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她該真真正正的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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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景一的一張小臉慘白的嚇人,如同一張白紙,就連平日裏那張紛嫩誘人的嘴唇也褪去了所有的顏色,幹澀得都裂出了口子,她閉著眼靜靜地躺在那兒,安靜得如同沒有了呼吸。
前天跟她見麵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跟個小兔子似的,今天怎麽就這樣了?
雲開扭頭去看邵深,沒由來的怒火就上來,“你把她怎麽了?”
邵深抿了下薄唇,目光鎖在病**的人身上,許久才從唇齒裏迸出一句話,“她剛做過流產手術。”
“你說什麽?!”雲開的聲音幾乎是尖叫,死死的瞪著身後的男人,氣得嘴唇都在哆嗦,好一陣子她許是不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再一次問了一遍,“你剛剛說什麽?一一她……怎麽了?”
邵深沒有再重複剛才的話,走到床邊彎腰將景一身上的薄被朝上拉了拉,直起身,“我還有些事需要出去一下,如果雲小姐方便的話,先替我照看一下她,我大概傍晚的時候能夠回來,謝謝。”
這個男人到底有多狂妄,多自大,會在說出這些話之後根本就不給雲開任何拒絕的時間,放佛料定她就一定會答應一樣,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西服外套,轉身就離開了病房。
等他離開之後,雲開這才回過神,氣得追到門口,也不管這裏是哪裏,扯著嗓子對著那個男人的背影破口大罵,“邵深你這個王八蛋!禽獸不如的混蛋!你一定會遭報應的!”
這一層都是高級病房,住的也都是些非富即貴的病人,病房門平日裏都是緊閉著的,也沒多少人在走廊裏走動,走動的多數都是醫生和護士。
這些醫生和護士也都訓練有素,什麽不該看,什麽不該聽,什麽看到了聽到了也要裝作沒看到沒聽到,在他們走進這層樓之前都已經訓練過無數遍。
然而今天即便是訓練有素,還是有幾個在走廊的醫生和護士怔了一下,紛紛朝嘶吼的女人看去,然後目光又落在了走廊裏那個站立的背影身上。
有人很快就認出了這兩個人,女的不是幕後老板娘嘛?男的……又是誰?而且這間病房也不是老板的病房呀,什麽情況?難道說傳聞是真的,老板跟老板娘離婚了?老板現在的新歡是那個叫什麽貝蓓的女人?不是吧,雖然那女人是長得漂亮,可是還是覺得沒有老板娘跟老板般配。可這有錢人的生活呀,不是一般的混亂,又不是誰離了誰活不了,你交新歡,我當然也不會自甘寂寞,很正常。
於是,這些醫生和護士看著雲開開始戴上了有色眼鏡,仔仔細細的在她和邵深的身上來回的掃視,最後得出,這個男人看起來也不比老板差,果真人都往高處走,有錢人更俗。
邵深隻是停頓了幾秒,沒有回頭,朝前又走了幾步,最後跨進正好停下來的電梯裏,叮鈴一聲,電梯門合上。
雲開一拳頭砸在棉花上,不甘心,氣得差點吐血。
一扭頭發現貝蓓也在走廊裏站著,她淡淡地掃了一眼,懶得搭理,轉身進了病房,把門用力的碰上,碰上後又發現自己做錯了,景一還在休息,所以連忙跑進裏間。
景一還沒醒來,但睡得並不安穩,黛眉使勁地皺著,額頭上鼻尖上都是細小的汗珠。
雲開顧不上再生氣,連忙跑去衛生間裏拿了一條毛巾,正要打濕,想了想似乎剛生孩子的女人不能碰涼水,熱水似乎還行,猶豫了一下她決定為了穩妥起見還是不要打濕了。
拿著毛巾坐在床邊給景一細細地擦了額頭和鼻尖的汗,雲開輕聲歎息,真是個傻丫頭。
病房的門從外麵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雲開太專心地在想事情,等發現有人進來的時候那人已經走到病床邊了,她愕然抬頭,等看到是誰後,便又重新扭回頭,一句話也沒說。
蕭騰看了看**的人,又看了看她,低聲問:“她怎麽了?”
“不關你的事,少問!”雲開正在氣頭上,某人就成了出氣筒,“出去!”
