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戰霸王(上)”與“目光所及皆是敵人”
戰況焦灼。
程華念率軍殺入敵陣之後,最開始“白馬義從”一往無前。
而逐漸,程華念便是敏銳察覺出了些許變化……
這一批伏兵並不是江湖武者,而是一支訓練精良的龐大軍隊。
深陷敵人的陣型之中,騎兵的機動優勢開始逐漸消失。
敵人提前在這裏布置了許多絆馬索、陷阱一類,更是不利於“白馬義從”作戰。
他們試圖將鎮北軍纏住困在這裏。
但由程華念統率的鎮北軍,依然有絕對把握完全擊敗對方。
忽然間,一根如標槍似的長重弩箭飛襲而來,直接射穿了眼前的白馬義從。
在極遠處,有大量重床弩隱約出現,長重弩箭接連不斷的襲擊混戰之地。
包括鎮北軍與伏兵在一起,不分敵我,無差別攻擊。
程華念雙目微睜,手中長弓五箭齊發,登時便以人力射出了重床弩的射程,直接命中五個弩手咽喉。
箭矢貫穿敵人咽喉之後,繼續向著他們後方士兵射去。
程華念同時指揮部分軍士放棄與眼前敵人纏鬥、衝向敵人床弩陣地。
遠處,嚴棟見狀,亦是從身邊親衛手中接過一張長弓。
彎弓搭箭。
雙眼微眯。
一箭射出。
便是直接將極遠處弩箭陣地的領隊射殺。
嚴棟本欲再次搭箭,卻是突然感覺一陣內傷反噬,連心髒跳動都仿佛停了一拍。
有親衛上前。
嚴棟也是暗暗放下長弓。
程華念很厲害,即便如今遭遇了不利於己方軍隊作戰的戰場形勢,但也是立刻做出了正確的應對反應。
他抓住對方領隊被鎮北王射殺所造成的片刻指揮空當,立即帶隊反殺。
戰場一時間分為兩處混戰。
鎮北王亦是於此處觀察著整片戰場形勢。
他使用神識威壓,力壓敵軍的火焰箭矢無法到達此處、點燃火油。
同時下令鎮北軍士快速轉移廝殺,離開埋藏有大量火油的弑龍陵。
就在戰場局勢逐漸要被鎮北軍一方完全掌控的時候,忽有一道呼喚之聲隔空傳來——
“父王救我!”
聲音短促,卻又是無比熟悉。
鎮北王當即尋聲望去。
隻見兩方軍隊廝殺的遠處戰場,“嚴無鷺”赫然被一黑衣神秘人給擒拿住!
他的手臂都給扯到了後方,看起來整個臂膀都已經扭曲錯位了。
嚴棟雙目頓時散發血芒。
也是不顧體內傷勢反噬,一腳從馬鐙踏出,整個人直接飛越戰場。
以肉眼幾不可見的速度來到了黑衣人麵前,手化為爪,金色內力閃耀,襲向那神秘人,試圖奪回被擒拿住的“嚴無鷺”。
那黑衣人也明顯是一九階武者、絕頂高手,當即以“嚴無鷺”為肉盾,阻住了嚴棟的攻擊。
同時腳上用力,猛踏地麵拉開差距。
“嚴棟,你兒子在我手上!”
黑衣神秘人的聲音沙啞低沉。
他此刻如同臨地飛行,拿住嚴無鷺便是又與嚴棟拉開了百來米的距離。
“你若是想要他活命的話,就……”
“就憑你也想威脅本王?!”
嚴棟的話語極快極低,但卻仿佛在敵人耳邊低語一般清晰。
黑衣神秘人還未有反應過來。
一道極細極快的金色槍勢便是直接從他身體貫體而出!
槍勢直衝後方,仿佛連後方山峰都給直接貫穿無阻。
黑衣人雙眼一怔,無力跪倒在地,身體上的透明窟窿宣布著他的徹底死亡。
速度之快,就連“嚴無鷺”都未有反應過來。
“鷺兒!”
