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遲誌強他們都去了美國過年,算上喬宛蘭那次,沈妄也算間接見過了家長。
在安清待了幾天後,他們去啟才一中逛了一圈,熟悉的大槐樹,籃球場,教學樓和大操場。
因為是放寒假,裏麵還住著門衛,但老師都回去過年了。
遲三穗不無遺憾地說:“最可惜的就是沒見到郭老師了,我還欠他兩包辣條呢。”
郭國富無疑是個好班主任,保護了一個少女的初戀,也保護了遲三穗的特殊症狀。
“看那。”沈妄指著花壇那,他之前遲到沒少在那跑過圈。遲三穗去完小賣部經過那會給他帶瓶水,或者帶幾顆糖。
冬風蕭索,兩個人卻透過這光影回憶起了那個吹著清風的夏天。
遲三穗坐在教室裏看書,偶爾抬頭向走廊上望,沈妄靠著欄杆和蔣承他們閑聊。樹葉被風吹的嘩嘩作響,他們有時會在窗戶那對上視線。互相就這麽看著,看著他們的十七歲,看著他們的高中時代。
他們的校牌上麵有啟才一中的首字母縮寫,qcyz,等於青春永駐。
...
回到帝都的第二天,沈妄已經通知好了沈家大院裏的人,今年除夕夜要帶個女朋友回去。
接他電話的是家裏的保姆阿姨,年紀大了耳朵也有點不好使,把遲三穗名字聽成了十三歲。還語重心長地勸沈妄:“妄呐,聽姆嬸一句勸!別和這麽小的小姑娘談情說愛,13歲啥也不能幹啊,犯法的!”
沈妄:“......”
等他快窒息地解釋了一遍,這件事才算告罄。
一旁的遲三穗都快笑瘋了,學著姆嬸的語氣:“啥也不能幹啊哥哥,犯法的。”
沈妄沉著臉看了她一會,突然壓著她手腕撲上去又親又咬,惡狠狠道:“老子偏要幹。”
“......”
沈妄家人口其實不多,除了沈珍一家,就還有個移民澳洲的大姨一家。
比起沈妄的手足無措,遲三穗顯然要比他好很多。把一些該問的注意事項問好後,又找喬宛蘭請教了點問題。
一大早去商場買好了東西,化了個漂亮的妝,紮起一個高馬尾整裝待發,猶如一個將赴戰場的女戰士。
“你包裏藏炸.彈了這麽興奮?”沈妄狐疑地看著她,進院裏前煞有其事道,“遲三穗,我可告訴你,我姥爺是軍大院的,你要是把這炸了,我就......”
遲三穗仰頭側眼看過去:“就怎麽樣?”
沈妄頂了頂腮幫:“就先跟你串好口供唄,替你自首去。”
遲三穗憋著笑,輕拍他手臂:“你這人還替人坐牢坐上癮了啊。”
她話剛說完,沈妄眼尾垂下來往她手上的單肩包多看了幾眼,眼睛頓著不知道在想什麽。然後突然把手放在她的手臂上,正要說話。
遲三穗不動聲色躲開了,眼神也避著,顧左而言他:“我剛看見一個外國人進去了,你家還有白人血脈?”
沈妄依著她把話頭轉了,隨口道:“應該是姨夫,澳洲人,還有一對雙胞胎女兒。”
雙胞胎,是重點,遲三穗默默記在腦子裏。
*
他們到的時候是傍晚,胡同裏傳出飯香。四合院很樸素,門上貼著喜慶的紅對聯,掛著兩個大紅燈籠。
沈姥姥站在門口等他們,看見他們大包小包的。說了一句中國人常說的話:“來都來了,還帶什麽東西。”
遲三穗禮貌地問好,跟著進了屋子裏。兩個老人過得很簡約,屋子裏沒有什麽特別的裝飾品。
沈姥爺坐在那兒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覺,氣場十分強大。同為外來姓氏的遲三穗迅速找到了大姨夫做同伴。
姥姥和大姨在廚房做飯,姥爺和沈妄在書房下棋。大姨夫是悉尼大學的副教授,遲三穗為避免尷尬,就一直和他談論風土人情,從天文地理到量子力學。
到最後,餐桌前喊著開飯了。
遲三穗起了身,聽見大姨夫清晰的北京腔說道:“年輕人就應該像你這樣的小姑娘一樣多讀點書啊,和你交談一番,我也受益匪淺!”