蕭騰冷笑,“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
雲開懶得在搭理他,所以就選擇了沉默。
被忽視和冷落這可不是件令人心裏愉悅的事,蕭騰的臉拉得有二尺長,睨了眼桌上放著的保溫桶,二話不說走過去提起來,轉身就走。
“你幹什麽?放下!”雲開連忙叫他,可他卻壓根就沒聽到,大步朝門口走去。
雲開見狀放下毛巾就追出去,終於在走廊裏將這人追上,“你把東西還給我!”
蕭騰將保溫桶提起來到鼻子前聞了聞,似乎是魚湯,他最喜歡喝魚湯了,陰沉的臉終於放晴,掃了眼跟前的女人,“從中午到現在我都還沒吃飯,你說你這人怎麽這麽沒良心?飯都帶來了卻不給我送過去。”
“誰給你的!還給我!”雲開踮起腳尖要去搶,可無奈這男人太無恥,仰仗著他比她高,將保溫桶高高舉起,任她跳起來也夠不到。
雲開氣得呼吸都是粗重的,抿著嘴,攥著拳頭,下一秒瞅準蕭騰的膝蓋,一腳踢了過去。
“啊--”一聲慘叫,蕭寒的腿一軟,整個身子一晃,人彎下腰來,雲開趁機將保溫桶搶了回去,又不忘剜了他一眼,補了一刀,“活該!”
該死,這女人到底還是不是女人,怎麽下腳這麽重!
蕭騰疼得半天沒直起腰,而雲開已經提著保溫桶重新回了景一的病房,剛踏進裏間的門,景一就醒來了。
“一一,你醒了?”
景一的眼珠子轉了幾圈,恍若夢境一般,好一會兒才找到意識,目光落在雲開的臉上,虛弱地叫了一聲,“姐……”話一出口,眼淚跟著就汩汩地流了出來。
“怎麽哭了呀?”雲開連忙將保溫桶放在桌上,拿起剛才扔下的毛巾,坐在床邊給她擦眼淚,“姐跟你說,你現在可不能哭,聽話啊。”
“姐--”景一卻突然一聲沙啞的嘶喊,抱著雲開由剛剛的小心翼翼的哽咽瞬間轉變成令人不忍猝聞的嚎啕大哭。
雲開也瞬間紅了眼圈,“一一,你聽我說……”
很顯然,她不會聽她說。
雲開輕歎了一口氣,將景一抱在懷裏,任由她將積壓在心裏的那些委屈和痛苦都釋放出來,她現在要做的隻是給她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病房的門再次從外麵打開,雲開以為是邵深回來了,一扭頭看到還是蕭騰,她瞪了瞪眼,那家夥卻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徑直走到桌前將保溫桶提了起來。
“你--”雲開氣得直瞪眼,景一在懷裏她動不了,這個混蛋,趁人之危,卑鄙無恥!
蕭騰這會兒反倒是很大方地抱著飯桶在椅子上坐下,將飯桶放在膝蓋上,打開外麵的袋子,取出勺子,然後擰開蓋子,聞了聞,深吸了一口氣,用唇語說了兩個字,“好香!”
雲開氣得咬牙切齒了,卻也隻能幹瞪眼。
蕭騰似乎就是故意要氣她,用勺子舀了一勺朝她晃了下,然後張開嘴倒進自己的嘴裏,享受一般閉著眼品味,由衷讚歎,“真好喝!”
雲開忍無可忍,氣得身體都是哆嗦的,指著門口,“蕭騰,你給我滾出去,聽到沒有!”
“我抱著魚湯一起滾啊。”蕭騰笑米米地又舀了一勺放進嘴裏,這才美滋滋地抱著飯桶站起身,到了門口又欠抽地扭回頭,“寶貝兒,謝謝你的魚湯,真好喝。”
“滾!”
蕭騰的出現讓景一逐漸止住了哭聲,最後又抽噎了兩下,從雲開的懷裏出來,低頭抹著眼淚。
雲開這才又重新勸說,“不哭了啊,你現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餓不餓?我給你弄點吃的去,想吃什麽?”
景一搖搖頭,“姐……”一開口,眼淚卻又簌簌地掉落下來。
“一一,一一你聽話,別哭,你這樣……傻瓜。”雲開再次將她抱在懷裏安撫。
過了好大一會兒,景一這才情緒穩定下來,但卻伏在雲開的懷裏睡著了。
雲開怕將她驚醒,所以就這樣抱著她沒敢動,直到門口再次傳來腳步聲,她扭頭看過去,看到是邵深,手裏提著一個袋子,袋子裏放著一摞四個餐盒,她掃了一眼,看不清楚裏麵都是些什麽。
邵深將手裏的袋子輕輕放在桌上,看著雲開沒開口,但是眼神卻在詢問,她睡著了?