嚴棟一聲呼喚,手中內力附著吸引,試圖直接將“嚴無鷺”給拉到自己身邊。
“嚴無鷺”順著吸引力自地麵平移而來。
卻突然隻見一陣地麵凸起移動……
地之惡魔傳人陸鳴暉,猛地從地麵中蹦出半個身子,雙手抓住“嚴無鷺”雙腳,直接拽入地麵下地遁消失。
眼見著那一道地麵凸起痕跡遠離。
嚴棟怒發衝冠、氣火攻心。
納戒閃爍,【霸王槍】出現在嚴棟手中。
他直接將槍刃猛地插向地麵。
巨大霸道的內力震得四處地麵塌陷、石塊迸發。
陸鳴暉也是被這一擊給震出了地麵,吐血不止。
但即便如此,數息間的地遁,就已經將“嚴無鷺”與嚴棟之間的距離拉得更遠了。
又有幾名九階強者自黑暗中出現,一手抓住“嚴無鷺”的發髻,粗暴地將“嚴無鷺”拖入遠方黑暗。
陸鳴暉也是被他們一同快速扶起帶走。
“父王救我!”嚴無鷺隻留下這麽一聲驚慌話語回**。
嚴棟聞聲,體內氣血上湧。
兩次被打斷施救,顯然對方有備而來。
但嚴棟也管不了這麽多……
他強壓著不適,將幽深長槍挽於背後。
一步踏出,地麵凸起崩裂,隨即如流星一般消失追擊。
程華念之前也是聞聽到了那一聲熟悉至極的世子聲音……
隻不過程華念依舊保持著理智。
他一槍挑死了眼前之敵。
在他的記憶裏麵,世子可從來不像是會說出這樣話語來的人。
程華念感覺,世子嚴無鷺雖然平時看起來隨和,但內心一樣是傲得不行。
特別是與王上有關的時候。
對於世子來說,王上是他最佩服的人,也是他最不想依靠的人。
他絕不會說出讓王上救他這樣一類的話語。
程華念心中思慮不斷,正欲出聲請王上冷靜三思,卻是突然發現王上竟已經是被敵人引離了這弑龍陵……
“王上……被引走了。”
程華念說著,猛然間麵色一變,“糟糕!快撤!”
果然,他回身一看,自己甚至連屏蔽箭矢的神識力場都未來得及展開……
一道通天火柱便是從之前大理石碑的地點咆哮而起!
熾熱豔紅的巨大火柱,不斷擴大,恍如吞噬世間一切的邪魔,籠罩在整個弑龍陵上空。
時間倉促不已。
原本還未來得及轉移作戰的“白馬義從”,瞬間悉數殞命在了那弑龍陵之中。
包括第一波襲擊“白馬義從”的火箭手們,也是作為死士,一同死在了這熾熱火柱之中。
隻有極少數跟隨程華念來到這極遠處重床弩陣地廝殺的“白馬義從”才勉強保有一命。
而火柱產生的巨大氣浪依舊掀翻了不少這裏的戰馬、床弩。
巨大的火焰光芒幾乎讓黑夜變成了白晝。
程華念的白甲,在此刻被照耀得紅光煥發……
他一手帶出來的上萬名精銳、上萬條生命,就在剛剛一瞬間,大半殞命在了這一道巨焰火柱之中。
他的麵目極度扭曲、睚眥欲裂。
這個一生冷淡無情的白袍將軍,此刻眼珠裏滿是淚水……
程華念心知這定然是對方的毒計,不僅僅是鎮北軍,王上也一定是中計了,但此刻,他無法可解……
程華念咬著牙狠聲道:“殺出去!”
“找到王上,保護王上!”
話音落下,程華念手中白色長弓出現。
他一腳踢在箭袋底上,五根不同顏色的箭矢同時彈出,被他一手拿住。
五箭齊發。
箭矢尾翼帶有內氣氣旋,五箭合一,如同破開一切的王者之刃。
程華念當即帶領剩餘“白馬義從”殺戮而出。
他個人更是急切地想去找到王上嚴棟所在。
他有預感,這一次的敵人絕非尋常。
隻是忽然,一個手持斷劍的獨臂人,擋住了程華念的去路。
程華念沒有停留,徑直一箭射出。
獨臂人竟然是用那柄斷劍,將程華念全力射出的一箭給完全格擋住。
箭矢被彈飛落地。
獨臂人的斷劍緩緩下移,露出其一雙滄桑至極、古井無波的眼眸……
“程將軍,十多年未見,你的‘五色沒羽箭’,不如當年風采了。”
獨臂人僅有一條左臂。
他手中斷劍雖然看起來算是寶器,但卻也是個殘次品的斷劍,如同這個獨臂人一樣。
不過,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是給程華念帶來了一股極大的威脅之感。
程華念也是不敢有絲毫小瞧對方。
……即便對方邋裏邋遢,如同一個乞丐一般。
“十多年未見?”程華念低聲自語,他完全想不出這人是誰。
雙方視線有一瞬交錯。
程華念猛然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也是有這樣滄桑而又帶有一股別樣堅定的視線。
“前蜀地漢國的鎮國大將軍——劉漢生?”
