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恐高症
郭陽呆了呆。
他沒想到張梅梅竟然提出這樣的要求,他更沒想到的是張梅梅竟然還主動提出要幫他脫離龍哥的匪巢。
這個女人想要幹什麽?如果她能逃走,為什麽還要等到現在?其實郭陽並不是太懷疑張梅梅想要逃走的願望,因為沒有人願意在這種肮髒汙穢且充滿人身危險的環境中長期生活下去。
郭陽沉默了下去。
憑借他前世今生閱人無數的經驗來判斷,現在的張梅梅應該在這件事上值得信任。
張梅梅輕輕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幫到你?”
郭陽還是沉默。
張梅梅咯咯嬌笑起來:“劉勇,我在這裏呆了也有好幾年了,不瞞你說,我無時不刻不在計劃著逃走,你說我能沒有一點準備嗎?”
郭陽依舊沉默。
他相信張梅梅一定準備了一些東西,但他還是不能完全相信張梅梅能幫助他脫身。
張梅梅輕歎一聲:“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有時候我真的想,要不然死了算了,省得沒日沒夜地受煎熬!但我放不下家裏的娘……”
“這就是一個狼窩。常年跟這群人渣生活在一起,隨時都要擔心會不會被他們強、奸,說不準哪天就會被拋屍街頭,我早就煩透了……”
郭陽笑了笑:“那你為什麽等到現在都不走?”
張梅梅從床頭櫥上摸起一根煙來,點燃:“很簡單,因為我一個人走不了!”
郭陽詫異地望向了張梅梅:“為什麽?怎麽說?”
“你先別問我為什麽,先回答我的話。”張梅梅勾了勾手指:“怎麽樣,你答應還是不答應我?你如果答應我,我就能幫你逃出去!”
郭陽深吸了一口氣:“你難道就不怕我當麵答應你,過後就反悔?再說我們兩個剛認識沒兩天,跟陌生人沒有什麽區別,互相之間半點感情都沒有,你讓我娶你……這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呢?”
張梅梅撇了撇嘴冷笑起來:“劉勇,像我們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談愛情和感情的。你需要一個女人,我需要一個男人幫我照顧娘和家人,就這麽簡單。至於你會不會反悔——”
“在這個節骨眼上,我除了選擇相信你之外,還能做什麽呢?憑女人的直覺,我覺得你不是一個壞人!如果我看錯了人,那就隻能說明命中如此!反正我這輩子的命比黃連還苦,騙我的男人數都數不過來,也不差你一個!”
張梅梅冷笑著:“回答我!如果你不答應我,我就去找龍哥,揭發你要逃走!”
“你這是在威脅我了……”郭陽凝聲道。
張梅梅撇嘴:“威脅個屁。老娘本來就是龍哥安排來監視你的,你想逃走,難道我不該報告?少廢話,答應還是不答應?”
張梅梅光著身子下了床,掐滅了手裏的煙頭,開始慢慢往身上套衣服。
她玲瓏曼妙的身材在昏暗的光線中若隱若現,她的動作輕柔而迅捷。
郭陽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從很小就在社會最底層人渣群裏打轉的沒有多少文化的女子,其實並不簡單。說來也是,她或許沒有接受過什麽教育,但為了生存和保命,她在龍哥的匪巢裏學得一些偽裝和小人物的手段、智慧也很正常。
這是環境造就的小人物的生存邏輯。
郭陽知道自己若是不對她虛與委蛇,她一定會走出去並走進龍哥的房間,如果不能利用自己實現她逃離匪巢的目標,她一定會選擇放棄自己回到龍哥身邊,繼續做龍哥的女人,因為這才是她賴以生存下去的根本。
道理很簡單,郭陽在這個狼窩裏貌似受到禮遇,其實地位就是稻草繩,一扯就斷了。像她這樣的女人,如果失去了龍哥的庇佑,根本無法麵對一群夜狼般男人的窺伺。
如果逃不走,她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甚至不惜將郭陽搞死,從而達到自己重回龍哥身邊的目的。
郭陽心裏暗歎,事到如今也就隻能先應付著過這一關再說了:“好吧,我答應你!”