雲開意會,點了下頭。
邵深將身上的西服外套脫掉,隨意地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去洗了個手,然後在床邊坐下,伸出手想要將景一從雲開懷裏抱出來,可雲開卻皺起了眉頭,低頭看了看懷裏的人,刻意的將聲音壓得很低,“讓她再睡會兒。”
邵深沒說話,但也沒有終止自己的這個想法和舉動,依然伸出手小心地將景一從雲開的懷裏抱出來,過程裏景一睜了下眼,緊跟著又閉上,似乎是看到了身邊的人,然後像隻尋求溫暖的貓兒,朝男人的懷裏鑽了鑽,哼嚀了一聲,“邵深……”
邵深溫柔地在她額頭落了個輕吻,“嗯,是我,睡吧,再睡一會兒起來吃點東西。”
“嗯。”
雲開的黛眉皺成了一團,什麽情況?
難道說事情跟她想的不一樣,要不要這麽狗血?
她重新打量著兩人,不過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既然他們的關係已經這麽親密這麽好了,她一個外人也不好在這裏,雲開站起身,這才發覺一個姿勢保持了太久,手腳胳膊腿都麻木了,站在地上適應了好大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一抬頭又發現天居然都黑了!
她連忙掏出手機,發現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電話,那會兒景一睡著她怕手機響將她吵醒所以就調了靜音,沒想到還真有人打過來。
有思辰的,有金子的,還有鄭君傑和喬易的,還有一個是許言的。
走出病房後,雲開特意的朝隔壁的病房探了探頭,房門緊閉,大概蕭寒還在睡著,她決定還是先回幾個電話然後再去看他。
雲開走到走廊的盡頭,轉了個彎,那裏是個休息區,這會兒沒人,她先給思辰回了過去,喬易也在旁邊,他們還在店裏,這會兒已經七點了,可是店裏還有很多客人,所以今天關門估計到八點以後了,兩人也都沒什麽事,聊了幾句就掛了。
又給金子回過去,接電話的是個男人,說她正在洗澡,等一會兒讓她回過去。
男人?洗澡?
雲開眯著眼睛看著窗外的夜色,夜景璀璨,霓虹燈仿佛一片星海,這樣站在高處遠遠地觀望,出乎意料的美。
今年似乎是個桃花年,大家一個個都找到了男朋友或者女朋友,當然,除了她。
她跟那人說不用回了,還說,你們忙,打擾了。
許言約她明天一起喝茶,她說不如一起去郊外吧,野炊,叫上左鋒,許言同意,說她也可以叫上朋友一起,人多熱鬧,她說好啊,其實她知道許言說的朋友應該是蕭寒,隻是蕭寒這樣能去了?
最後的電話是打給鄭君傑的,他們雖然在同一座城市,住的也很近,但並不是每天都見麵,所以每天一通電話或者幾條短信是他們的現在相處的一種方式,聊聊天氣,聊聊民生,很平淡,但卻很真實。
當愛情不在,或者可以說愛情轉換成了親情之後,這些事情做起來再也不會像從前會有顧慮,會思考這樣是否合適,是否妥當。既然是親人,關心問候是應該是很平常的。
“吃過飯了?”雲開問。
鄭君傑正在回家的路上,手機接通後開了免提放在儀表盤的上麵,所以說話的聲音傳到這邊來就顯得有些小。
“還沒呢,正在路上,你回家了沒有?我昨天買了隻鴨,回家做啤酒鴨,想不想吃?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雲開一聽有啤酒鴨吃,頓時就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了,連忙點頭,“想吃,我現在在醫院,你順不順路?順路的話來接我。”
“哪個醫院?”
