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 “大乾相冠”與“龍鳳呈祥”
北地。
深夜。
燕北王宮。
有鎮北暗衛的密探傳來消息——
【王兆民已經吃下了那瓶毒藥——“豹胎易筋丸”,從今以後願意為王上驅使。】
嚴無鷺接過呈來的密信。
閱畢,隨即放於燭台中焚毀。
“王兆民真是好運。還能有被本王利用的價值。”
燭火焚燒燃起的光芒,映照著年輕鎮北王那如刀鋒般的精致臉龐。
他輕輕笑了一下,隨即出聲道——
“……轉告那王兆民,本王,將會送給他一頂大乾相冠。送給他那代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絕對權力。”
王座下密探聞言,神色錯愕,但仍然恭敬半跪應是。
……
金陵皇宮內。
大乾的老皇帝趙普瑞,如今有意著手削藩。
他擬定了一份“推恩令”。
但是,還未有執行。
倒並不是因為懼怕逼迫藩王太甚,而是……沒有人去執行了。
那一夜,金陵世家中大半人士被妖人謝岐行屠殺,上萬人的死亡,牽扯太廣了。
其中,不乏一些六司六部的得力官吏。
一夜之間,朝廷之中,便是空缺了許多官位。
這樣,可就沒人去辦事了。
老皇帝需要從其他門閥、科舉寒門士子之中,選擇服從於自己的力量重新替補上任。
同時,還有許多金陵世家的殘餘勢力,對於親人的突然死亡,蘊含著有無窮的憤怒。
比如,南柱國將軍袁天凱,他統領大軍,鎮守在王朝南方,而突然就聽聞自己最疼愛的獨女袁澈,死在了那一夜的皇城廣場上……
還有掌控戶部、禮部多年的顧家,其長子顧北橘前幾月與自家小妹一同南下,管理顧家的南方產業,結果還沒回金陵,就聽聞顧家上下,包括自己一直尊敬愛戴、引以為榜樣的父親,都死在了皇城廣場……
另外,北柱國將軍宇文護的宇文家、工部的岑家、鎮妖司的韓家、以及秦家等無數世家大族。
這些金陵世家既是鉗製著皇權的阻礙,但同時也是大乾王朝的支柱。
一夜之間,悉數毀滅。
老皇帝目前更先行需要安撫殘餘世家勢力的憤怒。
另外,北疆的完顏金國,在新一任議政王太後的統領下,似乎愈發野心勃勃,有南侵之勢。
趙普瑞靜靜看著龍桉上的“推恩令”。
他的手指關節緩慢敲擊在龍椅的寬大扶手上。
古時的漢王朝,也有過“推恩令”,但緊接著而來的便是七國之亂。
若是沒有鎮壓七國之亂的能力,那麽推恩令,就是一張廢紙。
思慮良久,趙普瑞輕笑一聲,將已經寫好的“推恩令”暫時收下了龍桉。
“或許,短時間內,朕還不能直接對藩王開刀。”
“……得先安撫世家殘餘勢力、收攏兵權,並補全朝廷上六司六部的官吏空缺才行。”
老皇帝心意已定。
但是他想,北疆的完顏金國,如今愈發不可小覷,或許可以先行削弱一下。
趙普瑞轉而讓身邊的王太監,拿來了一張嶄新的宣紙。
他寫了一封密信,畫了一份大餅,秘密送往了依附於完顏金國的東胡人之手中。
……
……
乾元三十二年。
這一年十月,鎮北王嚴棟逝世。次月,世子嚴無鷺世襲王位,稱王加冕,成為新一任鎮北王。
這一年十一月,整合了北疆內部的議政王太後完顏靈虛,不斷加強中央王室的集權,削弱其它部族汗王的權力,並將原本的南北兩院大王,改成了東西南北四院大王。
這一年十二月初,大乾一年開兩度科舉,廣取天下世家學子、寒門儒士為官。
這一年十二月中,南方兩大藩王平西王、定南王按大乾皇帝之令,再派質子入金陵。
這一年十二月末,依附於北疆完顏金國的東胡王……反了。
……
東胡王,盤踞著遼東、霸占著整個東北平原,擁有近二十萬悍不畏死的東胡蠻軍。
原本依附於北疆完顏金國,是金國內部強而有力的一個部族汗王,手下的東胡軍士甚至比北疆人還要狂野嗜戰。
東胡甚至還處於一種茹毛飲血的奴隸製部族狀態。
他們在行軍作戰之中,更是喜歡將戰敗的敵人生吞活剝,而且常常會帶著俘虜一同行軍,將其作為活的“軍糧”。
