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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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德大伯在家嗎?”向晨峰將秦思源兄妹倆帶到了村裏一處青磚院落外麵,伸手敲了敲還貼著大紅囍字的半掩的門,提高了聲音。

“喲,是峰哥兒來了?快進來坐。”裏麵一個穿著整潔的中年婦人笑吟吟地招呼著,又回頭衝家裏吆喝了一聲,“月兒,晨峰來了,去倒杯茶來!”

興州地處偏遠邊塞,靠山屯又還是鄉下,茶也是個精貴玩意兒了。向晨峰連忙推辭:“張嬸別忙了,我……”

話未說完,那婦人已經看到從馬車上跳下來的秦思源兄妹,見男孩長得端正虎氣,女孩長得煞是好看,怔了一怔又笑了起來:“峰哥兒,這是你家親戚?”

“沒,張嬸兒,”向晨峰有些尷尬,“這是你家親戚,是……”

“峰哥兒盡跟嬸子說笑話,”婦人嗬嗬笑了起來,“我家要有這麽齊整的親戚,那可敢情好了……”

“沒說笑,張嬸兒,真是你家親戚,”向晨峰臉色有些微紅,急忙解釋,“是永德大伯的侄兒和侄女,過來投親的。”

婦人臉上的笑僵了一僵收住了,又趕緊掛了出來:“我當家的侄兒、侄女過來投親?”語氣半信半疑。

一個看著比秦雲昭大上一些的女孩兒手中捧了一杯茶腳步款款走了出來:“晨峰哥,請喝茶!”聽到婦人有些疑惑的話,問了出來,“娘,什麽侄兒侄女投親的?”

“這位就是大伯母吧。”秦思源連忙拉了秦雲昭行禮,“家父秦永忠……”

“你們是二郎的兒子、女兒?”

秦思源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略帶了顫抖的聲音,連忙轉身去看。

一個一身粗布衣服的中年漢子正扛著一把鋤頭進了院門,草鞋和褲腳上沾滿了黑泥,剛踏進院門,聽到秦思源那聲“家父秦永忠”,激動地“哐當”一聲把鋤頭扔在了地上,幾步走近前握住了秦思源的手:“你是源哥兒?”又看向旁邊的秦雲昭,“你是阿昭?你們爹娘呢,怎麽不見進來,還在後頭嗎?”

秦思源眼圈一紅,努力壓了下去,帶了驚詫問道:“大伯沒有收到我寄來的信?爹他已經……已經過世了……”

“什麽?這怎麽可能?二郎身體一向壯得像牛,從小就沒病沒痛的,他怎麽會……”秦永德被駭了一跳,本能不相信地嚷了出來。

“別是來冒親的吧?”張氏很應景地在一邊嘀咕了一句,雖然聲音輕,可是以秦雲昭的耳力,還是聽了個明白。這個大伯母看來不是很歡迎她和哥哥過來啊……而大伯剛才幾步急走的時候,她已經看了出來,他一隻腳有一點點跛……

秦思源已經將父親當年從老家帶出來,後來常年隨身帶著當吉祥物的一隻黃楊木雕葫蘆取了出來:“爹生前告訴過我,這葫蘆是大伯給他雕的,保佑他一生福祿平安的。”

秦永德看著少年掌中那隻小小的木雕葫蘆,顫抖著手取了過來,在自己掌心裏慢慢摩挲,悲聲喚了一句“二郎”,嗓子就被緊緊硬硬地哽住了,眼淚嘩地流了下來。

向晨峰見涉及家事了,連忙告退了出來,有些同情地看了今天新認識的秦家兄妹一眼,輕聲一歎,走了出去。

秦永德已經將秦思源和秦雲昭兩個帶進了正房裏,一邊叫女兒秦明月倒茶上來,一邊拉了侄兒侄女的手坐在坑上細細問了情況,歎秦永忠一回,又咒了趙清婉一回。

秦明月進來上了茶水,眼光在這兩個突然冒出來的堂兄和堂妹身上轉了轉,又仔細審視了一番秦雲昭,這才垂了眼簾先走了出去。

秦雲昭佯作沒注意她那有些審視的目光,隻低頭看著粗瓷小碗中的茶水。茶水顏色極淡,像是反複衝過了幾遍一樣,似乎在昭示著家中女主人的熱情度,喝到嘴裏,寡而無味。

沒了爹娘的孩子格外敏感些,秦思源自是也注意到了碗中的茶水,看著麵前涕淚橫流的大伯,心中又是一酸:“當初阿爹就心心念念要帶我們回老家一趟,給爺爺奶奶的墳前上柱香,如今……侄兒就帶了阿爹常穿的一套衣服過來,還有這隻木葫蘆,等擇了日子把這些葬在爺、奶的墳邊,也算全了阿爹的心願……”

秦永德一邊拿手掌擦了眼淚走,一邊連連點頭:“好好!你們都是好孩子!如今那邊已經沒了依靠,就在大伯這裏住下吧,這萬裏迢迢地過來……”