雲開說了醫院名字,鄭君傑說很順路,一會兒就到。
掛了電話雲開決定去看一眼蕭寒,病房門緊閉著,她也不知道蕭寒到底是睡著的還是醒來的,所以也不好敲門,貼在門上聽了聽,也沒聽到裏麵有說話的聲音,於是就輕輕推開門。
客廳裏沒人,裏麵的房門虛掩著,她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從門縫朝裏看去。
房間裏開的是床頭台燈,光線有些暗,但室內的一切還是一目了然,清晰可見。
蕭寒在病**躺著,眼睛閉著,看不出來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半張臉都被紗布纏著,從頭上纏下來,連左眼也一起纏著,看起來來滑稽又搞笑。他的身上沒有蓋絲被,甚至可以說是光著的,除了那條黑色的內庫外全身上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件衣服,貝蓓正拿著一條毛巾給他擦拭身體,這會兒正在擦拭他大腿的位置,一張臉漲得通紅,是害羞的緣故,肯定不是熱的,她擦得很仔細,很認真,放佛跟前的是一件稀世珍寶,須得小心翼翼才不被碰壞。
眼淚不知何時已經氤氳了雲開的雙眸,視線終於模糊起來,其實本來就不應該如此的清晰,看到了不該看到的。
沒有出聲,也沒有打擾這一刻的寧靜,雲開知道,從此以後自己是該真真正正的退場了。
再見蕭寒,這個女人比我更適合你,也許比我也更愛你,你們在一起才是最般配的。
轉身悄然離開,一如她輕輕地來。
合上病房門的那一瞬,雲開再也忍不住眼淚如滂沱的大雨,傾瀉而出。
她靠在牆壁上,五月的天,她卻覺得脊背的寒意傳遍了全身,她凍得渾身瑟瑟發抖。
緊緊地咬著自己的胳膊,她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響,身體貼著牆壁一點點蹲在地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她終究是錯過他了,不管當初是因為什麽分開,他們終於還是從交匯的那個點開始,背對著背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越走越遠……
鄭君傑打來電話說車已經到醫院門口了,雲開擦了眼淚站起身。
走廊一點都不長,可她走在上麵卻覺得很長很長,放佛再也走不到盡頭。
回到一樓雲開在公用的衛生間裏洗了個臉,再痛也隻能她一個人承受,因為當初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放棄他的,也是她自己,所以她就算是痛,也隻能咬牙忍著。
鄭君傑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不見人出來,就從車裏下來準備進去看看,沒走多遠,看到她從一棟樓裏麵出來,他笑著揮了揮手,“這裏。”
雲開笑了,就像是迷途的孩子突然看到了大人,欣喜得都要跳起來,她雖然沒跳,但是跑了過去,速度很快,幾乎是衝刺,一下子撲在了鄭君傑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了他,臉埋在他的身上,許久許久都沒有抬起來。
鄭君傑在她衝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她的異樣,這會兒撲在他懷裏不吭不響的,但是他胸前的衣服卻濡濕一片,她哭了。
中午給她發信息,她說蕭寒受傷在醫院她下午要去醫院看他,他沒多問,她也沒多說,可是這會兒她明顯的情緒失控,是傷心難過,更透著幾分決絕的痛楚。
鄭君傑抬頭看了看她剛剛走出來的那棟樓,蕭寒一定就在那棟樓裏的某一間病房,但至於剛剛這裏麵發生了什麽事,他不知道,也不會問,除非她主動告訴他。
夜色如墨,很濃很濃,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鄭君傑一下一下地拍著雲開的後背,是安撫她也是在思索事情,眼睛一直盯著那棟樓的出口,期待下一刻能夠看到些什麽。
最後還真讓他看到了,是貝蓓,最近跟蕭寒走得很近也在蕭寒公司上班的一個女人,他特意查了這個女人,是蕭寒一朋友的妹妹,目前跟蕭寒是同居狀態,但至於兩人是否是情侶,這個還不好下結論,但是單身男女共處一室,擦槍走火是難免的。
貝蓓手裏提著一個袋子,從形狀大小來看應該是衣服。
鄭君傑抿了抿嘴,大概猜到了幾分,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加重了幾分,然後轉而揉了幾下雲開的腦袋,將她那一頭短發揉得亂糟糟的,笑著開口,“好了,再不回去,今晚的啤酒鴨可就沒得吃了。”
