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燃情種不愧是這世間最毒的魅藥,在短短一瞬間之內,鬱澧的呼吸變開始錯亂,身上的溫度也急速升高。

“鬱澧!”寧耀抖著手將人抱緊了。陣法的時效過去,他身上重新恢複了力氣,不再渾身發軟,但鬱澧的情況卻是和他反了過來。

“……怎麽會?”一旁的魔尊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

寧耀聽見這個人的聲音便滿心怒火,原本覺得魔尊可憐的情緒也通通不見,他抽出佩戴在腰上的屬於鬱澧的長劍,狠狠朝著魔尊劈去。

這把長劍削鐵如泥,哪怕斬山劈海也不在話下,已經半步晉升為神器。好劍都有屬於自己的傲骨,並且認主人,可不是隨便誰都能用得動的,更何況是鬱澧的這一把配劍。

但現在,這一把劍在寧耀手上服服帖帖,完全的聽從指揮,劍還沒有碰到人,劍身上鋒利的劍氣就已經到達,劈在魔尊的身上。

之前的那一個陣法顯然不簡單,魔尊正處於支撐陣法結束後的虛弱之時,一時之間難以招架寧耀的攻勢,中招之後半跪了下來。

“他是誰?”魔尊的聲音沙啞,“我能帶給你權力,地位,財富,他能帶給你什麽,你要選擇護著他?他不過是一無所有的凡人——”

寧耀沒有回答,他的手還帶著些許的顫抖,如今鬱澧的情況相當不妙,隻有他能保護鬱澧,就算再害怕,也再次拿起劍,不做猶豫的揮下。

沒有想象當中的血液四濺,魔尊的傷口上湧出大量黑色的魔氣,魔尊拚命的想要捂住傷口,可也是於事無補。

那些魔氣似乎就是魔尊的血肉,每湧出來一些,他的肢體就要缺上一部分,最後整個身形直接消散了,隻留下掉落在地的黑袍與麵具。

而這個木質的木梯也在此時到達本次的終點,打開了門,露出後邊黑洞洞的通道。

寧耀深吸一口氣,拽緊了鬱澧,帶著人跨過魔尊留下來的遺物,走進了通道當中。

不能慌張,所有的事情都要井井有條的進行,一個也不能出差錯。

腳下踏著堅實的土地,寧耀半摟半抱著已經有些站不穩的鬱澧,靠著牆坐下。

“怎麽樣,還撐得住嗎?”寧耀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讓本來已經很難受的鬱澧還為他擔心。同時盡量快速的尋找到儲物戒指中,從右護法那裏搶過來的萬能解藥,找到後喂到鬱澧的嘴邊。

寧耀的說話聲當中已經帶上了鼻音:“先吃幾顆試試看,看看能不能好受一些,好不好?”

鬱澧順從的張口吃下,可他身上的高熱沒有褪下去半點,英挺的眉緊皺著,臉上滿是痛苦,還有跟寧耀之前所看到的畫中人臉上表情相似的……渴求。

“沒有用的,這些東西都沒有用。”鬱澧的聲音沙啞,他伸出雙手,握住寧耀給他喂藥時的那一隻手,緩緩的將寧耀的手拉下,貼在自己的臉上,發出一聲難耐的喟歎。

在一片火熱當中,寧耀的手是唯一的清涼。

寧耀的手上還帶著克製不住的輕微顫抖,他感覺當自己的手被鬱澧帶著,指尖劃過那清晰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最後到達那溫度高得嚇人的薄唇上。

那一張薄唇張開,伸出裏麵的火熱,從寧耀最長的中指指尖,一路向下滑去,最後在手腕上停留,輕輕的啃著。

“唔……”寧耀發出一聲鼻音。

鬱澧將頭抬起來看向寧耀,眼神燙的驚人。

“能不能……摸摸我?”鬱澧啞著聲音說道。

摸什麽,摸哪裏?

