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上柱國”與“城防司之案”

嚴無鷺與趙靈芯等人,帶著這一板車死屍回去。

攬月樓過於特殊。

這背後,很有可能是一連串極其惡劣的事件,不可慢待。

而與之同時。

在遠處密巷裏,張春華一襲修身暗衛製服,她靜靜看著嚴無鷺已經如計劃一般,拉著太平公主趙靈芯故意一同抓到了攬月樓偷運死屍出城的板車隊伍。

“女俠……女俠,請饒命啊!”

在張春華身後,兩個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城防司校尉,此刻正是跪倒在地,不斷乞饒。

“我等,已經按照女俠你的吩咐,讓攬月樓送需要處理的屍體過來了,女俠如果還有什麽吩咐,我們也一定全力而為。現在,隻求女俠饒過小的一命。”

兩個城防司校尉說著,還不斷磕起頭來。

他們,也是這些死屍的造成者之一。

他們早就已經被嚴無鷺盯上。

那一日,武舉第三輪考核開始之前的時候,嚴無鷺讓張春華帶領騎衛,將他們當場拿住。

握有他們的把柄,也就不怕驅使不了他們。

更何況,他們的生命,也被握在張春華、嚴無鷺的手裏。

“你們之前是說,這些女人,都是晉王手下的人造成的嗎?”

張春華依舊是看著嚴無鷺離去的身影。

她澹澹開口詢問,彷佛是為了再三確認一遍。

“回女俠,都是晉王手下的支持者幹的。是青絲大人送給他們的禮物。”

“對對對,特別是像城防司總指揮使、金陵地區守備軍軍侯、還有前錦衣司指揮使一類的那樣高層人物。”

“我們兩個,都是些小卒子,哪有資格進攬月樓啊。”

張春華緩緩轉身,她澹澹掃了這兩個卑躬屈膝的校尉一眼。

那二人連連低首叩頭,絲毫不敢直視對方,彷佛是在擔心自己記住了對方的容貌,對方就要殺自己滅口。

“世子,倒是沒有交代怎麽處理你們,也就是說,世子沒說一定要殺你們。”

張春花拿出一柄寒光匕首,於手中緩緩打量。

那兩個校尉聞言,一時間喜不自勝,隻覺得自己還有機會活下去。

抬首便是準備再次大拜行禮。

剛剛抬首之際,寒光閃過。

張春華的匕首上甚至是沒有沾染一絲血跡,二人的頭顱便是逐漸掉落下來。

鮮血如柱,姍姍來遲。

張春華輕輕退後幾步,暗衛製服上毫無血漬,她將匕首收回,自語道——

“可惜,我,並不準備放過你們。”

神識確認二人絕不可能再有生機。

張春華身影消失於暗處。

張春華之所以要殺了他們,一方麵,是為了絕對保密。

畢竟,計劃沒有絕對成功,晉王仍有反擊之力,那麽,就要盡力將目標轉變到譽王或者其他人身上,而不能是自己與世子。

隻有屍體,才能夠絕對保密。

另外一方麵,張春華也確實是有些生氣,特別是在從這二人嘴裏拷問出關於城防司以及其他晉王支持者的那些惡心癖好之後。

同為女子,張春華容不下這樣的人。

這兩個城防司校尉,說自己“沒有參與”、“被迫參與”,嗬,自己的邏輯都圓不上,難道還瞞得過張春華嗎?

“死有餘辜。”

……

……

晉王趙靈承,他很勇武,也很厲害。

在大乾的百萬軍士之中,晉王趙靈承的支持,是最為不可撼動的。

“將軍王”,這一尊稱,那可不單單隻是說他會打仗而已。

人們就是這樣,喜歡支持與自己相似的一類人。

軍士們不在乎趙靈承會不會是一個好皇帝,他們隻知道趙靈承曾帶領過他們打過勝仗,是一起同生共死過的同袍。

……但是,一枚銅錢,總是有兩麵的。

金陵世家、文人大儒,乃至於更多的朝臣,都並不喜歡這位冷麵煞氣的將軍王。

青絲,作為晉王趙靈承的第一幕僚,攬月樓背後的主持者,她自然會想辦法為趙靈承拉攏朝中臣子以及六司六部的支持。

那麽,怎樣的拉攏,才是最為方便快捷的呢?