“當家的!你先出來一下,我有件事問你!”張氏在外麵喚了一聲。

秦永德張了張眼看了看,坐在炕上沒動,先把話繼續說了下去:“有大伯在,也不用怕人欺了你們年紀小。大伯現在還有把子勁,怎麽也能把你們兄妹倆養大成人,等看你們各自婚嫁成家了,大伯到時到了下麵,跟二郎遇見的時候才好說話……”

秦思源眼淚已經滴濕了衣襟,拉了妹妹站下地,雙膝一彎,跪在了秦永德麵前:“思源、雲昭多謝大伯照顧,以後我們一定會好好孝敬大伯的。”又從荷包裏把那張早已單獨準備好的銀票拿了出來,雙手奉上:“我兄妹兩人要在大伯家的吃用不少,這一百兩銀票……”

“你們這是做甚麽!”秦永德趕緊跳下炕來拉兩兄妹起來,見秦思源把那張銀票往自己手中塞,又連忙把手背到身後去,“我自家嫡親的侄兒侄女,我還養得起!這錢……”

“當家的,今兒李木匠家的才來問那床的木料錢和工錢什麽時候能付……”張氏邊說著邊打了簾子進來,看著房裏的情形停了一停,連忙上前扶了秦思源和秦雲昭兩人起來,順手就把秦思源要塞給秦永德的那張銀票接了,輕飄飄地擱在炕上小茶幾上,“源哥兒和阿昭還不快起來,仔細跪青了膝蓋!你們的心意,你大伯和大伯娘這裏就領了,你們且放心,有大伯娘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們一口吃的!”

秦永德先見自家婆娘接過了那張銀票,臉上還有些不好看,等見張氏不過是把銀票擱在了小茶幾上,又說了那樣的話,心裏也舒坦起來:“孩子他娘,就辛苦你幫著源哥兒和阿昭歸置歸置了,這住的用的,一樣樣都準備好,莫委屈了這兩個孩子。”

張氏一邊應著,一邊提了放在一旁的水壺給三人都添了水:“那我先去歸置了,等老大媳婦家來了,我讓她多炒幾個好菜,你們爺兒倆好好喝上一盅!”說著轉身先走了出去。秦雲昭目光往茶幾上一掃,發現剛剛放那張銀票的地方已經放上了水壺。

秦永德並沒有那麽細心,又拉著秦思源和秦雲昭兩人叨嗑:“家裏還有你們大堂哥和大堂嫂,今兒去了地裏除草,你們二堂哥剛成親,今天陪你們二堂嫂回門,要到明天才得回來,明月比思源小月份……”

秦雲昭瞅了個空當,連忙捅了捅哥哥的後腰:“哥,我們馬車上的行李……”剛才她和哥哥一下子就被大伯拉了進來,東西什麽的還放在上麵呐。

秦永德這才一拍腦門想了起來:“瞧我這記性,隻顧拉著你們說話去了,趕緊的,把東西卸下來,那馬車是租的城裏哪家的,明天我就還回去。”

“大伯,那馬車是我們自己買的。”秦雲昭衝大伯甜甜一笑,“不用還!”正說著話,已經耳尖地聽到幾聲輕微的聲音。

秦雲昭當先走出正房,剛好看到秦明月匆匆撩了簾子進廂房的背影,眼神微微一凝,心中已經有了底,大伯母去歸置東西了,所以派這堂姐繼續偷聽來著?

三人剛走出院門,就看到一個穿著邋遢的婦人正揭了馬車簾子探頭探腦地往車裏看。秦永德臉色頓時很不好看,重重咳了一聲:“強子他娘,你這是做什麽!”

強子娘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來一臉討好的訕笑:“嗬嗬,是永德叔啊,你家來親戚啦?”

秦永德含混“嗯”了一聲,也不搭理她,隻帶著秦思源開始卸車轎,先把馬牽進去拴了,才一樣一樣取了行李下來搬進去。

強子娘也不走,厚著臉皮在旁邊轉來轉去,見馬車上東西帶的全,又涎著臉湊了上來:“喲,這是兩孩子要在永德叔家裏長住啦?”見秦永德搬了東西進院子裏去了,伸手就把剛放到地上來的鍋盆取在手裏,衝秦思源嘿嘿笑了聲:“大兄弟,永德叔家裏東西都全著呐,你這些鍋盆什麽的用不上,就送嬸子了吧!”邊說邊拎了就走。

這都什麽人啊!秦思源還沒回過神,秦雲昭已經一個箭步上去,劈手把鍋盆給奪了回來:“這位嬸子,這是我家的東西,我們可沒說要送人!”

強子娘一看秦雲昭是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連忙把身子一橫撞過去,伸手就要搶回來。她想著這小姑娘身無二兩肉的,被撞個趔趄自然就會鬆了手,哪曉得秦雲昭腳步虛晃就閃開了去,倒是自己立腳不穩,撲地摔在地上。

秦思源早看見這婦人想來撞妹妹,心裏正窩了火,哪知強子娘一摔在地上,竟然撲天搶地地嚎起來:“哎呀,打人啦,這新來靠山屯就欺負人啦,我腿都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