鬱澧沒有明說,但在這樣如同餓狼般的眼神當中,寧耀領悟了鬱澧想說的意思。

麵對著這樣的鬱澧,寧耀從滿心的焦急憂慮當中回過神,他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現在跟已經中了燃情種的鬱澧在一起,可能並不安全。

鬱澧似乎看穿了他的念頭,突然開口道:“你要走了嗎?我理解你害怕,你走吧,趁我現在還能夠控製自己,走得越遠越好,這樣就不會被我傷到。”

寧耀連忙捂住鬱澧的嘴:“別說傻話,我怎麽可能就這麽扔下你跑了。你那個……現在還不能幫你,現在時間緊迫,你再撐一會兒,破壞了這個封印塔,我馬上帶你離開魔界,去找解藥。”

鬱澧拿開寧耀的手:“出去以後,也不會扔下我一走了之?”

“當然不會,你這個模樣,怎麽可能放你一個人在外麵闖**,被欺負了怎麽辦?”寧耀憂心忡忡,想到鬱澧可能會像畫上的那個人一樣被欺負,整顆心髒都被憤怒的大手捏住。

更不用說鬱澧是為他擋下的燃情種,不管是出於哪個方麵的考慮,他都絕對不可能會在這個時候離開。

鬱澧極快的笑了笑,撐著牆,站起身:“好,往前走吧,去破壞前麵的那一個封印塔。”

於是寧耀自動自覺地靠過來,將鬱澧的一隻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讓鬱澧能夠扶著他行走。

鬱澧低下頭,將鼻子埋在寧耀的肩頸之上,緩緩的深深吸了一大口氣,將這人的氣息吸入肺中。

血液依然在沸騰燃燒,每一根骨骼,每一根經脈,都在叫囂著讓他去做那些快活的事情,得不到發泄,那就轉變為無盡難耐的疼痛和燥意。

上一輩子裏,他已經飽嚐過中了燃情種之後忍耐的苦楚,那是讓他都難以忍受的苦,在每時每刻,都想要以疼痛麻痹自己,甚至恨不得將自己大卸八塊。

是以,在上輩子終於擺脫了燃情種的折磨之後,鬱澧曾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跟這個東西有所接觸,不管在何種時刻,他都會盡力遠離。

可是現在,沒有任何人能夠再壓迫他,是他自己親手給自己種下了種子。熟悉的痛苦明明再度來襲,卻絲毫掩蓋不住發自內心的愉悅。

不是因為別的,隻因為他們之間的距離,可以近一點,再近一點。

*

接下來的路很順利,一路上沒有機關暗器,在通道的盡頭,就是封印塔的內部。而在通道盡頭和封印塔的連接之處,有一個巴掌大的按鈕。

鬱澧觀察後說道:“應該就是這個,這上麵的紋路一路連接到了封印塔內部。破壞了這個按鈕,這個塔應該也會被毀了。”

寧耀點點頭,抽出劍用力一劈,那按鈕就被劈成了兩半。嘎吱嘎吱的怪異響聲過後,封印塔轟然倒塌。

一束陽光從倒塌下來的塔間隙處照耀而進,寧耀打量了一下那空隙的大小,沒有選擇用劍飛出去,而是從儲物戒裏搬出飛舟。將鬱澧帶到飛舟內部安置好後,這才讓飛舟上升,穿過空隙,朝著既定的目的地飛去。

根據寧耀看的那本書中所說,燃情種的解藥材料位於人族與妖族交界的某一處深山當中,與魔界之間的距離,可以說是天南地北。

正常狀態下的修士要去到那麽遠的距離,都要花上一段時日,更何況是中了燃情種的鬱澧。

飛舟可以按照設定好的路線自動飛行,寧耀把動力艙裏放滿了靈石,然後趕忙去看鬱澧的狀態。

鬱澧半靠在軟墊之上,在寧耀進來時抬眼,眼神讓人害怕。

寧耀沒有猶豫的走到鬱澧身邊,伸出手去觸碰鬱澧的臉頰,被掌心下的肌膚溫度嚇了一跳。

“你怎麽這麽燙了!”