郭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暗道一聲慚愧。欺騙一個女人,與他的做人原則不符。
好在他並不是真正的劉勇,就權當答應張梅梅的是劉勇,他隻能這樣安慰和說服自己。至於出去之後,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補償張梅梅。
事急從權,大概如此了。
張梅梅霍然轉身望著郭陽,美眸閃爍不定。
她突然又匆匆脫去剛剛穿好的衣服,赤著身子躺在**:“那麽,兌現你的承諾,先要了我!”
一具玲瓏曼妙的身子裸呈在**,但郭陽卻沒有半點的欲念。
他皺了皺眉低低道:“我們來日方長,現在應該先離開這裏再說!”
張梅梅嗤笑一聲:“你現在走就是自己找死,你別看他們都醉成了一灘爛泥,但實際上,一個個都賊精賊精的,沒準龍哥還在派人盯著你,你現在稍有異動,他馬上就會知道!要走,後半夜再說!”
“來啊,你還是不是男人啊?真尼瑪的磨嘰!”
郭陽麵色微紅,嘴角輕輕一抽。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麵對如此尷尬和難堪的境地。
見郭陽遲遲不上來,張梅梅忍不住惱羞成怒,口中咒罵連聲,要挾要去控告郭陽逃走。
郭陽冷笑著:“你去吧,反正我抵死不承認。我也會舉報你想要逃走……況且,你要敢告我,我就殺了你!大不了我們倆同歸於盡就是了!”
郭陽也豁出去了,故作一副凶狠狀。
對於張梅梅這樣的女人,他不得不使用一些恫嚇或者誤導的手段。
張梅梅呆了呆,她直勾勾地望著郭陽,忍不住幽幽一歎:“你裝都裝不像,你殺過人嗎?你以為殺人這麽容易嗎?”
郭陽麵露凶狠之色:“你可以試試!”
張梅梅搖了搖頭,突然緩緩閉上眼睛,拍拍自己身邊:“上來睡會,要不然一會沒精神,怎麽走?”
……
淩晨四點多。
張梅梅掐滅手裏的煙頭,向坐在她旁邊的郭陽掃了一眼,起身去推開門,探出頭去望了望光線昏暗寂靜無聲的走廊,然後扭頭向郭陽招了招手。
郭陽也就走過去。
張梅梅帶著郭陽,穿過走廊,走到對麵的一間房跟前,取出鑰匙來開了門。
這同樣還是一間臥房,從臥房的布置風格來看,郭陽一眼就可以看出這是張梅梅以前的個人臥室。
郭陽走進去,跟著張梅梅直奔房內的小衛生間。
張梅梅指了指衛生間的小窗戶:“你去打開它,拆下來!”
張梅梅遞過一把螺絲刀來。
郭陽接過螺絲刀,打量了一下窗戶,就開始擰動其實早已鬆動的窗戶上的螺絲釘。很顯然,為了逃離此地,張梅梅這些年已經暗中做了很多準備。
郭陽很快就拆下了這麵小窗戶。
窗戶外並沒有安裝防護網,這大概是這棟二層樓唯一一扇沒有安防盜鐵欄的窗戶了。或許是疏忽所致。也不知道怎麽被張梅梅發現,靠著撒嬌討好將這間房占了下來。
郭陽往下掃了一眼,見窗戶下有一個窄平台,平台下就是一樓某間房突出來的防護欄。郭陽判斷了一下,這扇窗戶勉強可以鑽出人去,隻要踩著平台借助一樓的防護鐵欄,可以下到地麵上。
難點在於如何能不驚動樓下值班的馬仔。
但想來,即便是沒有喝酒的樓下的馬仔,此刻也正處在深度睡眠之中,隻要別出太大的動靜,問題不是很大。
郭陽旋即有些狐疑:從這裏到樓下,不過四米多的高度,中間還有護欄借力,既然張梅梅早就有逃走的打算,為什麽放棄機會不走?
女人的力氣雖然小,但為了逃命,想必克服這點應該也不難。
郭陽望向張梅梅。
張梅梅似乎是看出了郭陽在懷疑什麽,就撅了噘嘴道:“我恐高,你先下去,在下麵接著我,不然我不敢下。”
借著朦朧的月光,郭陽看到張梅梅的臉色有些蒼白。
郭陽笑了:“你難道就不怕我自己先下去跑了,不管你了?”
