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臨時工

魏定邦扭頭一看,發現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子在外頭探頭探腦的。

她身後還站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男孩也扒著門在往裏看。

魏定邦立馬往前坐了坐,擋住了陸滿月春光乍泄的腰身,板著臉定定地看著那男孩:“看什麽?有事說事兒,沒事回自己家去。”

“就是路過看兩眼,你這麽凶凶我孫子做什麽?”李婆婆撇了撇嘴,拉著男孩就走。

男孩看著放在桌子上的酥心糖,腳下像生了根一樣不挪步。

陸滿月衝他招了招手,“想吃糖?自己進來拿吧。”

男孩甩開李婆婆的手,屁顛顛的跑了進來,摟了一把糖就跑。

李婆婆趕緊追孫子去了。

兩人跑沒影了,魏定邦才站起來走到外間,直接把門給關上了。

“這就要睡了?太早了吧,晚飯都還沒吃啊。”陸滿月疑惑地看著他。

“睡什麽睡?你腰傷成這樣,我怎麽睡?”魏定邦又往陸滿月腰上抹了點活絡油,表情不善,“還是你覺得不怎麽疼,能任我折騰一宿?”

“你幹嘛這麽凶啊,不睡覺你這麽早關門做什麽啊,我們都是要睡覺才關門的。”陸滿月小小聲地道。

“不關門,沒看剛剛那男的就盯著你看?”

“男的?哪有什麽男的啊,明明就是個七八歲的孩子,人家看的是糖,沒看我的腰。”陸滿月覺得魏定邦有點小題大做了。

“我看見他看了,看一眼糖又看一眼你的腰。”魏定邦十分確定地道。

“好吧好吧,不給別人看,以後就給你看,總行了嘛。好了,別生氣了,你臉一黑我就有點害怕。”陸滿月拍了拍床沿,示意魏定邦坐下說話。

魏定邦坐下後,臉依舊黑黑的,“怕什麽,我是你男人。

“下回再遇到為難的事,多想想你是有男人的。

我魏定邦再不濟,護你這麽一個小女人還是護得住的,隻要你不禍國殃民,我都能替你撐腰,這話我就說一回,你給我死死記住!

再有類似站著讓人砍,逞能扭傷腰的事發生,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真正的怕!”魏定邦沉聲道。

“原來你是心疼我才生這麽大氣啊……對不起嘛,讓你擔心了,下回,下回我一定會注意不讓自己傷到的。”陸滿月小聲道。

魏定邦冷哼了一聲,臉色倒是沒那麽黑了。

叩叩。

有人敲門。

緊接著,王秋平的聲音就在門外響起。

“魏定邦,魏定邦在不在家?”

魏定邦沉著臉不作聲。

陸滿月隻能替他應聲,“在,王姨,他在的,有事你直接把門推開進來說。”

門被人輕輕推開,王秋平滿臉的忐忑。

“那個,滿月啊,你王阿姨今天辦差了一件事兒。”

“啥事?”

“我聽李婆子說你媽吵著鬧著要拉屎,這陸大山也傷著,你也傷著,我就想著來搭把手。

怕你媽竄稀拉一褲子又漏一床太埋汰,怕你又要清洗又要收拾麻煩,我就好心背她去外頭上廁所了。”王秋平搓著手,滿眼都是愧疚。

陸滿月一聽李芬利用王秋平的好心出了門,眉心一擰,心就提了起來。

“是出去後出了什麽事麽?”

王秋平點了點頭。

陸滿月抿緊了唇,有些緊張地望著王秋平。

“她那腳傷了根本立不住,隻能人抱著把屎尿,我不知道怎麽的把你媽給跌坑裏了,誰知道就那麽湊巧,卡坑道裏了,我一拔她她就叫喚喊痛,我隻能回來找人幫忙。

剛叫了倆個人都沒能把人拔起來,你媽那腰好像還給拔傷著了。

現在大家都不敢挨她,隻能你們自家人去把人弄出來。”王秋平不好意思地低著頭道。

魏定邦坐著不動,繼續給陸滿月按腰。

“讓她等著,我這邊完事兒了再去拔她。”

陸滿月眉頭輕顰,衝著王秋平招了招手,等她到了近前才壓低聲音問她:“我媽上廁所那會兒,廁所裏有別人麽??”

李芬不可能折騰那麽老半天就隻為了真上個廁所。

“沒別人兒,整個廁所裏就我和她兩人兒。”王秋平老老實實道。

“那我媽摔坑裏之後,你出來找人,她是不是就一個人在裏頭了?”陸滿月總覺得這其中有事兒。

“是啊。”

“那你找到人再回去的時候,廁所裏有其他人麽?”

“沒啊,就我和我找來的人還有她在啊。”

“哦,那沒事兒了。”看來,是她想做點什麽還沒來得及?

