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薑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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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繡話既出口,便再無改變的可能,宗師之命,幾人敢違?

韓青山心有淒淒,苦於張繡平日的威勢,隻得忍下,況且自己與人打賭,輸就是輸了,男子漢大丈夫,輸得起,放得下,經此一事以後恐怕再也不敢頑劣。

世人若知來日踏平天下的徐子東,他那一品馬夫是打賭贏來的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心態?

這邊張繡領著眾人往山上走去,劉炎濤既然要去行走江湖,東西自然要準備準備,那邊又有三個少年飛奔而至。

八人一同上山,一路上張繡問,徐子東答,問的都是有關徐父的事,隻是直到山上,張繡也沒有說起他與徐東閣的往事,徐子東幾次想要開口問張繡與自己父親的事,最終都沒能問出口。

世人皆傳張繡如何了得,如今徐子東與之接觸,卻感受不到張繡的了得之處,隻覺得與平常人一般無二。

莫說是張繡,整個天下的高手,隻要不動手,在普通人眼裏都不會有特別之處,唯有三品往上的人才能感受到張繡身上的氣勢,是那般挺拔如峰,沉重如山。

此刻的杜從文早就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上山之後,張繡便與眾人分開,韓青山與劉炎濤自去收拾東西,後來的三人其中兩人先行離去,隻留下一人與徐杜二人閑聊。

張繡離開之後,杜從文才鬆了一口氣。

留下這一人,年紀與杜從文相仿,高高瘦瘦,白白淨淨,看著倒不像是習武之人,反而更像個書生。那人與徐子東二人交談時鬧了個烏龍,把徐子東當成了哥哥,把杜從文當成了弟弟。隻因這徐子東長得太過老成。等到徐子東二人說明年齡身份,那人才不不好意思的說了聲抱歉。

這高瘦少年便是薑浩言,是大齊皇帝派來習武的薑氏子弟。

三人寒暄,薑浩言聽聞張繡讓劉炎濤和他兄弟二人同行,心裏也起了計較。

薑浩言自知武道天賦與常人無異,甚至略有不如,十九歲也不過五品身手,武道一途,有不入三品皆不算品一說。父皇送他來此,也不過是和槍仙混個臉熟,結下一份師徒情誼,來日若是有什麽事,張繡也會照拂一番。

如今一年過去,張繡不愧宗師之名,讓薑浩言這種人都生生擠入從三品的隊列。此刻的薑浩言也起了走一走江湖的念頭,想要去這廣闊天地間看一看。於是問道:“浩言也想去江湖看看,不知二位兄弟可願帶一程?”

徐子東是偏好熱鬧之人,自然是人越多越好,怎會拒絕。

得到答複薑浩言便匆匆跑去向張繡辭行。張繡自不會有意見,隻是讓他給大齊皇帝知會一聲再走。

薑浩言也不知用了什麽方法,不到半日,便得到了回信,就倆字,可以。

這一來二去已是第二天上午了,薑徐杜劉四人打算啟程離去,張繡親自相送,臨別時將自己的青梅酒送給了劉炎濤,那是張繡從未離身的配槍。

一杆青梅酒,鎮四方宵小。

相當於給了四人一道護身符。樹的影,人的名,槍仙張繡四個字,名動天下。

今日的徐子東還不知曉這杆槍的威力,來日在洛陽,他才明白這青梅酒在世人眼中的地位。

一行人拜別而去,徐子東活潑好動,杜從文和劉炎濤都是悶葫蘆,隻有薑浩言還算外向,四人四騎出了槍仙山往大路而去。

大新一統天下數百年,修了許多大道,當年大新三十州,二十七州大道相連,可供六馬同奔,苦了當年修路的百姓,卻方便了後人,正所謂前人修路,後人享福。

徐杜四人卻絲毫沒有敬謝先人的意思,一路急馳,到了北周下關。

四人入城休息,來到客棧要了兩間房,本來是徐杜一間,薑劉一間。薑浩言卻堅持與徐子東一間,他也看出來了,這二人杜從文名義是義兄,其實萬事全憑徐子東這個弟弟做主。薑浩言剛從北周回來,自然不再想去北周,便想和徐子東商議遊行路線。

是夜,薑浩言在房中與徐子東商議起來。

薑浩言當先開口道:“徐兄弟,愚兄有個想法,想與兄弟商議一二。”白日四人已然按年齡排了座次,彼此兄弟相稱,杜從文最大,薑浩言次之,劉炎濤最小,徐子東排第三。

徐子東本就好奇薑浩言為何要與自己同住,眼下薑浩言要說,他自然洗耳恭聽。

薑浩言道:“如今天已入冬,北方嚴寒,愚兄前日才從北周歸來,這北地風光與我大齊別無二致,今至下關,我等有兩條路可選,一是北上,過北周去向北燕,二是向西,入西梁,轉而南下入蜀,而後去南越,南楚亦或是回大齊皆可選擇。而且北周北燕偏僻之地,無論江湖宗門亦或是世家門閥皆不在兩國之內。”

徐子東一聽江湖宗門世家門閥頓時來了興趣,也不管選哪條路了,問道:“薑兄,兄弟山野之人,第一次出遠門,江湖宗門,世家門閥是為何物?”

薑浩言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徐子東,這少年啥也不懂就敢出來走江湖?

放下心中所想,薑浩言耐心的解釋起來:“如今七雄並起,各國都要拉攏江湖勢力,江湖宗門的地位比之大新高了無數倍,是以大小宗門林立。

不過真正厲害的卻隻有那少數幾家,南楚霸刀門,西蜀蜀中劍閣,西梁密宗,這些都是江湖一等一的勢力。

至於世家門閥天下當有八家,傳承千年,朝代更迭,世家不滅,朝廷換皇帝還要問問世家的意見,當真是好大的威風。”

徐子東一聽:“奇了怪哉,換皇帝關他世家鳥事?”

