滿月眉頭一擰。
如果不是做了那個夢,找到了魏定邦纏上了他,纏得他肯幫她,她現在還被李芬把在手裏欺負。
“你多少歲了?”陸滿月輕聲問女孩。
“十九。”女孩回答。
那可以嫁人了。
“要不然……找個人嫁了,隻要嫁了人,你就是別家的人了,娘家的人也就再也不能打你了。”陸滿月出著餿主意。
女孩啊了一聲,眼珠子轉了轉,好像在認真思考這個可能性。
“這倒是個法子。我覺得還行。”女醫生點頭表示支持。
“可這嫁人,也不是三兩天的事,我,我也不認識什麽人,不知道誰好誰差……我家裏人要知道我打這個主意,隻怕不等我嫁人就會打死我。”女孩眼中滿是憂慮。
“那你先治傷,然後就說傷太重,要住院,要是你家有人要來醫院,就讓醫生追著他們要醫藥費,他們肯定就怕了跑了。”陸滿月絞盡腦汁想著招,“找到合適的男人說定婚事之後,你再讓男人陪著你去村裏開證明信打結婚證,到時候,有男人給你撐腰,你爸和你哥應該就不敢打你了。”
“姐姐,你真的很好,可是這傷隻怕是不好治了,我也沒錢,我也不想拖累你,還是不治了吧。你們讓我走吧,趁我哥還沒反應過來可以用我的死來訛醫院一筆錢前,讓我走吧。”
女孩重新穿上衣服,又把頭罩了起來,兩手撐在椅子上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姐姐,很高興認識你,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陸滿月。”陸滿月一把把女孩按回去坐好,“你叫我姐姐,就聽我的話,咱們把傷治好。”
女孩慢慢地念著陸滿月的名字,眼神怔怔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原來是你啊。”
定邦表哥的新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