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沒想沒想!”伍梁生攬著唐軻的肩咧嘴笑著往裏走,“都是我在想,我滿腦子齷齪事。”

可兩人剛到門口,還未跨入門檻,就見一小廝陪著笑臉迎出來道:“喲,二位客官,不巧得很,今日苑裏被包場了,不接散客,抱歉抱歉,二位明日趕早?”

唐軻如釋重負,朝伍梁生笑道:“你看,不是我不想陪你進去,天公不作美,咱們換一家正經飯館?”

聽到唐軻“正經飯館”幾個字,對麵那小廝的笑容明顯收斂了些,不住打量著唐軻那半掩在麵具下的一張臉。

伍梁生卻擺手道:“不行,就這家了。”

唐軻很是無奈:“人家都被包場了,我們也進不去啊。”

伍梁生卻對那小廝道:“喊柳娘出來,我跟她說。”

柳娘是天青苑的掌櫃。

這天青苑並非尋常藝館,出入的不是王侯貴族也是有錢有勢的主,能讓掌櫃的賞臉親自來迎的,那必定都得是在都城裏排得上官階叫得出名號的才是。

可那小廝將伍梁生從頭到腳打量幾遍,絲毫沒看出他能有什麽背景,便依舊擺出個笑臉道:“這位客官,不巧得很,咱們掌櫃的今日有事不在苑裏,您若是找她有事,煩請改天再來?或是留下名號和要交代的事宜,小的替您轉達?”

伍梁生瞥那小廝一眼,沒有理他,朝後退了半步,接著直接衝樓裏大喊:“柳如花!出來!”

那小廝沒料到伍梁生看著斯斯文文的,竟是做出這等有損臉麵的事來,待回過神來,慌張要上前去攔伍梁生的時候,卻見裏頭柳娘已經扭著纖纖細腰迎出來了。

“梁生!”柳娘抑揚頓挫喊一聲,“要死了,這許久都不見你人!”

小廝見狀慌忙退後一步,恭敬喊了聲“掌櫃的”。

柳娘冷臉瞥那小廝一眼,很快又笑著朝伍梁生道:“這是我新招的夥計,不懂事,梁生莫要怪他。”上前拉著伍梁生的手朝裏去,“來,隨我進去。”

伍梁生整一整衣襟,冷哼道:“再過兩日,天青苑怕是容不下我了?”

柳娘笑:“莫要說笑,就是天王老子來將天青苑包了,老娘抵了命也要給你留間上房的。”說罷又朝唐軻望過去,“喲,這是哪位小公子?英氣逼人的,一看就非俗品。”

三人往後院行去時,伍梁生“嘖”一聲,“豈止,我家這小子可是極品,大名說出來能嚇死你。”

柳娘笑出聲來:“這都城如今哪還有大名講出來能嚇著我的?說說看。”

伍梁生瞅向唐軻。

唐軻打從進了這天青苑就渾身不自在,此時一臉尷尬小聲道:“在下小可。”

柳娘果然怔住了,直接停下腳步,站在那睜圓了一雙眼將唐軻看了半晌,“你、你就是那作者?”

唐軻赧然笑著說了聲“是”。

柳娘捂著嘴笑得前仰後合,“這可真是稀客!小可先生,你那文,咱們天青苑的小倌們可是個個倒背如流的。如今竟是有幸能見到本尊,走走,上裏頭坐,我把人都叫出來——”

“——哎,”伍梁生打斷她,“把人都叫出來做什麽?小可又不是佛爺,要挨個過來拜一拜麽?你把涼玨叫過來就行,另外你自己挑幾個下酒的小菜送過來,我們去摘星閣,那敞亮、風景好。”

柳娘便笑著不住點頭,應著好,將兩人領去了摘星閣,又上了滿桌的酒菜,待伍梁生和唐軻坐定,就見一襲白衣抱著琴緩步來到兩人麵前,恭敬朝二人行禮。

伍梁生一抬手,指著對麵說了聲“坐罷”,又道:“涼玨,我聽聞你最近拿那本《風流太子美王爺》改了詞在這天青苑與人傳唱?今日小可就在這,不如你唱給他聽聽?”

涼玨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聽聞“小可”這個名字,慌張朝唐軻望過去,朱唇微啟,許久方道:“您、您就是小可先生?”