“王姨,麻煩你先拿塊布去幫她遮住身子,雖說她是丈母娘,魏定邦是女婿,可是這要是一不小心看到點有的沒的,又會招人說三道四。”陸滿月把一張舊床單扒拉了出來遞給王秋平。

王秋平小跑著先去了廁所。

魏定邦把小半瓶活絡油全推到吸收了之後才收手。

陸滿月的腰此時已經火辣辣的一片。

魏定邦出去約莫十來分鍾就空著手回來了。

陸滿月問他李芬呢,他沉著臉嫌惡地道:“扔澡堂那邊,王姨洗涮著。”

“那你一會兒再去把她弄回來,對了,今天你去醫院了?楊和平情況還好麽?”陸滿月隨口問道。

魏定邦把陸滿月翻了個麵,他盯著她的眼睛半天沒說話,眼裏幽幽暗暗的,好像有些不高興了。

“咋了?情況不太好?”陸滿月問。

魏定邦坐在床沿上,眯著眼睛,跟個木雕似的。

“你還在生我的氣?氣我逞能把腰扭了?”陸滿月伸出手,輕輕地戳了他一下。

“下次我不逞能了,不受傷了,你別生氣了。你一板著臉,我就心裏發怵。”

說了一堆認錯的話,魏定邦還是不吭氣兒。

陸滿月就知道這道歉的方向應該是沒道到他心坎上,她仔細地想了想,試探性地提起了另一個話頭。

“你去醫院看楊和平肯定看不了半天,你不會順道去問工作的事了吧?”

“嗯。”魏定邦終於出聲了。

陸滿月就知道這方向問對了。

“是要工作的事不順利?有人為難你了?”陸滿月又問。

魏定邦嗯了一聲。

對方吞魏定邦的補貼還倒打一耙,要不是他能打,今天隻怕真會被為難住。

“那你別生氣了,等我腰好了,你帶我去,誰為難你,你指給我看,我幫你罵她!”陸滿月氣乎乎地道。

魏定邦挑眉,一臉懷疑地看著陸滿月:“你去罵人還是去被人罵?”

“小看人,我會罵人的,今天組長的新來的登記員為難我,我就罵回去了。”陸滿月有些得意地仰起臉。

麵若芙蓉,眼波瀲灩。

“哦,那倒是長本事了。行,等下次有人為難我,你罵,我揍。”魏定邦臉色緩和了許多,看著沒那麽嚇人了。

陸大山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轉業安置的事黃了?”

“還在等信兒。”魏定邦道。

“等信兒就是暫時沒戲,相當於黃了。你們剛說到楊和平,我突然想到一事兒,他倆兄弟都不在,鍋爐房那活肯定就有空缺,要不然,我問問老祝?”

魏定邦看著陸滿月。

陸滿月連忙解釋給他聽,“祝叔叔就是祝豔她爸,是幹維修的,鍋爐房的設備就歸他維護。他跟管鍋爐房的設備主任說得上幾句話,要是楊家兄弟短時間裏都到不了崗,鍋爐房那邊也肯定得至少找個人頂一頂。”

“臨時工?”魏定邦明白了。

“頂一段時間的肯定是臨時工,要是其他幹得好,得上頭看重,也是有可能轉成正式工的。不過人家楊家倆兄弟遲早得回來的,所以轉正就先別想了。”陸滿月道。

魏定邦眯了眯眼。

楊堅強犯的可是蓄意殺人罪,他回不來了。

如果他能去幹幾天臨工,再順理成章的頂了楊堅強的缺,那他就能和陸滿月一起上下班了,相互之間也好照應。

“那爸你得空就問問,真能行我就去幹著。”魏定邦道。

陸大山想了想,讓魏定邦翻兩包好煙和一瓶好酒出來,“你幫我提著去老祝家,到時候我再跟老祝說說。”

“行,那我順便出去把人給弄回來。”魏定邦麻利地拿了煙酒就出了門。

陸滿月咬著唇,思緒萬千。

她看到過自己未來死那天發生的事,魏定邦當時就是鍋爐房的師傅,不過,他是好幾年後才進的紅興鋼廠。

她被楊誠意打得奄奄一息,又關了起來,不給水不給食。楊誠意搜走了家裏所有的錢,又去賭去了。

她不甘心就那樣死了,所以試圖呼救。

她被楊誠意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其實附近的幾家人都知道,但是人家隻當不知道。

所以沒有人來救她。

直到魏定邦路過。

那些人還阻止過他,說人家兩口子打打鬧鬧的,外人不要多管。

但是他從門縫裏看到了一地的血和她無助的眼神。

他破門而入,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別怕,我會救你的。

她失血過多暈厥了。

他跪在地上替她按壓胸前,她的血染紅了他的褲管。

他對她說:不要死,活著再難,也得活下去。

她也不想死,可是她有些撐不住了,她用盡氣力睜開眼睛,對他說了聲謝謝。

楊誠意突然罵罵咧咧的回來了。

她那時候已經明顯進氣少出氣多瀕臨死亡了。

魏師傅不肯放棄,讓她無論如何要撐住,說她還年輕,應該有更光明的未來。

楊誠意怕被別人知道她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所以紅口白牙地誣蔑她和魏師傅**,說她大著肚子也亂來,所以導致了大出血。

她怒極攻心,回想她懦弱而卑微的一生,她覺得她活得太乖巧老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