對於天底下絕大多數的人,做官入仕,也不過是為了“名利財色權”五字。

而青絲的手下,可是有攬月樓啊,那可是金陵城內最大、最負盛名的風月之地。

……

有權色交易,那麽必然就會有醜聞。

金陵城內,最不缺就是一些喜歡刺激玩法的人……或畜生。

攬月樓的最高一層,確實高貴風雅。

但攬月樓有九層,中間的其他層次,那便是花樣百出了。

死了幾個女人,或者幾個男人,都很正常。

悄悄處理掉便是。

隻不過……

若是沒能夠悄悄處理掉,那可就有些麻煩了。

這裏畢竟還是在天子腳下的地方。

特別是當朝丞相秦書正,他最為看不上的就是這種所謂“勾欄聽曲”之地,而若是鬧出了人命,則更是觸及了秦書正的逆鱗。

……

而今日,攬月樓收到了城防司的關照信件,說是北部城區可以打開門,讓其近乎無檢查一般運送死屍出城處理。

“好巧不巧”,這運送死屍的板車,竟是被太平公主與鎮北王世子一同撞見。

聽說太平公主當時見到那些死屍模樣,嚇得花容失色、情緒崩潰。

押送板車的仆役大漢,也是被錦衣司拿住,關進詔獄,而審問出的結果,則是指向了攬月樓。

這幾具死屍後來也由專門的醫師前來驗查。

結果出來,比嚴無鷺原本想象得還要可怕許多……

上報高層。

丞相秦書正,也是被這事情大為驚動。

作為從小在金陵長大的世家繼承者,秦書正,他並不是不知道那些金陵繁華表麵下的醃臢肮髒之事。

不論是武舉舞弊,還是官場貪腐,秦書正一直都有在盡力去糾正這股歪風邪氣。

但是……

秦書正還是遠遠小瞧了人性的黑暗,竟是能夠達到如此程度。

人麵獸心、衣冠禽獸,這些詞語,無一不在秦書正此刻的腦海內回**。

他無法忍受!

本以為,這攬月樓也不過是世家公子勾欄聽曲、聲色犬馬之地,但背地裏,已經是變成這般不可容忍的存在。

幾乎是當日朝會之時,丞相秦書正便是直接將此事於所有朝臣麵前,上奏給了皇帝。

刑部侍郎張正,也被秦相於陛

張正,這位人稱“法內狂徒”的張三先生。

秦相舉薦他來主審此事,就已經注定是要對金陵的黑暗麵,進行一番徹底的清剿。

老皇帝趙普瑞,對於此事,覺得也是可以一查。

說不定,可以順帶幫忙消減一下世家勢力呢?

張正被皇帝賜予“尚方寶劍”。

“……遇此劍如朕親臨,擁有先斬後奏之權。”

刑部侍郎張正跪拜於大殿中央,雙手顫顫巍巍地接過了那柄象征著至高皇權的寶劍。

有了陛下的支持;

有了秦相的支持;

再無人可以攔住張正。

……

一夜之間,金陵城便是有如被一股光芒籠罩。

這光芒無比刺眼,彷佛於頃刻間便是足以刺破一切黑暗。

嚴無鷺也是沒有想到,這事情似乎已經不需要自己再怎麽插手了。

張正手持“尚方寶劍”,在他的追查主審之下,以那幾個被抓的攬月樓仆役為起點,無數金陵官吏紛紛被牽扯落馬,其中多是晉王派係內的支持者。

城防司,守備軍,甚至是六部世家。

譽王趙靈睿欣喜若狂,他對於嚴無鷺答應的“城防司大禮”,早就已經翹首以盼。

但沒想到,竟然會是如此厚重的一份大禮!

按照“法內狂徒”張三現在的這個抓法,這一事件過後,晉王就算能夠保住自身,也再無支持派係可言。

譽王趙靈睿都快要笑死在府內了,他一個勁地盛讚嚴無鷺。

他甚至與嚴無鷺承諾——

“若世子不棄,小王願與世子結為異姓兄弟,日後,小王登基大位,世子您世襲鎮北王位,我再額外授封你‘上柱國(1)’之爵號!”

“……你我兄弟齊心,兵鋒所指、所向披靡,何愁大乾不興!何愁北疆不滅!”

嚴無鷺當時表情有些凝固,內心隻覺得這趙靈睿怕不是喝酒上了頭?

