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25章 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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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傑中途出來淨手,一眼看到秦雲昭正跟她大堂嫂說說笑笑地在廚房裏忙活,微微點了點頭。
他今天過來,一是聽說永忠哥的兒女回來投奔大伯了,他這靠山屯新添了人口,他得過來瞅一眼,認認人,第二嘛,則是聽到了村裏一些碎嘴婆娘的酸話,說他那內侄兒向晨峰被秦家新來的那丫頭勾著了,坐著秦家的馬車雙雙進城耍子哩。
峰哥兒為人向來一板一眼的守規矩,這些酸話張傑雖然不信,可經不住家裏婆娘磨:“我大哥去得早,我向家就隻這一個侄兒,大嫂指著峰哥兒讀好書立門戶哩!那幾個婆娘說得話雖然信不得,可大家都說永德大哥那侄女兒長得比狐狸精還好看,要真勾了峰哥兒的心去怎麽辦?你反正要過去,不如好好幫看看是個什麽樣的人兒,要是那不好的,我趁早跟大嫂說了,叫她拘了峰哥兒不許往那邊湊!”
如今這打眼看著,這個叫阿昭的丫頭長得確實是好看得緊,峰哥兒已經十六歲了,看到這樣漂亮的小姑娘,少年慕艾也是有可能的。
難得的是這姑娘不嬌氣,這跟著源哥兒在山上打了一天柴火回來,又挽了袖子下廚房。一般小姑娘都怕廚房油煙子熏,可剛才他瞥過一眼,阿昭正在砧板上剁菜,那動作挺熟練麻利的,應該是經常做飯菜的。
就這一點,就比永德大哥那個叫明月的閨女兒強,那閨女兒就隻剛才出來見個禮,然後又坐回房裏去了哩,見她大嫂在屋裏屋外的忙活著,也不知道來搭幫手,雖說女兒要嬌養,可也不能光指著做針線,該會的還是得會,不然這要嫁到婆家了可怎麽辦?
鄉下沒那麽多規矩,雖然分成男女兩桌,但是都擺在正廳裏,並不用隔開。等飯菜上來,張傑吃著香,對那鍋香辣兔肉更是讚不絕口,吃得過癮。
李芬剛好過來幫他們添飯,她不是搶功的人,就接著話笑著照實說了:“這是阿昭妹妹的手藝呢。”秦明月在旁邊桌子上聽到了,不由臉色一沉,張氏瞪了她一眼,連忙笑著對著那邊大聲謙遜了一句:“也就是舍得放油和佐料,不是什麽好的,大兄弟也太客氣了。”
張傑“哦”了一聲,轉臉笑著對秦永德點點頭:“阿昭和源哥兒這兩個孩子都是個好的,都很能幹。”小旗都這樣說了,秦思源和秦雲昭在這靠山屯裏就算安穩了,秦永德高興,連敬了張傑幾杯酒。
聽著旁邊笑語歡聲的,秦明月胡亂扒了幾口飯就放了碗:“我吃飽了。”也不看張氏給她使的眼色,一肚子不高興地回房了。張小旗是向晨峰的姑父,他這麽誇秦雲昭是什麽意思!想起今天芳兒過來,神神秘秘地跟她說昨天峰哥兒搭了秦雲昭的馬車進城的事兒,她就胸口發悶。
阿昭這死丫頭一來,幾處都把她比了下去,還把爹哄得圍圍轉,這兩天老撿著她說事兒,那樣子倒像恨不得阿昭才是他親閨女兒一樣!那死丫頭有什麽好!爹死了,娘也跟人跑了,她就是個不詳的人!身上還帶著孝呢,居然就去勾搭峰哥兒!這死不要臉的狐狸精,要不是爹顧著親戚情麵收容她,她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兒討飯呢!
劉翠翠今天借著送飯的時機到村裏轉了一圈,肚子裏自然明白這小姑子為什麽生悶氣。不過好菜當前,秦明月不吃,剛好她可以多吃點,還是吃飽喝足了再去說事兒吧!
劉翠翠甩開腮幫子就吃起來,女人這桌本來分的菜就少些,秦雲昭見她架勢猛,怕在那邊忙著照顧的李芬沒了菜,連忙挾了好幾筷子兔肉放到李芬碗裏,不理會劉翠翠衝她瞪眼,自己也挾了不少進碗裏,自在吃了起來,沒道理她自己套的野物自己還吃不到嘴不是?
一般寄住在別人家裏的小姑娘,被堂嫂這麽瞪一眼後,早就害怕得不敢吃飯了,這丫頭卻一點都不受影響,自顧自吃得香,這是少根筋還是臉皮厚啊!張氏的目光落到怡然自得的秦雲昭臉上,想起沒吃幾口飯就氣得回了房的閨女兒,終於忍不住放低了些聲音開了口:“阿昭,女孩子家吃飯要斯文點!”
秦雲昭不緊不慢地咽了嘴裏的飯粒,看向張氏虛心求教:“大伯母,怎麽樣吃飯才算斯文?”