唐軻極為拘謹地點頭應了聲。

伍梁生催他快些將那改編的戲詞唱了,涼玨這才壓著內心悸動,放下琴,輕撫兩下,手指顫抖得厲害,撥動琴弦帶出的尾音都有些不穩。

伍梁生湊到唐軻耳邊道:“你不知道吧,你在這裏名氣可大著呢。”

唐軻笑得有些勉強。

伍梁生見他興致不高,扭頭問,“還在想你那小貝殼呢?”又指著涼玨道,“你覺不覺得,這小倌與你那小貝殼長得有幾分相像?”

“不像!”唐軻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伍梁生瞥他一眼,笑出聲,“你還是個專情種。”

唐軻聽著涼玨拿他的小說改的戲詞,盯著麵前撫琴之人,心思卻飄遠了。

他想,既然這天青苑可以拿了他的小說改了詞曲唱給客人聽,那是不是其他地方的戲館酒樓也可以將他的小說改成話本劇本傳唱表演起來,如此他的文不愁宣發,那些戲館酒樓又可以借此招攬客人,豈不兩全其美?

唐軻正想得出神,恍然覺得脊背一涼,一道冰冷的目光刺過來,嚇得他一個激靈,轉過頭,就看到朱文禎正不遠不近站在摘星閣外頭,怒目瞪著他。

唐軻雙眼頃刻放光,騰一下站起來,身後椅子都被他掀翻了。

涼玨聽到動靜,停了彈唱動作,抬頭朝唐軻看過去。

唐軻臉上掛著抑製不住的笑,想要喊“耿老板”,可看著朱文禎那冷似冰霜的一張臉,話就被哽在了喉嚨裏。

他朝涼玨看一眼,再重新看向朱文禎,明白剛才自己走神盯著涼玨的舉動被朱文禎看在了眼裏。

唐軻腦海裏飄過萬千句解釋的話,最後被他講出口的卻是一句:“我、我沒有盯著他看。”

伍大爺坐在一邊,聽到這句自爆式的發言,拿手掌啪一下拍在額頭上,真希望這二逼不是自己帶過來的。

果然在聽到唐軻這麽說之後,朱文禎麵色愈發陰沉了,他冷哼一聲,一甩衣袖,轉身直接朝外頭遊廊去了。

唐軻一個箭步追過去,真氣灌於腳下,三兩步衝至朱文禎身前,擋住他去路,一把捉住他手臂,“你聽我解釋。”

朱文禎用力掙了掙手臂,沒能掙脫,擰著眉恨恨道:“鬆開!”

唐軻卻攥得更緊了,無賴道:“不鬆,你這些天去哪了?”

朱文禎抬頭看著他,冷道:“與你何幹?”

唐軻眉頭輕蹙:“我很擔心你。”

朱文禎冷笑:“擔心我?擔心到盯著那小倌不放?”

唐軻無力道:“我沒有盯著他看……”

朱文禎不想聽他狡辯,沉聲嗬斥:“放開!”

他朝後退了半步,費盡力氣甩手臂想掙脫。

唐軻見他這樣堅持,怕傷著他,鬆了手上力道。

朱文禎掙脫了束縛,連著朝後退了幾步,一時不察膝窩撞上身後護欄,趔趄兩下,重心不穩險些倒下去,又被唐軻上前一步攬了腰拉回來。

朱文禎跌進唐軻懷裏,用力掙紮兩下,想要站起來,無奈那攬著他腰的一雙手箍得更緊了些。

兩人貼在一塊,朱文禎有些透不過氣,喘息著低聲道:“你放開我,此處全是人,這樣成何體統!”

唐軻低下頭,一眼看到了朱文禎額角的傷口,眼神頃刻軟下去,他抬手想去撫那傷處,又怕朱文禎痛,手停在半空中,眉眼冷下來,“誰傷的你?”

朱文禎偏過頭去,不願讓唐軻看到那處傷,“不用你管。”

唐軻卻捏住他下頜迫著他轉過頭來,盯著那已經結了薄薄一層血痂的傷處,眼底盡是心疼,鬼使神差俯下身去,將溫軟的唇貼上那處傷口,落下輕柔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