“曹,你可以試試。要是你敢坑老娘,你也跑不了。你以為你下了樓就能跑的掉?我實話告訴你,這個生活區到處都是龍哥的眼線,隻要我嚷嚷兩聲,遲早把你抓回來!”
張梅梅呸了一聲:“沒有良心的男人,到現在還想算計老娘!等著!”
郭陽啼笑皆非,心說老子可沒有真的上了你,什麽叫沒有良心?
張梅梅走回房間,從壁櫥裏取出幾條白色的的確良床單來,塞給郭陽:“擰起來,當繩子!一頭栓在暖氣片上,一頭栓在身上!”
郭陽剛要行動,張梅梅一把抓住了他:“記住,你要敢騙我,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別以為你跳下去就能逃走,隻要我喊一聲,隻要你還在鐵路生活區,你就跑不掉!”
郭陽笑了笑:“你放心就是,我不會放棄你一個人走的!”
郭陽這句話說的是實話。無論如何,至少在這件事上,張梅梅沒有騙他,那麽,如果有機會,他也希望能把張梅梅帶出去。
郭陽依言照做,然後緊了緊腰間的繩索,也不廢話,跳上窗戶就側著身子鑽了出去。這窗戶其實很小,如果是體型稍胖點,根本不可能鑽出來。
郭陽抓緊繩子,試探著出溜下去,輕輕踩住了一樓的鐵護欄,然後又慢慢矮下身去,用手抓住鐵護欄,往下溜去。
護欄頂端距離地麵還有一米四五的樣子,郭陽深吸了一口氣,往下掃了一眼,騰出一隻手來解開腰間的繩索,往下跳去,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
他抬頭望向二樓的窗戶,揮了揮手。
繩索往回飛快得收回。
郭陽左右四顧無人,心內微微有些緊張。這個時候,如果他撇開張梅梅獨自逃去,即便張梅梅馬上嚷嚷起來,他也有很大的機會逃離。
但無論如何,至少到目前為止,張梅梅並沒有欺騙他。失信於一個弱女子,在道義上和良心上說不過去。
樓上遲遲沒有動靜,郭陽心急如焚。
他抬頭望著樓上和東邊泛著魚肚白的天際,寒風如割。
張梅梅終歸還是鼓足勇氣爬了出來,她哆嗦著身子抓著繩索好半天才一點點挪下去,踩住了一樓窗戶上的防護鐵欄。她在上麵停留了大概有幾分鍾的樣子,郭陽在下麵急得直搓手。
張梅梅拚盡全身力氣抓住護欄的頂端,但一個沒有踩穩,整個修長的身子就懸空飄**在半空中,又重重地砸在了護欄上,發出吱呀一聲脆響。
張梅梅嚇得毛骨悚然,差點沒驚呼出聲來。
好在樓下的馬仔睡得過死,這點動靜還沒有驚醒他們。
郭陽抬頭望著懸空著身子、兩條美腿在頭上**悠的張梅梅,急急壓低聲音道:“跳下來,你可是跳啊!”
張梅梅閉著眼睛搖著頭,聲音裏帶著輕微的哭腔:“我不敢跳!”
郭陽眉頭緊皺,急得隻想罵娘。
其實跳下來也不過兩米的高度,頂多摔傷。為了逃命,哪裏還顧得上這些?
郭陽知道對於有恐高症的人來說,這點高度也是不可逾越的高度。
他無奈之下,順著牆根的下水管路往上爬了一段,用腳踩住下水管的連接管頭處,然後伸出一隻手去抓住了張梅梅的一條腿:“你慢慢向我這邊溜下來!”
這個時候,郭陽終於相信了張梅梅的話,沒有人幫忙,她一個人是逃不下來的。而即便是有自己作為輔助,如果不是今天有點運氣的成分,她也很難成功。
張梅梅的半截身子溜下來被郭陽緊緊圈住她的腰肢,郭陽清晰地感覺到她整個人都在顫抖,冒冷汗。
“姑奶奶,現在可以了,你鬆開繩子和護欄,什麽都不要想,我帶你往下跳!”
張梅梅咬了咬牙,她鬆開手,猛地又抱住郭陽的脖頸,顫聲道:“你帶我跳下去吧!”
郭陽苦笑。
帶著一個人跳下去,根本無法掌握平衡,說不準兩人都要一起摔傷。但箭在弦上,多停留一分就要多一分的危險,他心一橫,就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