她那模樣要多真誠就有多真誠,就差沒把“你教教我”四個字明著寫在臉上了。張氏沒想到秦雲昭居然還敢開口跟自己這樣說話,一邊恨不得自己的眼光能變成小刀子,戳破她那厚臉皮,一邊嘴裏含糊答著:“斯文就是……就是……”兩張飯桌隔得不遠,這桌上說話那邊也聽得見,張氏不得不絞盡腦汁想著有什麽合適的用辭。
秦雲昭看著都替這大伯母憋得難受,一臉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是不是就像明月姐那樣,隻吃小半碗就不吃了?”旋即又一臉怯怯地問了出來,“可是,我隻吃那麽一點兒會餓呀。大伯母是不是嫌阿昭吃多了?那我……那我就不吃了……”最末這兩句,已經帶了些委屈的哭音出來。
怎麽就被這丫頭給明著說成這樣了呢?張氏正要開口,旁邊桌上秦永德已經聽到了話,當著小旗在這兒可不能失了麵子,連忙圓了話回來:“阿昭,你大伯母不是那意思,咱鄉下不講那些個虛頭巴腦的事兒,能吃就是福,你隻管吃,要菜不夠,讓你哥從這桌給你挾些過去!”
秦雲昭立即甜甜地衝大伯一笑:“謝謝大伯,這邊夠菜吃呢,阿昭一定多吃點!”轉過頭來又衝張氏“天真可愛”地笑了笑,繼續埋頭苦吃起來,倒把張氏氣堵得肝兒疼,停了手中筷子,也吃不下飯了。
秦思源收回看向這邊的視線,努力隱去了眼中的笑意,阿昭蔫壞,可正是這樣,自己才不擔心她會吃虧,等明年自己滿了十五去從軍了,放她一個在家裏也才放心。
張傑不知道秦雲昭這小白花是個偽的,麵上雖然不動聲色,裝著沒聽見那邊桌上的動靜,心裏卻也揣摩開了,看樣子,張氏這個大伯母不是很待見永德大哥這兩個侄兒侄女啊,不過是一個小姑娘家,都還嫌吃多了……
原來打算吃完飯後問一問秦思源落戶籍的事,張傑就決定先不提了。這會兒要把戶籍落在秦永德的名下,就坐實了大伯對侄子侄女的撫養關係,怕張氏這個大伯母會成日裏對這兩個孩子沒個好臉色吧?反正源哥兒翻過年就要到十五歲,可以單獨立戶了,不如拖一拖,或許他自己有些想法呢?還是等源哥兒哪天來找自己了再說吧,免得當麵問出來會有尷尬。
等張傑吃完飯走了,秦永德把秦思源叫到跟前反複問了他沒進深山裏才放了心,還不忘記語重心長地交待:“源哥兒你要記著,老山林子裏麵猛獸多,你千萬不能進深山去!怕生疏了手藝,想打獵物,就在外麵下點套子就行了。”
秦思源唯唯應了,一腦門汗水地退了出來,秦雲昭偷偷抿著嘴笑了笑,幫著李芬收拾了桌麵,撿了碗筷,就先去淨房裏洗浴去了。這會兒大家都在歇著,她提早些洗,可以錯開大伯家的用水高峰期,省得一時沒了熱水,大堂嫂又會被說些閑話。
這大熱天裏上了一天的山,還練了一陣功夫,身上的汗水都結了一層層鹽粒子了,秦雲昭從頭到腳衝洗了個痛快,換了身原來留下的軟羅紗的家常衣服,將桶子提出了淨房,一手用大棉帕子吸著頭發上的水,一手抱了自己換下的衣服出來。
剛走出廚房,迎麵就碰上一人正從上房裏出來,嘴裏還答應著:“娘,我先看廚房裏還有什麽吃的……”那人一扭頭回來,看見秦雲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站著不動了。
秦雲昭抬眼見是昨日在興州城裏那家布莊見過的、特熱情招呼她的那個夥計,這會兒見他盯著自己眼睛都不眨的,心中生惱,眉毛不由豎了起來,她才不管這人是什麽親戚呢,親戚也沒這麽個盯著人家姑娘看的理!惹惱了她……
正在廚房裏刷碗的李芬看到動靜不對,急忙趕出來有意無意地擋在了秦雲昭身前,扯了個笑向那個夥計打招呼:“春生哥來了,鍋裏還有飯,我給你再攤個雞蛋餅吧。”
陸春生回過神,又狠狠盯了秦雲昭兩眼,這才笑著開了口:“這就是永德叔的侄女啊,叫什麽名字來著?怎麽不叫人啊?”
李芬忙低聲跟秦雲昭解釋:“他就是婆婆前頭那個……姓陸,叫陸春生。”
原來是大伯母跟前夫生的那個遺腹子,秦雲昭不喜歡這陸春生看自己的眼神,沒理他的話,跟大堂嫂點點頭,徑直先走回自己房間去了。
這丫頭倒是個夠味的辣性子!陸春生兀自回了頭看著,李芬叫了他好幾聲才聽見,見秦雲昭已經進了房間關了門,這才慢慢蹭進了廚房裏端了碗飯吃,心裏已經樂開了花。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原來這小美人兒住在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