即便是北疆金國人,也大多有些抵觸、甚至瞧不起東胡人。
金國議政王太後完顏靈虛的一係列改革,嚴重觸犯了部族汗王的權利。
……特別是像東胡王這樣獨立性極高、又與金國格格不入的附屬汗王。
大乾的皇帝趙普瑞,許給於東胡王取北疆王而代之的承諾,並表示將會派遣大乾北柱國將軍、以及鎮北大軍為之助力。
東胡王利欲昏心、目光短視,當即殺了金國使臣,揮動二十萬大軍西征北疆草原。
……
北地。
燕北王宮。
王宮主殿內。
有大乾皇帝的使者,焦急帶著聖旨等待,他是趙普瑞派來讓年輕鎮北王發兵北伐金國的使者。
但是此刻,他卻是連鎮北王的麵都見不到……
同時,夫人張春華的寢宮之內。
無數侍女忙進忙出。
更有一大幫王宮醫師在殿外低聲討論不斷。
鎮北王坐於主座上。
他冷麵生寒,一言不發,但目光卻總是時不時地會飄向內殿之處。
大殿周圍還有王妃趙靈芯以及夫人江月靈、易秋月等人,皆是在此靜坐兩側等待。
她們臉上神色也是擔憂變化不斷。
易秋月更是幾度起身,試圖進入內殿,但又臨時止步回來。
鎮北王作為如今的頂梁之人,偶爾會冷靜輕笑出聲安撫眾人。
但其實,連他自己此刻都是內心動亂不已——
“這個時間,怎麽比當初月靈要久了許多?”
終於,在經過近乎一個早晨的焦急等待,嬰孩的啼哭打斷了外殿這裏壓迫人的沉寂氛圍。
伴隨著嬰孩的啼哭聲,鎮北王維持威嚴冷靜的臉上也是出現了一絲極其明顯的笑意。
負責接生的產婆,也是此刻出來向鎮北王報喜。
這位產婆就是當年為夫人江月靈接生的那位產婆,也是燕北城內最有經驗、最負盛名的產婆。
“王上,大喜!龍鳳呈祥,張夫人的是一對龍鳳胎。”
“春華怎麽樣?”
“夫人萬安。小王爺與小郡主也十分健康,小王爺更是……”
“嗯,重賞。”
鎮北王聽見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直接出聲打斷,並當即下令重賞所有人,隨後先行進入內殿。
王妃趙靈芯則是來到麵前,對著產婆等一幹人,極其照顧禮儀性細細安排誇獎了一番,然後與另外兩位夫人一同進入了內殿。
層層帷幕之中,她們看見了張春華此時的模樣。
美人靜靜躺於**。
周圍帷幕浮動。
這樣一副美麗至極的畫麵,她們自負是萬萬不如的。
年輕的鎮北王側坐於床榻邊,雙手握著張春華如玉白皙的纖纖右手。
他顯然已經與張春華交流多時了,麵容上是殿外時所沒有的大喜之色。
此刻的他,才像是終於卸去了全部鎮北王的枷鎖與偽裝,變回了原本嚴無鷺的樣子。
張春華此刻更是滿目溫情笑意。
趙靈芯、江月靈等人上前道喜。
易秋月喜上眉梢,當即來到床榻邊,自顧自說著要當小王爺與小郡主的幹娘。
張春華看向嚴無鷺,征詢對方的意見。
而嚴無鷺輕輕一笑,自然是答應了下來。
易秋月心滿意足,甚至覺得自己一下子賺了兩個。
嚴無鷺也是如此,“賺”了兩個。
“龍鳳呈祥,春華,你給我帶來了一個天大的祥瑞。”
他想,或許正是因為是龍鳳胎,所以時間才會比以前月靈的時候要久了一些吧。
張春華聞言,也是麵帶笑意,喜不自勝。
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同時擁有一龍一鳳兩個孩子。
產婆們帶著簡單包裹好的小王爺小郡主來到了殿內。
嚴無鷺扶起張春華靠坐於華麗床榻邊上。
看著產婆們遞來的孩子們,張春華一時間有些情不自禁。
她突然反應過來,看向身邊人,詢問道——
“王上,想好給我們的孩子們,取什麽名字了嗎?”
嚴無鷺聞言,思量片刻,他看見了窗外大雪紛飛、院內更有紅梅落花。
“紅棉淩霄寒,落土惹凝香。”
他突然轉而說道——
“……小郡主就叫凝香吧。嚴凝香。”
“嚴凝香。”
張春華重複著,有些失神,隨即露出微笑,“好名字。”
“……那麽,小王爺呢?”