鬱澧輕輕的眨了眨眼:“……你很涼快。”

寧耀知道自己對於鬱澧來說很涼快,按照他的經驗,對於中了這種毒的人來說,沒有什麽東西的降溫效果,比另一個人的肌膚更好。

鬱澧握住寧耀的手腕,再輕輕一拉,寧耀便整個人倒在軟墊之上,倒在鬱澧的懷裏。

灼熱在瞬間包圍了他,有溫度比他高出許多的臉頰貼著他的磨蹭。而除了這一股熱,還有更明顯的是……

寧耀深深吸了一口氣,鬱澧這個狀態,能夠太輕而易舉的判斷出來,鬱澧現在一定非常難受。

寧耀:“我試試看……用你之前說的方法幫你?”

鬱澧半眯著眼,他的唇角在磨蹭時蹭過了寧耀的唇角,點了點頭。

*

背靠著鬱澧的姿勢,當然是不行的。

寧耀調整了自己的方向,跟鬱澧麵對麵。

寧耀可以說是從小到大都嬌生慣養,他沒有幹過什麽活,掌心上的皮肉,和一般人比起來也要細嫩的多。

他想起之前在童話故事裏看到過的一個童話,豌豆公主被掩蓋在層層被褥之下的豌豆硌得生疼,他不是豌豆公主,這裏也沒有豌豆,他的手卻和豌豆公主有了一樣的疼痛。

平時有一點疼就會紅了眼眶掉眼淚的人,這一次哪怕是手磨破了皮,也一聲不吭。

還是一直關注著寧耀的鬱澧立刻發現了,將寧耀的手拿起來,快速的塗上頂級療傷藥。

“可以了,你幫我這一次,我已經緩解了很多。”鬱澧說。

寧耀垂頭喪氣,還有更多的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憤怒:“你騙人,我根本沒有作用!”

鬱澧是因為他,才會變成這副模樣。

寧耀鼓起勇氣:“要不然……我認真的幫你,直到拿到解藥解開燃情種之前,可以一直用這種方法,應該會讓你好受一些。”

寧耀率先提出這個建議,鬱澧先是一愣,然後沉默。

眼前人是毫無防備的姿態,修長的脖頸形成一個流暢的弧度,不難讓人想到,當這天鵝般的脖頸因為受到刺激而向後仰,繃出一道弧線之時,該是多麽美麗的風景。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脖頸,他的鎖骨,他的手指,他的腰肢,都是能夠輕易醉了英雄的溫柔鄉。

鬱澧艱難的閉上眼。

“不行。”

這不是他給自己種下這一顆燃情種的目的。

寧耀看著鬱澧的眼神當中有憂鬱,但對於這個拒絕,並不是十分意外。

在小說裏,鬱澧中了燃情種之後,不管處於什麽樣的情況下,都不曾向歡/愉屈服。他雖然是鬱澧的朋友,但顯然也不能打破這個規則底線。

寧耀正為鬱澧的堅持原則而暗暗感歎,手就被緊緊握住了。

鬱澧的聲音沙啞:“我聽說,解藥是萬年難得一遇的珍惜藥材,極難生長。如果我得不到解藥,一直都是這個狀態,你會不會一直陪著我,至少也陪我說說話?”

寧耀緊緊回握住鬱澧的手:“不要瞎想,我們的運氣不差,一定會找到解藥的。”

“如果就是找不到呢?”鬱澧十分的堅持,“如果一直找不到,你會害怕我,嫌棄我,總有一天會扔下我,留我獨自一個人嗎?”

鬱澧說完,不等寧耀回答,自嘲一笑:“我雖然姿容平平,但也懷著一身道骨,恐怕不管去到哪一個角落,都會被無窮無盡的人盯上吧,隻希望他們能讓我在死前保有最後的體麵。”

“別亂說這種話!”寧耀整個人都繃緊了,他認真道,“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一直陪著你,不會讓你被欺負。”

“會一直留在我的身邊?”鬱澧問。

寧耀堅定的點了點頭。

鬱澧嘴角勾起,他將頭埋下,埋在寧耀的肩膀上,掩蓋住自己越咧越大的嘴角。

可以了,這就是他最想要聽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