書生模樣的薑浩言雖然覺得徐子東說話粗鄙,卻不討厭:“還真關他鳥事,世家子弟多在朝為官,相互扶持,把持朝政,天下讀書人多出於這些世家,朝堂之上全是世家人,要換皇帝怎麽都得世家點頭,至於寒門子弟,哪怕再有學識,隻要不是出生世家,那就不能為官。

所幸我大齊薑氏本就是世家之一,知道這弊端,如今開科取士,便是給了寒門子弟一條出路,其餘六國哪有科舉之說。”

“大齊薑氏,大齊薑氏,薑兄你是皇室之人?”

薑浩言頓覺失語,又覺得這小子關注點老是與眾不同,選路線要來問世家,說世家,又來問薑氏,搞不清楚他在想什麽,打個哈哈道:“我算哪門子皇室之人,不過就是個薑氏旁係子弟,不然能跟兄弟你來這裏喝他娘的西北風?”

徐子東覺得是這個道理:“也對,他娘的皇室子弟要是都你這副德行,那大齊早他娘的完蛋了。”

一旁薑浩言臉都黑了卻是不好發作,總不能說我還真就是皇室子弟,還是大齊文成帝的親孫子,當朝皇帝的親兒子吧!

隻能佯裝生氣道:“徐兄弟看不起我?”

插科打諢,調笑幾句,徐子東與薑浩言瞬間親近了不少,來日薑徐二人若是不反目,必是那青史之上的一段佳話,可惜世事無常。

徐子東急忙拍馬道:“哪能啊,薑兄你武功蓋世,天下第一,你當皇帝都是屈了才,該去天上當神仙才是。”

薑浩言哪裏不知徐子東在損自己,不再糾纏直言道:“閑話不扯了,東子,往哪邊走?”

薑浩言稱呼一變,徐子東也改了口:“老薑,你都說的這麽明白了我還能說什麽,反正去哪裏不是去,就往南走,我聽那些走江湖的鏢師說‘北方女子太野,不如那江南女子滑嫩’,老子也沒見過,也去見識見識。”

薑浩言嗤笑道:“瞧你那點出息。那就這麽決定了,明日往西,去西梁。”

第二天,四人起了個大早,吃了早飯,向西而行,不幾日,便到了西梁禦金關。

禦金關乃天下第一大關,大新一統天下之前,有五胡亂中原,再之前為大漢。

大漢之時北方金帳國並未一分為二,國力強盛,經常南下入侵中原。漢武帝提兵三十萬與金帳國大戰,擊殺金帳國王於禦金關一帶,金帳國自此十數年不敢南下。

漢武帝命人修建禦金關,取抵禦金帳之意。舉全國之力修建的天下第一雄關,屹立至今。

當年緩過勁的金帳再次舉兵,到了禦金關之後,滿是絕望,遊牧民族善於野戰,短於攻城,一道禦金關生生擋住了金帳鐵蹄,保住了中原長久太平。

金帳自此不再南下,若非末代漢獻帝昏庸,撤了禦金關守軍,哪會有五胡亂中原一事。

四人來到禦金關外,徐子東望著那矗立的雄關,心生感慨。

這幾日,徐子東向薑浩言學習識字,他徐家祖上的兵書劍譜倒也基本讀的全了,徐家老祖本就不是讀書人,寫的兵書多是口水話,與販夫走卒說話一般無二,書名叫《半身戎馬記》。虧得都是些大白話,不然以徐小子這點墨水,讓他去讀之乎者也的正經兵書,他能讀出個屁。

《半身戎馬記》說是兵書,還不如說是功勞簿,好在留下了不少帶兵打仗的經驗之談,讓徐子東獲益良多。

此刻徐子東在想,若是要攻下這禦金關,怕是要填上成千上萬條人命。這個念頭把他自己嚇了一挑,好端端的怎麽會去想攻城?

此時的徐子東還不知道,他這輩子啥都幹不好,隻有帶兵打仗當得天下第一。

幾人駐馬凝望,皆是被那禦金關震住了心神。

“桓桓禦金,隱然雲障之勢,丹崖直上,接連天地之意,山高萬仞,關立千年,禦金帳於外,護中原於內,百戰之地,亡魂千萬,骨沒城門不通,血改邊牆之色………………”

薑浩言心中想起前人所著《禦金關賦》,有感而發。

可除他之外,皆是半個文盲,沒人聽的懂他在說什麽。

禦金關比之下馬關大了數倍,城牆高築,烽火台設在城牆之上,不遠處便是瞭望台,皆有甲士在。徐子東看著那城牆之上的點點黑汙,與那土黃色城牆格格不入,卻不知那黑汙便是千百年灑在城牆之上的鮮血,經久不散。

禦金關如今歸西梁所有,當年西梁蕭氏占據洛陽改國號大梁,大部分漢人逃出了西梁,少部分留下來的也與西梁人通婚,蕭氏知道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所以對漢人很是尊敬,仿漢製,取漢名,鼓勵百姓學習漢文,如今西梁多是說漢話。

關內熱鬧非凡,眼下天下太平,自然通商便利。禦金關內,有齊人,北周人,西梁人,各國人都有,甚至連金帳國碧眼鷹鉤鼻的外族人都有。

街上各種聲音不絕於耳,四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金帳國的女人,眼睛直直看著都快把眼珠子掉出來了。劉炎濤本來對師兄安排的出行有些怨氣,如今見到這等女子,那些許不滿,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男兒當走天地間,才會知道這天地間的奇妙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