一番和稀泥之後,總算是推托了過去。

“這趙靈睿年長自己九歲多、近十歲了,要是真結拜,豈不是還得認他當大哥?”

嚴無鷺內心想著,他還是喜歡自己當老大。

……

晉王府邸。

晉王趙靈承,坐於長桉前,他的長發此刻沒有以古冠紮係,而是隨意披散開來,看起來與以往冷酷死板的他截然不同。

他微微歪著頭,赤紅的眼角像噬人的猛獸,一雙黑黝黝的眼眸中彷佛已經竄出火來。

他的胸中,怒火在熊熊燃燒。

他感覺自己心口近乎窒息,怒火中燒、肺葉爆炸!

“說,你究竟都幹了些什麽?!”

趙靈承低聲喝斥道。

他的麵前,城防司的總指揮使薊文曜,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膩男,此刻正是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大殿之下。

薊文曜被趙靈承的話語給嚇住了,他真的是膽小如鼠,白長了這麽大的個頭。

“回晉……晉王,您可,一定要救救小人啊!小人,什麽也沒幹啊!”

“什麽也沒幹?!”

晉王趙靈承說著,眼中精芒閃爍,他直接將長桉上的青瓷杯直接一把扔到了薊文曜的額頭上。

那薊文曜被打得失聲大叫,倒伏在地、狼狽不堪。

“什麽也沒幹的話,張三那個瘋子,會大張旗鼓地把城防司衙門圍住、專門抓你嗎?!”

“晉……晉王……”

薊文曜大哭,他這麽一個中年大漢,竟然就這樣一邊喊著晉王,一邊哭了起來。

“……小人,小人我就偶爾去攬月樓玩了幾次,都是青絲大人,以前讓小人去的呀!”

薊文曜說著,他有些怯懦地開口道:“小人、小人我,總共也就才玩了四五十個女的。而且,她們大多最後都還有一口氣了,沒全弄死的。”

“……晉王殿下,小人我對你可是忠心耿耿啊!您可一定要救小人啊!”

晉王趙靈承聞言,一手抓住自己的頭發,他有些近乎發狂了,“蠢貨!都可以進【古典閣】的蠢貨!”

“……這個勞什子攬月樓!”

“……老子早就讓青絲給注意點,她偏偏就喜歡搞這些!”

趙靈承也是不再顧自己的親王形象,直接像以前在軍中自稱一般。

趙靈承自知,此刻東窗事發,彷佛一切都已經回天乏術。

他,對於青絲,也是越發不滿。

早在好久之前,他就已經開始對青絲不滿意了。

特別近段時間,青絲的行跡也是愈發可疑,出了如此大事,也絲毫不見人影。

“晉王殿下。”

在趙靈承的身邊,同為幕僚的易鈞涵,身著白衣,低聲開口繼續道:“……這薊文曜,可還需要您先處理一下。”

似乎是見晉王逐漸有些情緒失控,易鈞涵也是適時提醒。

“現在,張正已經在四處抓人審查,他的背後,是陛下與秦相的支持。”

易鈞涵繼續分析道——

“……而譽王那一邊,也是對我們虎視眈眈。”

“……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了!”

晉王趙靈承有些失神。

易鈞涵這段時間,幫助趙靈承破解了好幾次譽王等人的計謀,已經有取青絲“第一謀士”地位而代之的跡象。

趙靈承微微點首示意。

易鈞涵上前,對薊文曜開口道——

“薊總使大人,晉王殿下從不會掏棄自己的部下的。請您先回到城防司衙門內,切記,就算張正帶著‘尚方寶劍’親自來找你了,也千萬不要畏懼!”

“……你隻管咬定自己無罪便是。其它的,交由晉王殿下與鈞涵處理即可。”

薊文曜聞言,大喜過望,宛如吃下了一顆定心丸一般。

他叩拜道:“薊文曜叩謝晉王大恩!叩謝易先生大恩!”

……

目前可以公布的情報——

(1),上柱國。大乾王朝內最高榮譽的封號爵位,曆來隻有“扶狂瀾於既倒,挽大廈於將傾”的名臣上將,才有資格受此封號,位極尊崇。

而也就是因為極盡尊崇,所以此封號多為死者追封,少有哪個臣子能在活著的時候受封“上柱國”。

整個大乾自建朝百年以來,活著受封“上柱國”之爵位的,隻有前兵馬大將軍蕭天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