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西湖閑談 語定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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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聽丁甲乙的言語,薑浩言心下生疑,若真如丁甲乙所言,得他相助可定天下,那這等**當無人可拒絕,隻是此事非同小可,容不得他不三思。
天下共主,誰不想當?
思索片刻,薑浩言輕聲道:“先生,今日以前,要說我薑浩言沒有野心,那是假的,可是我自知身份,隻恨未能早生十年,以至於身前還有兩位皇兄,就是有心想做那張龍椅,到底少了幾分名正言順。
古來廢長立幼非是沒有,隻是這般做之後,輕則朝堂混亂,重則亡國滅族。
況且皇兄待我不薄,文治武功皆是上品,若無意外,當是我大齊之主,雖不敢言開疆擴土,但守成卻是沒有問題。
如此,我又如何能去搶那位置?於大齊無益,於道理不通,於禮教不合。先生以為然否?”
言外之意就是,若那皇兄無用搶了也就搶了,隻是皇兄並未失德,師出無名。
丁甲乙麵無表情道:“薑公子可知陳友諒之事?”
薑浩言若有所悟,驚道:“先生要我學那河東王?”
丁甲乙點頭道:“那是自然,公子一番話皆是沒錯,大齊太子薑浩彬行事沉穩,為人和善,若是放在承平盛世,當是一代明君。
可眼下雖是太平,不出幾年,天下狼煙四起,以薑浩彬的才能,隻怕要守住大齊基業都是難事,不說別人,單是那造反起家的陳友諒,你以為他隻願偏安南楚?來日陳友諒若是起兵,劍指天下,一個薑浩彬能敵得過那野心勃勃的陳友諒?你東齊拿什麽抵擋陳友諒手下水戰天下第一的荊州水師?又拿什麽去和威名赫赫的十萬重戟一較高下?”
薑浩言臉色一暗,悲道:“既如此,那我薑浩言就算能繼承皇位,來日我又拿什麽去抵擋荊州水師和南楚重戟?”
丁甲乙大笑道:“我既敢說,自然有對策,隻要你聽我計策,來日不敢言必勝,至少有機會能苟延殘喘,以圖日後。”
薑浩言臉色稍好,急忙道:“還請先生言明。”
丁甲乙看了看四周,入眼處唯有風景,不見人影,這才輕聲道:“我這計策,薑公子會被無數人恥笑,甚至唾罵。不過若是計策能成,來日便有機會翻身,你可願意?”
“先生但說無妨。”
丁甲乙放下魚竿,正色道:“我要你認那陳友諒作父,並且告訴陳友諒,東齊臣服南楚,世世代代,永為藩屬。”
西湖放晴,陽光灑過,白雪漸融,丁甲乙與薑浩言的身影倒映在湖中,若是湊近了看,隻見湖中倒影處,薑浩言的臉色滿臉冷意,比那三月飛雪還冷。
魚竿又開始動了,丁甲乙照舊等魚竿動了三次才快速收杆,魚兒拉出水麵的那一刻,湖中倒影被打破,一圈圈水紋四散而去。
隨著那三寸小魚被丁甲乙收入籃中,薑浩言冰冷的聲音才響起:“若是如此,先生便不必再說,我薑浩言就是有心爭奪天下,也不能愧對列祖列宗,我薑家能建立大齊,就算有朝一日為楚所滅,卻也不能臣服南楚,我薑浩言更不能認賊作父。”
丁甲乙也不生氣,悠哉道:“野史曾言,那大新高祖曾經為大魏末代皇帝捧靴,甚至每日都要去大魏皇帝麵前叩頭請安,大魏皇帝上馬,他高祖皇帝要跪在地上做上馬石,背上被踩了無數次,都沒有踩斷他李沉威的脊梁,最後大新入主中原,乃至雄霸天下,如今的正史裏,可有他李沉威做上馬石的隻言片語?”
丁甲乙的說的事,天下黎民不知,可薑家傳承千年,自然有典籍記錄這些事。
隻是正史裏,的確沒有這些事情的記載。
李沉威稱霸天下,誰人敢將這些事記錄在案?
薑浩言是聰明人,自然知道丁甲乙的意思,道:“先生是說,來日我薑浩言定鼎天下,自然也能把這些事抹去?”
丁甲乙微微點頭,目光卻是看著魚竿,一動不動。
薑浩言搖頭,苦笑道:“若是真能抹去,那今日你又如何能知曉李沉威的往事?別的不說,八大世家傳承千年,都是知道這些事的,野史估計也是從這八家傳出來的。若是如此,我又該如何?”
丁甲乙輕笑道:“既然做了天下共主,那這天下便不該有二言,世家門閥這些毒瘤,早就該清一請了,你出自薑家,自然知道門閥把持朝政的可恨,西蜀李家,北周趙家,西梁獨孤家,這三國朝政,哪一國不是世家門閥的家主說了算?連皇帝繼位都要看世家點不點頭。
若非你薑家就是齊國君主,南楚有齊,裴,宋三家你爭我奪,東齊和南楚也逃不開那四國的命運。當年裴家在陳友諒造反之時站錯隊,大罵陳友諒亂臣賊子,如今陳友諒稱霸南楚數十年,也不見陳友諒能把裴家怎麽樣,河西裴家依舊過的好好的,你說世家門閥的影響力是不是太大了些?”