遲三穗整個人都快石化了,然後沈妄走過來補上一刀:“澳州口音發得還挺好。”
“那是因為我在斯坦福有個同學也是澳洲人,天天在一塊耳濡目染。”遲三穗頓了頓,為了保險起見補充道,“是女生哦,我都沒有和幾個男生說過話。”
沈妄點點頭:“我知道。”
遲三穗隻當他在敷衍,想起了什麽似的,笑著說:“你又知道?妄哥果然是料事如神啊。”
沈妄剛想開口,沈姥姥已經在喊他們:“小兩口說什麽呢?沈妄你給你爸媽打個電話催催,除夕晚上飯都趕不過來吃。”
沈姥爺解釋說:“這麽催幹什麽?大事要緊,吃個飯而已。”
沈姥姥不樂意了:“答應好的家都回不來,何況大事還能做好?”
飯桌上兩位老人吵吵鬧鬧,最後變成了沈姥姥單方麵碾壓,一個勁輸出炮火。也沒什麽規矩,氣氛輕鬆的很。
沈姥爺雖說是在上位待久了的人,對兩個外孫女卻是笑嗬嗬的,對遲三穗也是盡可能溫和儒雅。比起喬宛蘭那的規矩,沈家顯然要愉悅很多。
飯吃到一半,沈珍他們三個姍姍來遲。沈珍說是為了等沈君峰父子倆才來這麽晚的,聽上去還挺諷刺。
沈珍看了遲三穗一眼:“沈妄女朋友啊?”
遲三穗忙站起來問好,沈君峰擺擺手:“先來孩子吃完飯,待會再說。”
飯桌上也是該有的祥和,沈靖倒是從一開始就躲避她的目光。
其樂融融的氛圍裏,遲三穗很難想象這樣的家庭裏沈妄居然是不幸福的那個人。
...
吃過飯,一大家子人在客廳看春晚,遲三穗拿著包去別院敲響了沈姥爺書房的門。
而另一邊,沈姥姥把沈妄叫到另一個房裏,小心翼翼地說:“姥姥沒別的意思啊,就是你大姨家的佩佩和文文兩個女兒你覺得長得像嗎?”
佩佩和文文是大姨家兩個女兒,雖說是雙胞胎,但長相上一個清婉,一個大氣。今天兩個人除了發型和衣服一樣,倒也沒什麽像的。
沈妄聳聳肩:“您直說無妨。”
沈姥姥謹慎地看了一眼門外:“小遲這姑娘長得水靈漂亮,又是名校學生,家庭條件也跟家裏不相上下,這些都沒得說。”
沈妄大概懂她意思了,點點頭:“我媳婦當然厲害了。”
“我還沒說完呢你這小子!”沈姥姥嗔怪地看他一眼,“就是有個小問題,我一把年紀都能把佩佩她們分清楚,小遲這......一個晚上叫錯好多次了啊,她是不是眼睛有什麽毛病?實在不行,帶去醫院看看?”
沈妄歎了口氣,誠實道:“小毛病,臉盲症您聽說過嗎?”
“啥病這是?”
沈妄:“就是人臉記不住,分不清。”
沈姥姥有些慌:“這能治好嗎,對以後有什麽危害沒?”
“基因問題,沒啥危害,就有點不方便而已。”
沈姥姥擔心地問:“基因啊?那孩子也......”
沈妄無所謂地說:“那就不生孩子唄。”
“嘿,你這話說的!”沈姥姥作勢要來打他。
沈妄笑得沒心沒肺:“姥姥,您可別來棒打鴛鴦啊。要是把我媳婦氣走了,我就上南山當和尚去。”
沈姥姥拿起沙發上的抱枕丟過去:“說什麽呢?”
“我認真的,您外孫這輩子也就喜歡這麽一個女孩。”他頓了頓,斂下眉說,“因為她總認不出我,所以每次隻能我先伸手。但牽著我跑的人還是她。”
沈妄隻是看上去主動,但他沒有遲三穗這麽勇敢。他自己清楚,不是遲三穗一直沒放手,兩個人不一定能走這麽遠。
沈姥姥喝了口茶:“好了好了,我也沒說一定要怎麽樣啊,至於拿出家嚇唬我嘛?你爺爺要是還在,非得氣的拿鞭子抽你!”