雲開哼哼嚀嚀了一會兒,從他懷裏出來,低著頭揉著眼睛朝後退了兩步,“我還要喝酒。”
鄭君傑揶揄道:“喝酒?就你那點酒量,一杯就倒,還是算了,我可不想累了一天晚上還要照顧一個醉鬼,明天難得休息,我還想出去跑跑呢。”
“小氣鬼!”雲開給他一個大白眼,推開他徑直朝大門走去,邊走邊叫嚷,“不就是喝你一杯酒嘛,還嘮嘮叨叨個沒完沒了,什麽啤酒鴨,我不吃了!我去酒吧喝,不但免費還有帥哥可以看,搞不好還能來個一夜縱情。”
這個時間點醫院裏依舊人來人往的,雲開這最後一句話剛一出口,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圍人的紛紛駐足觀看,而她全然不在意,笑著看著前方,眼淚卻再次流了出來。
夜黑得沒有盡頭,明明周圍還有很多人,明明霓虹燈還在閃爍,五彩繽紛,絢麗奪目,可她卻什麽都看不到,置身在這天地之間,渺小而又無助。
腳下的路走過不止一次,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明明沒有穿高跟鞋,可是她卻覺得深一腳淺一腳的,如同走在坑窪不平的鄉間小道上,又如同踩在全是碎石的道路上,每一步都放佛硌著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每一步都讓她渾身戰栗。那從腳底蔓延至心底,洶湧而出的疼痛就像台風掀起的海浪,一下子便將她整個人淹沒,無力逃脫,無力掙紮。
鄭君傑站在原地,無奈地看著她故作瀟灑的背影,隻覺得心像是被撕了個口子,鮮血一股股地湧出來。
她痛,他也痛,他的痛因她痛而痛,可以終止,可她的痛他卻無能為力。
夜色裏她消瘦的背影看起來越發的小,放佛伸出手就能夠抓在掌心。
愛情從來沒有道理可言,可卻總是讓人遍體鱗傷,他沒有資格指責蕭寒,卻還是忍不住抱怨,為什麽不能好好愛她?善待她?為什麽非得讓她哭讓她痛?為什麽非要像他這樣,非得等失去了之後才後悔不已嗎?
幾步追了上去,男人的聲音裏帶著頗多的無奈和縱容,“酒吧多沒意思啊,回家吧,想喝多少都行,不過我可事先跟你說好,喝醉了你就睡沙發,房間是我的。”
雲開哼了一聲,“小氣鬼!”走到他的車前,拉開車門坐進後麵。
“既然你都說是小氣鬼了,我索性就把這鐵公雞的名號給坐實了,今晚一杯酒五千塊,一塊肉一千塊,你吃著的時候可得記清楚了。”
“你何止是鐵公雞,你簡直就是沒人性的黑心大廚!”
“哈哈哈……”鄭君傑爽朗的笑聲在黑夜裏尤為的響亮,拉開車門也坐了進去。
車內的音樂很輕快,兩人沒有交談,經過超市的時候鄭君傑下車去買了點菜和調料,來回也沒感覺用多長時間,可等回到車裏卻發現雲開居然靠在車座上睡著了。
雲開這一覺睡得很沉,什麽時候鄭君傑將她從車裏抱下來抱上樓放在沙發上她都沒有知覺,甚至連鄭君傑將啤酒鴨和幾個菜都做好她依然沒有醒來,安安靜靜地半蜷縮著身子在沙發上睡著,眉頭舒展沒有做夢,一覺安然。
鄭君傑做好飯端到餐廳,來客廳叫她吃飯,卻看她睡得這麽熟又不忍心將她叫醒,於是就半蹲在沙發邊上,細細地看著她,手指輕輕拂過她的額頭,指尖如同被仙人掌刺傷,很疼很疼。
在醫院看到她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她腦門上貼著的白紗布,但當時沒有時間問她是怎麽了,在路上她也一直沉默,他也沒機會問,一直到將她抱上樓放在沙發上,她口袋裏的手機響起,他接到陳思辰的電話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一聲低歎,如飛舞的羽毛,落入了雲開的耳朵裏,輕輕地將她喚醒。
眼皮緩緩掀開,適應了一下光線之後,雲開便瞬間清醒,倏然坐起身,盤腿坐在沙發上看著跟前蹲著的男人,“飯做好了?還不快去做飯,我都要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鼻子裏突然吸入一個味道,她使勁地吸了吸,隨即孩子似的咧開嘴笑了起來,鞋子都顧不上穿,飛快地從沙發上跳下去,光著腳丫朝廚房跑去,在經過餐廳的時候一拐彎鑽進了餐廳
鄭君傑蹲坐在地上,無奈地搖了搖頭,抬起手看著指尖,已經不疼了,因為她此時是那麽的開心,不管是因為什麽開心,隻要她好都行。
深吸了兩口氣,鄭君傑從地上爬起來,拎起跟前的粉色拖鞋朝餐廳走去,邊走邊說:“你別用手捏啊,你還沒洗手呢。”
一到餐廳門口,就見雲開果真已經吃上了,嘴裏塞得滿滿的,手在嘴邊揚著還沒來得及放下,手指上都是油,眯著眼衝他笑,笑得一臉的討好,看了眼自己的手連忙將手背在身後,嘴裏塞得東西太多,轉都轉不過來。
