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未果

決鬥伊始,便見那葛世驀然前躍,槍頭橫空一抖,挾一陣勁風而來。

鄭目開劍剛出鞘,便見得槍已臨頭,隻得急蹴側閃,避敵鋒芒。

然,葛世的“蠍尾槍”,並非那大開大合的路子,其講究的是靈動多變,那招式柔、快、巧、刁變化無窮;一看鄭目開往自己右側閃去,葛世當即冷笑,因為這正中他的下懷。

下一秒,葛世已將手腕一抖,後招倏發,那槍身真似蠍尾般說轉就轉,在他的控製下由縱化斜,緊隨著鄭目開的胸口撻去。

紅纓一綻,似初虹貫雲。

劍芒迸現,若霹靂擎空。

“開封三臂劍”,自也不是浪得虛名

鄭目開見對方根本不做試探,一出手就使出如此淩厲的殺招,心中也是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那一瞬,隻見他稍整體勢,出一招“天王托塔”,撥劍一擋,憑一口丹田之氣,硬是抵住了襲來的槍華。

這還沒完,此時葛世一招兩變,槍勢已盡,且堪堪落地,立足未穩,正是鄭目開轉守為攻之機,後者自不會放過這機會。

下一秒,鄭目開便將內勁一提,劍鋒遽出,寒芒三現,一手“三雁飛渡”,衝著葛世的腰、腹、肋三處要害閃電般刺出。

葛世身形未定,觀之不及,好在其耳功不俗,憑破風之聲便已知曉了劍招大致從哪裏來,於是他急忙足尖輕點,使出一式“回天運鬥”。

有道是旋身趟一片,掠槍抨半邊。

葛世這應對也很到位,把對手劍招防了個幹幹淨淨,並撤身兩步,重整了自己的態勢。

兩人走完這幾招,心中都在暗暗給自己捏把冷汗他們在開打之前都以為自己至少有七成勝算,但現在卻都覺得隻有五成了。

然而,既已上了擂台,今天這事兒便再難回頭。

他們都明白:人在江湖,有的時候,敗,會比死更慘

一息過後,鄭葛二人目光一觸,站端再開。

人影相錯,槍劍鏘然。

與此同時

“黃哥,現在這局勢你覺得怎麽樣?”已經封盤的孫亦諧和黃東來一起攀到了高處,饒有興致地看著遠處擂台上的打鬥。

“不好說啊”黃東來這時的語氣比起開打前那言之鑿鑿的狀態來就有點兒變化了,“這鄭目開好像比我想象中要猛一點啊。”

“嗬那你是不是要改判斷嘛?”孫亦諧看出對方有點虛,於是開始充滿惡意地拱火。

“也不是要改判斷,現在主要得看葛世會不會失誤。”黃東來還在兜著說,“隻要他不失誤,依然是優勢,輸不了。”

他這邊話音未落,卻見擂台之上,葛世與鄭目開剛好過到一招“風雪殊途”,招盡之際,兩人皆露出了三分破綻,隻能用左手來補。

雙方以左掌對左掌,掌鋒一對,內力相拚。

而這一拚之下鄭目開發現了一件事葛世的左肩有罩門。

這個罩門,是葛世修煉那蠍尾槍的絕式“蠍尾紅蓮”時所產生的;此招的威力巨大,且攻擊角度極為驚奇,但唯一的問題就是需要用到自己的左肩頸交接處為軸來發動。葛世也是直到招式練成時,才發現自己的肩井穴那兒氣血有些淤滯,導致經脈變窄,內力流動不暢,但好在他隻要不用那招,這情況就不會加重,也不會影響他使用其他的招式。

但眼下,趕巧不巧的,他用左手,在一個特定的姿勢下和對方對拚了一下內力。

若是換個三流人物來,這樣拚一下自是察覺不出什麽;若是鄭目開此刻隻跟葛世過了三四招,估計他也察覺不出什麽;但現在鄭目開已經和葛世打了幾十招了,基本已摸清了對手的功力,這時他要還看不出來,那他也白混了。

“哼”因發現了對手的罩門,鄭目開冷笑出聲。

葛世也看到了那個笑容,並隱隱意識到了什麽,但他仍抱有僥幸心理,覺得對方也可能是虛張聲勢。

兩人回身再鬥,但自這一刻起,情勢已大不相同。

葛世心中已有隱憂,招式不自覺地便傾向了防守,而鄭目開的劍招卻是越發淩厲,且有意無意地在偏往葛世的左側;所謂敵進我退、此消彼長,很快,鄭目開就占據裏了明顯的上風,而葛世則隻剩招架之能。

“哎,這局勢不太對啊。”黃東來看著看著,也看出了葛世敗相已現,不禁言道,“什麽情況?怎麽這葛世突然就不會打啦?”