“他可不會,傳宗接代還有阿靖不是?”沈妄出門前又特意說了句,“您別和大家說了啊,我媳婦自卑,怕她不開心。”
沈姥姥氣急:“你是晚上喝了酒了?專往我這說些有的沒的。”
沈妄笑著把門帶上,正好碰上遲三穗從沈姥爺房裏出來,兩人對上視線。
身後的屋裏傳出沈姥爺的暴怒聲:“沈妄也給我滾進來!”
遲三穗站在門口一愣,被他虛虛地抱了一下,在她耳邊安慰:“沒事,你先去客廳玩。”
沈姥姥好奇地探出頭:“死老頭子怎麽突然發這麽大火?嚇著人小姑娘了吧。”
“佩佩的左耳朵上有耳洞。”沈妄進去之前小聲提醒道。
遲三穗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沈姥姥拉著進了客廳,從包裏拿了個紅包給她,掂在手裏挺有分量。
“沈妄沒有爺爺奶奶,有些禮就姥姥家給了,你隻管收著。”沈姥姥樂嗬嗬地說,“你和沈妄打算要幾個孩子啊?”
“咳咳......”遲三穗心不在焉時突然聽到這麽一句,頓時懵了,“姥姥,我今年19歲誒。”
別說生孩子了,結婚年紀都還沒到。她心想,現在的家長都這麽心急的嘛。
沈姥姥拍拍她的手,循循善誘:“我這不是怕沈妄這小子不想要孩子嘛,所以來問問你的想法。你覺得孩子以後在帝都上學怎麽樣?家裏把他送最好的學校去。”
“......”
遲三穗很好奇,姥姥是怎麽跳過“結婚”,“多久要孩子”,“喜歡男孩還是女孩”等問題,直接來到孩子送哪個學校去的話題?
沈姥姥說到孩子的事上嘴就沒停過,後來實在是沈妄大姨喊她過去廚房準備水果她才刹了車。
“也不知道這幾個人又在商議什麽國家大事!”沈姥姥起身前嘀咕道。
遲三穗心虛地笑了笑,擔憂地看向房門緊閉的書房,畢竟這事是源她而起。
從舉報沈靖抄襲論文那天開始,她就沒想過給他留後路。以前高中同學那可以不解釋,但憑什麽連他家人都要被蒙蔽。
論壇帖子一發出來,遲三穗就找了遲誌強在法院的朋友,把沈妄那件案子的文件備案給調了出來。
她剛剛在沈姥爺麵前也沒說其他事,文件遞過去,“自衛過度”四個字比起沈靖編造的“一氣之下,衝動傷人”要好太多。
但這遠遠不夠,遲三穗當然把沈妄是替人受過的話說了出來。接下來的事更簡單了,沈靖被喊進來對峙。他如果不承認,遲三穗也不介意做個小人揭發他被齊晟寧猥褻的事。
可是沈靖這麽要麵子的人,他大概吃準了沈妄什麽也不會做。但遲三穗不一樣,她什麽顧慮也沒有,她隻要沈靖還他一個清白。
沈靖把“衝動殺人”的罪名背回了自己身上,省略了原因,沈珍夫婦自然也被告知了真相。
在做這些事之前,遲三穗一直在回避沈妄的眼神,她太害怕沈妄看穿她包裏的文件,然後讓她別去計較,她偏要計較。
“嘎吱”一聲,房門打開。一行人從裏麵出來,臉色都說不上好。
沈靖直接出去了,沈姥姥在後麵喊:“阿靖這是去做啥?”
“回家收拾東西,準備參軍。”沈姥爺淡聲解釋。
“他那身子骨......”沈姥姥皺著眉問:“這麽突然,去多久啊?”
沈姥爺:“五年,他自己想去,你就別摻合了。”
沈姥姥猜的到是他做錯事了,估計事情還不小。但看大家都沒意見,她顧著還有遲三穗在,也沒繼續問,招呼大家來吃水果。
沈珍喊了一聲:“沈妄,跟爸媽談談。”
沈姥爺指了指遲三穗:“沈妄媳婦一起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