薑浩言符合道:“這些我也知曉,就是我薑家,往日在大新也是根深蒂固,影響甚重。”
丁甲乙倒是沒想到薑浩言沒反駁自己,又道:“世家門閥之所以勢大,無非就是養士子,養門客。朝堂選官,選的不是世家子弟,就是世家門閥養的士子門客,這些人入朝為官,早早便打上各家烙印,在那朝中為官,做的卻是兩家奴才,名義上忠於朝廷,實際上卻聽命於各大世家,他八大世家的影響力能不大麽?
如今薑家看到弊端,實行科舉製,給了寒門子弟一個直接效忠朝廷的機會,本質上就是在削減世家門閥的影響力,文成帝真的是個明主,丁甲乙若是早生幾十年,一定會在他麾下聽命。
現在薑家既然開了先例,來日必然為其餘七大世家所不容,既然如此,等到你薑浩言成為天下共主之時,正史你要改,那些留下野史無數的世家門閥,你又何必讓他們留存於世?”
皇朝更迭,世家不換。
薑浩言心驚,若真是如此,那這天下上千年的格局都要改變,這丁甲乙的野心也是不小。
平日裏薑浩言和徐子東幾人一起沒什麽特別的存在感,偶爾有些特別的表現也不會太過出風頭。表麵看起來,徐子東就是幾人的主心骨,這隻是因為薑浩言的不爭。
從十多歲開始薑浩言就努力去表現的比大皇兄笨一些,不會太笨,就是不多不少的比薑浩彬笨一點點,有沒有人看出他是裝笨這一點不得而知,但薑浩言這一手裝笨,就已經很聰明了。
至少薑浩彬從不拿他當眼中釘,反而集中精力對付老二薑浩存。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大齊皇室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好在大齊皇室還養得起一個不那麽聰明,又不喜歡爭的薑浩言。所以爭鬥雙方對他都還算不錯。
這就是大智若愚的好處,這也是因為薑浩言早就收好自己的野心,隻想做個閑散王爺,不然也不會跟著徐子東出來走這一趟江湖。
隻是今日,那埋藏深處的野心,開始發芽,一發便不可收拾。
薑浩言平複激動的心情低聲道:“先生所言,醍醐灌頂,隻是薑浩言愚昧,還是想不通先生為何要我認陳友諒作父,還請先生明示。”
丁甲乙滿意的點了點頭,虛心好問是帝王最需要的心態,這一點他薑浩言還算不錯,隻是光虛心好問還不夠,其他地方如何還未可知,當真是一場豪賭啊!
不去管心中所想,丁甲乙接道:“天下七國,東齊與北周,西梁,西蜀,南楚四國接壤,北周積弱,天下若亂,北燕慕容氏必不會安於長生山以北,一定會舉兵入侵北周,是以北周不足為慮。
西蜀巴州道,廣安道與我大齊豫州道接壤,可惜蜀道艱險,我大齊想要入西蜀難,他蘇言想要出西蜀也是不易,所以隻要派三萬人盯住劍門,巴州,西蜀必將無所作為。”
薑浩言聽得直點頭,以他心中所想,也該如此。
丁甲乙拿出水囊,遞給薑浩言,薑浩言搖頭示意不渴,丁甲乙便自顧自的喝了一口,繼續道:“天下七國,南楚最強,西梁次之,大齊再次之,大齊不敢同時與兩國爭鋒,就算是其中一國,都是十分棘手。大齊若想勝,唯有直麵西梁還有獲勝的可能。”
薑浩言不解道:“這是為何?”
丁甲乙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道:“西梁蕭氏,本為異族,竊取洛陽,自立為國,中原士子多有逃向南楚,是以南楚做大。
八十年來,西梁境內的漢人多有心驅逐異族,多次起兵,均未成事,你薑氏千年,在中原當有不少影響力,來日薑氏起兵征梁,可以號召西梁漢人反蕭,雖不至於有大用,卻也可以擾亂後方。我大齊出幽州,直奔洛陽道,畢其功於一役,要的就是那天下第一雄城洛陽,這其中細節可日後再議。
至於臣服南楚,這才是關鍵。
南楚陳友諒,好大喜功,年輕時起兵便是因為不服老皇帝沒有傳位於他。陳友諒誌大才疏,若非徐飛將與元三郎,他陳友諒能坐得穩那個位置?
如今元三郎辭世,陳友諒突然讓徐飛將再次回歸朝堂,可見他所謀不小,隻是沒了元三郎出謀劃策,他陳友諒便少了一條胳膊,如今的大齊還鬥不過一條胳膊的陳友諒,但來日若是攻下西梁,接盤中原,那就不好說了。
所以我大齊,一定要得到攻下西梁,而又不被南楚進攻的時間,思來想去,唯有認陳友諒作父,臣服南楚才有幾分可能。”
薑浩言打斷道:“先生前麵所言俱是在情在理,於天下局勢也看的十分透徹,隻是浩言愚昧,實不知這臣服南楚和贏得時間有何相通之處,若我薑氏臣服南楚,來日陳友諒便會派兵接管我齊國,到時候,我薑氏又該如何自處?就算日後攻下西梁又能如何?”
丁甲乙自信道:“公子莫急,陳友諒好大喜功,誌大才疏,他又怎麽會拒絕一個皇帝向他稱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