嚴無鷺聞聲一笑,隨意道——
“我看這小子胖胳膊胖腿的,想來以後一定是一個壯實的孩子,那就叫……嚴大壯……”
嚴無鷺說著。
張春華的麵容瞬間布滿驚訝之色。
周圍原本還因為“嚴凝香”郡主之名而微微陶醉的趙靈芯幾人,也是瞬間臉色一驚。
嚴無鷺感覺氣氛逐漸不對勁,立馬輕笑改口道:“開個玩笑而已,別當真。”
“他是我的第一個兒子,我嚴家世代以軍武立足,他應當作為一位勇猛無敵的戰神才是。就叫……嚴戰。”
張春華聽著,心中莫名鬆了一口氣。
雖然感覺這名字還是很敷衍,但起碼,比大壯好很多了……
“嚴戰。戰兒,戰兒。”
張春華念著,愈發覺得順口,“我相信,戰兒一定會是一位無敵於天下的大英雄的。就像王上您一樣。”
“……他是王上您的兒子,是您的第一個兒子。他絕不會辜負您的期望的。”
張春華說著,似乎眼神愈發有些狂熱。
嚴無鷺伸手緊握住對方的手掌,輕聲溫和開口道——
“戰兒是你與我的孩子,他自然是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張春華也是突然回過神來,她輕輕一笑……
周圍人都是一片和諧。
唯有王妃趙靈芯,原本喜悅的麵容,因為剛剛短短的幾句話,瞬間低沉了下去。
無敵於天下的大英雄嗎?
她周圍的氣壓極低,悄然先行離開了此處。
江月靈也是與趙靈芯在北疆相處過許久的人物。
她敏銳發覺了趙靈芯此刻的離去。
為了提防被嚴無鷺察覺趙靈芯一人的獨自消失,江月靈默默去拉走了易秋月。
“給無鷺哥哥與春華姐姐,留一些單獨相處的時間吧。”
江月靈暗暗說著。
易秋月聞聲,又看見公主趙靈芯已經離開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搖晃,默默表示還是你和公主殿下會看時機。
隨後與江月靈一同離開。
產婆在接過小王爺、小郡主之後,也都是退下照顧孩子去了。
其餘侍女也都是被嚴無鷺屏退。
嚴無鷺靜靜看著張春華的美麗麵容,他輕輕撫手為其捋順一些鬢發……
張春華此刻麵龐有一些虛弱的蒼白,比當初江月靈的情況要顯得更虛弱久了些。
想來應該是因為生了兩個孩子龍鳳胎的緣故,亦或者是因為她的體質與江月靈的不同。
“非常感謝你,春華。”
嚴無鷺說著。
他此刻內心非常感謝對方,雖是最簡單的話語,但卻也是最真摯的感情。
“王……”
張春華說著,卻是被嚴無鷺伸出修長食指於唇邊示意。
張春華輕輕一笑,以往也是一直如此。
在單獨相處的激烈夜晚裏,嚴無鷺總是會讓對方稱呼他的名字就行。
張春華隨即改口稱呼道:“無鷺,你不用感謝我的,我愛你,非常愛你的那種。”
“……就感覺,我好像,已經愛了你三生三世一樣久。”
張春華說著,沒有來由。
嚴無鷺將其攬入懷中擁抱。
他覺得自己很幸運。
而張春華也是如此覺得。
她暗暗抬首看向嚴無鷺,好像,她的心上人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像今天這樣高興了。
她突然喃語道——
“無鷺,鎮北王的枷鎖,我希望,我能為你分擔。”
嚴無鷺有些發愣,但隨即輕笑回應,“春華,有你在我身邊陪伴,便是為我最好的分擔了。”
……
……
對於北疆完顏金國來說,東胡王的叛亂雖然來勢洶洶,但並不致命。
他們真正需要提防的,是南方。
若是沒有南方中原的鼓動與支持,東胡王就算再怎麽蠢笨,也不會蠢笨到敢直接與自己的宗主國為敵的。
金國的議政王太後——完顏靈虛,其實覺得這一次倒是一個大好時機。
她如今大開大合的製度改革,急需要用反對派汗王的鮮血來為自己立威。
而東胡王,正好。
隻不過,為了最大程度的降低損失,她目前也需要南方的力量。
……
年輕的鎮北王坐於王座之上。
他現在終於知道,當年父王拖著大乾使者這一方法,還真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他,現在等來了自己所需要的東西——北疆議政王太後的秘密文書。
大乾使者的聖旨,早在出金陵之前,鎮北王就已經知曉了。
那封聖旨要求鎮北軍北伐。
而眼前王桉上這封秘密文書,則又是另外一個請求,希望鎮北軍不要進攻金國。
鎮北王有一個想法,他準備兩邊都答應,拿兩邊的好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