當年,大乾發起統一之戰,鎮北軍**滅北方諸國後,揮師西南,與平西王的平西軍一同夾擊那最後一個中原異國——蜀地漢國。
當時,程華念作為鎮北軍的統軍將軍,與漢國的鎮國大將軍劉漢生交鋒多次。
劉漢生的獨臂、斷劍,皆乃是與程華念生死一戰後所落下。
據說蜀地漢國滅國之後,漢國的一直有殘餘勢力潛藏在蜀地山林之間,擁立著漢國的亡國公主、陰謀複國。
而這劉漢生,更是自獨臂之後,便用自己那一柄斷劍苦練左手劍法。
他也是如今蜀地漢國殘餘勢力的主要領導人物之一。
程華念雖然內心驚訝於遇見此人,但是麵色毫無波動,他冷聲道——
“劉漢生,本將軍可沒時間跟你耗!”
說著,程華念便是準備驅馬衝去……
那劉漢生絲毫不退卻。
他的內力聚集在斷劍之上,頓時斷劍光芒四射。
“這一回,所有人都是來專門殺鎮北王的,而唯獨我,是來重新與你程華念一戰的。”
劉漢生苦練左手劍法多年,為得,就是今天。
“找死!”
程華念當即眼中閃爍精芒,他必須要去保護王上!
而眼前人不知好歹,那麽,也隻能先殺死他了!
白弓箭矢齊發。
斷劍橫揮劍氣。
……
月光撒下。
落在丘陵。
數名九階武者將“嚴無鷺”與陸鳴暉帶至一處絕地。
這裏有上萬軍士列陣於此。
更有無數宗派強者坐鎮。
嚴棟孤身一人殺至。
軍士武者見狀,皆肅穆不已、嚴陣以待。
槍刃箭矢,閃爍著圓月之光。
九階武者將“嚴無鷺”帶入層層軍陣之中。
他們本以為嚴棟會停歇片刻再衝陣。
誰知,一道強烈的槍勢當即破開陣線、萬軍不敵。
幾名九階武者紛紛一愣。
下一刻,嚴棟已經一槍襲來。
眾武者紛紛退避不斷。
轉眼之間,嚴棟便是從這萬軍叢中來到了嚴無鷺的身邊。
嚴棟立於軍中之台,麵對萬軍包圍也不見絲毫懼色。
“鷺兒,你傷勢怎樣?”
“無、無事。”
嚴無鷺的聲音有些低顫頓挫,仿佛是對於即將發生某事的懼怕,亦或者是興奮。
“鷺兒放心,有為父在此,沒人傷得到你分毫……”
嚴棟關切的話音剛落,隻感覺胸口一陣冰冷之感。
嚴棟眼神登時一變……
他向下望去,隻見“嚴無鷺”雙眼露出熾熱癲狂的目光。
一柄淬有劇毒的黑色匕首,被其用雙手直直刺入嚴棟胸口心髒處。
“假身之術?”
嚴棟說著,不見絲毫氣急敗壞。
他一手如利爪般抓住對方頭顱。
手中微微用力,竟是當即單手將“嚴無鷺”的頭顱直接捏爆,腦漿迸出。
嚴棟爾後用那沾滿腦漿的右手,緩緩抽出插在胸口的匕首,隨手丟在了地上。
劇痛自胸口席卷全身。
他微微喘息了數聲……
體內“乾坤決”的太陽之力、太陰之力聚集,試圖暫時封鎖阻斷毒素。
嚴棟的心髒微微與常人位置不同,此匕首,隻差分寸距離便是可直取他的性命。
與之同時。
敵方軍士陣型已成,將嚴棟團團圍住。
無數宗派強者從天而降,遠遠包圍嚴棟,在這萬軍之前。
東海蓬萊的第一高手,百花穀的太上長老,鐵血門的鎮守兵人,血靈門的神子,玉華派的玄女,純陽門的門主……
北疆狼族裏的新任狼王,魔族後裔的遠古惡魔傳人。
天底下,有膽子有能力有意願與鎮北王為敵的強大武者,皆是出現在此處。
嚴棟輕輕笑了一聲。
一眼望去。
目光所及,皆是敵人。
……
……
狼王沈羽裴踏前一步。
他看了眼陸鳴暉,帶有玩笑意味地開口道——
“倒是幸虧中途聽了你的勸告,用假身代替本體,不然,我可就要成為第一個被人捏爆頭顱而死的狼王了。”
陸鳴暉神色並沒有如沈羽裴這般輕鬆,隻是微微低首以示回應。
有其餘強者出聲提醒道——
“眼前,嚴棟雖然中毒,但仍還有再戰之力,諸位應小心戒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