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死不相往來
雨燕搖頭,“不是你爸,你爸今兒正趕著退休,他能有什麽事兒?是你趙爺,在家裏突然暈倒了,現在在醫院搶救呢。”
“媽,等我穿件衣服。”雨燕說話的功夫,杜娟迅速刷完了牙,漱漱口,三兩步進屋穿件外套。
母女倆急匆匆出了門,這朱紅的大門一關,杜家這廣亮大門更是氣派!老胡同這忙碌的一天就開始了。奔著胡同口的都是上班的人,還有四五位老爺爺,拎著鳥籠,腰裏別著收音機,哼著放出的京劇小調,精神頭十足。
門前的青石板接著胡同的水泥路,也不乏有來這兒旅遊的,走街串巷的拍照留念。不過對於住在胡同裏的人來說,就見慣不怪了,時不時就聽大媽來一句,“您拍照悠著點,這老磚牆可有年頭了。”
要說這胡同的老磚牆,灰色的磚牆,在整條胡同隨處可見,磚牆上留下的裂痕印記,都代表了這兒的時間。
“吱呀——”杜家正對門的一戶人家也開了門,一位打扮時髦的大媽走了出來,和雨燕一樣也是急匆匆的,雨燕瞧見先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這大媽,頭也不回地速速走去。
杜娟跟在身後都不好意思了,衝這大媽打招呼,“秀芬阿姨早。”
秀芬沒有說話,一定是被雨燕“冷漠”的還沒回過神,隻是微微衝著杜娟點點頭,不過這“冷漠”秀芬也見怪不怪了。
雨燕健步如飛,杜娟小跑了幾步才追上,“媽,秀芬阿姨一定也是去醫院的,您都不跟人家打招呼,好歹一胡同住著。”
“跟她打什麽招呼,看見她就來氣兒!”
“唉。”杜娟歎口氣,“您說這鄰裏鄰居的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這麽多年鬥來鬥去,也沒鬥出個結果,竟生悶氣了……”
雨燕白了一眼杜娟,“打住,別說了啊,再說你就自己打車過去。”
雨燕的脾氣杜娟最了解了,執拗的性格更是好幾頭牛都拽不回來。這說話間母女倆走到了胡同口,杜娟也不再言語,拿出手機操作一番,“這早高峰打車都排二十分鍾的隊呢。”
“攔攔路邊的車吧,打車軟件不靠譜。”雨燕老古板,始終是相信最簡單的方法。這早高峰的出租,也不是那麽好攔的,杜娟一回頭見秀芬阿姨出來,也在胡同口路邊攔車。
“嘿,來了來了。”正巧一輛出租被雨燕攔下,“走,娟兒,趕緊上車,師傅,去協和。”
秀芬往雨燕這兒瞧了瞧,杜娟不好意思點點頭,雨燕早就鑽進了車裏,杜娟緊跟上車,這一大早見秀芬阿姨兩次麵,原本是打打招呼的事兒,可這招呼打的,那叫一個尷尬。
“媽,秀芬阿姨跟咱們也是一道去醫院,這早高峰又不好打車,何必不一起呢。”出租駛過,雨燕瞧了一眼窗外的秀芬,滿臉的焦急,杜娟心裏更過意不去了,“這些年,您說你倆這關係鬧這樣,每次我見秀芬阿姨都挺尷尬的,一邊顧著您的麵子,一邊還得給人家打招呼,這關係您說鬧得太僵了也不好。”
雨燕拿出化妝鏡照了照,隨意理了一下頭發,“閨女,要不您跟秀芬阿姨過日子得了。”
“媽,您看您,又開始了。”
出租車司機來了興致,回頭調侃道,“呦,我說大姐,您都這麽大歲數了,還跟您閨女置氣呢?”
“哪兒啊,這丫頭讓人操不完的心。”
“就您會操心,媽,您最會操心了。”
雨燕倒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那是,家裏哪件大小事不都我操心?”
“大姐,兒女都長大了,這有時候啊,適當的給自己放鬆放鬆,給兒女一些空間,沒什麽不好的。”司機倒是話茬子,勸起雨燕來
杜娟一個勁的點頭,認同司機師傅說的話。
雨燕合上化妝鏡,卻在車上犯了愁,“也不知道這老爺子怎麽樣了?早就說家裏請一保姆,有人照顧照顧,這多危險啊。”
雖對母親抱怨一二,不過女兒就看不得老媽犯愁,這小襖的作用就出來了,“媽,別太擔心,趙爺一定沒事的。”
“嗯,還是閨女懂得心疼人。”司機道
剛才雨燕對秀芬並不友好,杜娟更是擔心,小聲地在母親耳邊說道,“媽,一會在醫院碰到秀芬阿姨,您別跟她急。”
“我跟她急?她不跟我急就不錯了。”雨燕說著來了一肚子氣,“你說這去趟醫院,非得打扮得那麽時髦,又不是去看演出。”
“媽,少說兩句吧,您聽我的,千萬別在醫院跟秀芬阿姨急。”
“嗨!我知道,這點分寸還是有的。”雨燕倒不是完全不講情麵,和秀芬家多年的矛盾,心裏揪著是不舒服,可遇到這樣的事兒,雨燕倒也是拎得清。
秀芬姓金名秀芬,和雨燕都是一個廠的絹工人,兩人從相識的狀態是“如膠似漆的姐妹”到如今的“老死不相往來”。從師承來說,雨燕和秀芬都是絹人老師傅趙璽最看重的兩位徒弟,在絹藝上那是沒得比;不過這倆徒弟的關係,可不讓人省心,讓古稀之年的趙師傅操碎了心,兩人雖為鄰居,但因二十年前的一場恩怨,早已不再來往,就連雨燕還曾有過搬離胡同的想法。
這回正在醫院的趙璽老爺子,命途多舛,無兒無女;年少時有遇到過合適愛情,但那個年代,忘我的工作也是讓到手的愛情漸行漸遠,索性將一生都奉獻給了絹藝,唯一慶幸的是,收了倆徒弟,雨燕和秀芬,兩人時不時會去家裏瞧瞧,按照趙璽老爺子的想法就是:視為女兒,此生足矣!
醫院走廊沒有親屬相陪,也沒有焦急的步伐,一切靜謐的可怕,直到她們來了之後,這緊張的氣氛才緩和了一些。
“你們是家屬?”雨燕剛到,急救室就走出一位醫生問道,隨即認出了雨燕,老杜剛好在這家醫院上班,“唉?你不是,杜大夫的……”
“郭大夫?哎呀,好久不見了。對對對,是我。裏麵是我師父,現在是什麽情況?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大夫看了一眼病房,也是有口難言,“嫂子您先別著急,這怎麽說呢……是趙大爺自己打的120,時間也算及時,他已經脫離危險期了,一會我們就送到普通病房,但老人體質差,還需要做一定的恢複工作,老爺子這高血壓有年頭了吧。”
“是啊。”雨燕回答,“十多年了。”
“像趙老爺子這種情況,家中最好有人照看著,不是每一次都這麽幸運的。”醫生說完推門而進,“行了,就不多說了,我再進去看看。”
“行,麻煩您了郭大夫,我們就在門外,有什麽事,您隨時。”
趙師傅脫離了危險期,不過雨燕更發愁老爺子今後的生活。坐在長椅上,雨燕也是不安,自己的父親去世得早,唯有老母親“倔強”的呆在養老院,多少年來趙璽老師傅對她的幫助很大,從技藝傳承的那一刻起,雨燕就把趙璽老師傅當作了一位慈祥的父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在雨燕這裏詮釋的算很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