鄭君傑無奈歎氣,將拖鞋放在地上,“穿上鞋然後去洗手。”
雲開的頭點得像小雞啄米,趿拉上拖鞋,嘴裏唔唔地發出聲音,跑去洗手池邊洗手去了。
等她回到餐廳,鄭君傑已經在她的碗裏夾了滿滿一碗的鴨肉,兩隻鴨腿,還有其他的一些,總之都是些肉多骨頭少的,她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舔著臉說:“呀,你怎麽不吃啊,全都給我,那多不好意思。”
鄭君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趕緊吃。”
“君傑,你怎麽這麽好呢,你說以後你會給我娶個什麽樣的嫂子啊?嫂子肯定幸福死了。”說完卻又想起什麽,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好不好不好,這要是有嫂子了,以後我都沒得啤酒鴨吃了,就算是有,那鴨腿什麽的肯定都沒我的份,想想都覺得可憐。”說完還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眨巴著眼睛,看著手裏的鴨腿,大咬了一口。
鄭君傑沒有說什麽,隻是安靜地看著她,心裏卻有一個聲音響起,傻丫頭,這輩子除了你,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吃得到的,你就把心放進肚子裏吧,什麽時候想吃了什麽時候我就給你做。
“酒呢?我要喝酒!”吃了幾口,雲開突然想起少點了什麽,嚷嚷著要喝酒。
“你今天不能喝酒。”
“為什麽呀?你那會兒明明已經答應讓我喝的,一杯我給你五千五還不行?”
“你就是今天給我一萬你也不許喝,額頭上還有傷,你不想讓傷口好了是不是?”
雲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很不甘願,“我就喝一杯,再說了傷口很小,一杯沒事的。”
鄭君傑態度十分的堅決,“不行,啤酒鴨裏就已經有酒了,不能再喝,想喝改天我陪你喝。”
“小氣鬼!”
“才知道啊,晚了!趕緊吃。”
雲開哼哼嚀嚀了半天,很不樂意。
一頓飯終於結束,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鄭君傑步行送她回家,路途不遠,但走一走撐脹的胃好受多了,一直看著她進了屋子,房間的燈亮,他才轉過身,靠在門口的牆壁上,點了支煙抽完,這才披著月色朝家裏走。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和煩惱,活著,誰都不容易。
雲開站在窗戶邊望著夜色裏漸漸消失看不到的人,輕輕笑了下,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可又有什麽意義?但也隻有這樣經曆過,才知道什麽叫痛徹心扉,沒有經曆,便沒有資格說痛。
落地鍾再次敲響,已經是淩晨一點。
漆黑的房間裏,雲開在落地窗邊坐著,旁邊放了一瓶紅酒,手裏捏著一支紅酒杯,一瓶紅酒已經見了底,酒杯裏還有一些。
酒不醉人,不然一杯倒的她喝了一瓶了怎麽還會如此的清醒呢?
仰起脖子,將最後一口紅酒灌入,涼涼的酒滑過喉嚨,進入胃裏,可不知道為什麽卻變得灼熱起來,燙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有人說,能哭得出來,其實不算太痛,真正的痛是沒有眼淚的。
她哭了,所以便不是太痛。
抿著嘴,任由眼淚在臉上肆意流淌,像蚯蚓趴過,蜿蜒曲折,猙獰可怕。
黑夜裏,誰也看不到,獨自舔舐傷口,哭與笑隻有自己知道。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傷口終會慢慢愈合,到最後留下一道淺淺的疤,不痛,不癢。
醫院裏,蕭寒是在淩晨三點的時候醒來的,此時麻醉藥的藥效已經過去,一醒來臉上的痛便鑽心一般地一bobo襲來,他沒一會兒就冒了一身的冷汗。
蕭騰在外麵的沙發上靠著,聽到裏麵的動靜,快速進來,“忍一下,麻醉藥的藥效剛過去,要疼一陣子。”
蕭寒看了看周圍,“雲雲呢?”
“這個時候肯定在家睡覺。”話音剛落,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大半夜的誰呀?”蕭騰走過去將手機拿起來,皺著眉看向蕭寒,“鄭君傑的,要不要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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