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追逐(4)

“你想問什麽?”從吃飯到現在,我和林達西的正麵對話不超過十句。此時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他低著頭看著地麵的水花,又重複了一次:“你想知道什麽?”

他的語氣讓我很不舒服,就像警匪片裏那些作惡多端的罪人落網後帶著不甘和恨意,卻不得不屈服。但我又覺得這是我的錯覺,因為很快,他又恢複了正常。

“你們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我看過你們在一起好幾次,你們很親密!”我脫口而出,問完我便後悔了,要是他問我是站在哪個立場說這番話,我又該如何回答。

車還沒來,迷茫的雨霧將他的頭發打濕了一點點,他傾頭望著我,眼中似有濕潤的水汽。我忽然有些緊張,用鞋子蹭著腳下的地板,過了好一會,他才搖頭:“我們是朋友,隻是朋友。”

雨水聲混合著他深沉的呼吸,我聽見自己鬆了一口氣,我終於可以在祝融麵前放狠話了:我承認我對林達西別有圖謀,但我沒有搶誰的男朋友,別總是擺出一副我要和許寶桐爭奪,我罪該萬死的姿態,即便是我搶了她的男友,也輪不到你來和我叫囂。

我最終還是沒有把這番話扔出來,因為我在內心咀嚼了好幾遍後突然感到沮喪,莫名的失落感在我撥打祝融的電話聽到他低沉的聲音更加濃重了。

“你聲音怎麽這麽沙啞?”

“有點感冒,頭暈。”他的聲音疲倦至極,我突然就想起在KTV他與我說的那番話,我們不是做了休戰宣言了嗎,那現在對他說這些又有什麽意思,所以,直到掛了電話,我還是沒有講出那在心裏反複排演了好幾次的話。

當時我壓根就沒想到自己會一語成讖,否則我會去買兩注彩票。

那頓晚餐後,我和林達西又遇見了許多次,有時候是在電梯,有時候是在茶水間,有時候是在公司食堂,我們總能巧合地在人群中遇見對方,吃了幾餐飯,聊了幾次天,公司裏好幾個同事看到我們都止不住曖昧地笑。

我說不上這是好是壞,隱隱覺得這樣的改變和發生是必然的,似乎冥冥中有一隻手在操縱著,將我們越拉越近。

收到許寶桐的信息是在課堂上。

以往我也會收到她的信息,大多是轉發天氣預報告知我最近博陵天氣異常,再者便是通知我姚琳女士最近心情不好,讓我暫時避開風頭別回家,她極少發來問候或寒暄的消息。所以,當她問我最近過得好不好忙不忙是不是在上課時,我先是確認地看了一眼發信人,再在簡短的“好,忙,是”之後加上“你呢”以及問號。

她沒有再回複,我心想她可能發錯了。

而在七十分鍾後,我和李婉下了課吃完晚餐回寢室在樓下看到許寶桐時,我才明白她發那消息的意義。

雨後的風有些涼,她穿著一件綠色的針織衫和白色的棉布裙,那種難看的像植物一樣鮮綠的顏色穿在她身上卻那麽自然,而她也像一株植物般在風中朝我微笑,好像小時候在幼兒園門口等我一起上回家的校車。

恍惚間,我覺得我們又站在了幼兒園的門口,站在那麵用劣質顏料畫滿了卡通和花草的牆邊,姐姐背著書包站在那裏等我,手裏還抓著一個橘子,是她從下午的點心省下來的,是要留給我。

“姐。”我大聲地喊她,腳步輕快地朝她跑去。我已經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真心實意地喊出那個字,多久沒有這樣笑著小跑到她麵前,“你怎麽來了?什麽時候來的?為什麽沒有給我打電話?”

“給你發信息的時候,手機又沒有電了。”她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住在哪個寢室,所以就在這裏等你,我想無論如何,你都會從門口經過。這是你同學?”

李婉站在我身邊,她突然變得有些束手束腳,但我能察覺她挺高興,因為她說話的語調不自覺提高,她搶了我的話頭:“你是許寶榛的姐姐嗎?我是她的室友李婉,上我們寢室坐坐吧,來,跟我走!”

我跟在她們身後,看著李婉興奮地和她說著我最近的一切。在某次閑聊中她得知我有個姐姐,知道她是博陵大學的學生後一直嚷著叫我帶她來學校玩—她對學習好的人總是充滿了熱情,敬畏。

許寶桐還沒有吃飯,李婉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便拿著飯卡衝向了食堂,過了一會,帶回來一份小食堂的套餐,她的語氣帶著**裸的諂媚,看得我想翻白眼:“你吃吃看,這是我們學校食堂的招牌。”

許寶桐坐的位置是林茉莉的,就是那個在校外租房的女孩,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咀嚼、吞咽,像在鑒賞藝術品一般,她估計很餓,將飯盒裏的食物都吃完。這就是她和我的不一樣,我在饑餓的時候喜歡狼吞虎咽,隻有這樣才能填滿胃的空虛。

“你喝點湯!”我把碗往她旁邊推了推,才注意到她帶了水果過來,袋子裏裝的都是大個的黃澄澄的橘子。

我也不知自己為何變得局促,倒是她坦然得很,吃完飯自己洗了碗,末了又將桌子擦了兩遍。

晚上有兩節非專業課,許寶桐吃完飯後已到了上課時間,若是往常李婉拖也會將我拖到教室去,但是今天她卻主動承擔幫我點到的任務,叫我留在寢室,好好陪陪許寶桐。

我關了寢室的門,打開燈,白色的日光燈襯得許寶桐膚色愈發白皙,我正想問她為什麽會來學校,今晚要不要住下時,她突然站了起來。

椅子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吱”聲,她溫柔的聲音隨之響起:“寶榛,你是不是喜歡林達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