“哈哈哈!”孫亦諧在他一旁幸災樂禍地笑道,“六四開?啊?黃哥你奶得好啊。”

“媽的這跟我有什麽關係?”黃東來道,“他們打的人自己的問題,我就是根據當時的形勢分析一下而已。”

他倆在那兒說著呢,底下已經有些買了葛世的人按捺不住了,開始喊著“退票!”“還錢”之類的言論。

“媽個雞的!退個毛!”孫亦諧聽了,當即跳起來衝著那些人罵道,“你聽說過在賭場裏下完注了還可以退的嗎?誰他媽逼你買了?買定離手、概不退還聽不懂啊?你問問買了鄭目開的兄弟讓不讓你退?你再喊一句試試?信不信老子下來叉死你?”

那類賭棍潑皮,孫哥在魚市場裏見得多了,對付他們自有一套;他就這麽抄著三叉戟直接指著別人的鼻子罵,嗓門兒比人家大,氣勢也比人家凶,幾句一懟,對方也就慫了倘若真有人頭鐵還敢叫喚,孫亦諧絕對會衝下去將其抓出來抽一頓,來個殺一儆百。

這也是孫哥的經驗:開盤口的,最重要的鎮得住場子,因為但凡有一個鬧事兒的你鎮不住,就會牽出一串兒來,所以必須把那些出頭鳥扼殺在萌芽之中。

另一方麵,擂台之上,那決鬥也已進入尾聲。

鄭目開是越戰越勇,而葛世卻已成強弩之末;隨著一記錚鏦之聲乍起,葛世左臂一麻,手中花槍被劍勁震飛。

那端的是劍雨退槍潮,三臂斬蠍尾。

然,葛世並未因此而放棄。

他知道,鄭目開是不會說一句“承讓”,然後讓他相對體麵的走下擂台的。

鄭目開那臉上的神情,便說明了他想一直打到葛世跪下認輸求饒為止,否則就將其打死。

葛世自不會為了保命而求饒丟他自己的臉事小,往淮安俠義門的麵子上抹黑事大。所以,對葛世來說,今天他隻有兩種方式可以下台:一種是贏,一種是死。

終於,到那兵器脫手的一刻,葛世反而不再畏首畏尾,選擇放手一搏。

隻見他全然不顧全身破綻,疾的一躍,追槍而去,在半空使得一招“風廻雲**”,複又握槍於手,展腰反掃。

鄭目開也是不慌不忙,劍走龍蛇,連削帶格,以攻對攻。

就在那劍槍交織之刹,葛世終出絕式:他將真氣灌注右臂,雙足分立,甩槍過肩,以左肩肩井穴為軸,一架、一擺、一衝,槍頭似蠍尾疾出,槍纓化紅蓮怒綻。

這招來得突然,來得猛惡,又來得刁鑽。

能否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找出應對這種絕招的方法,並不在於你自己的招式練得有多精純,而取決於人的反應、經驗和天賦。

鄭目開雖氣未餒,但身已傾,手中之劍也是以一種橫架上挑的態勢出去的這是他出於本能做出的動作,也是他作為一個習武之人而言,天賦的直觀體現。

今天這場決鬥,他應該是贏了。

因為這招接完,他會負輕傷,但葛世會徹底喪失再戰的能力;但這招的背後,已足夠顯出葛世的武學天賦在他之上,若這場決鬥再晚個兩年,他怕是隻有三成勝算。

但這世上沒有如果,至少此時此刻,鄭葛二人都清楚,鄭目開應招的瞬間,已然勝了。

不料,就在那勝負將分之際

一道人影似黑風過境,倏然殺至。

那來者,身高丈二也就是一形容,實際就是一米八出頭,黑衣蒙麵,體型魁梧,但其速度卻儼然在那鄭葛二人之上。

但見,此人自圍觀的人群之外直接一步躍上擂台,宛若驚雷落地,剛好紮身在那槍劍相交之處。

其左手虎口握槍,右手二指夾劍,在那兩人招出半截,內勁尚未全部施出的時刻,生生將兩人的招式都給止住了。

這下,從圍觀群眾到當事人全都驚呆了。

且不說這黑衣人上台時所展露的輕功,就他此刻左右手這一接一滯,便足見其武功遠勝於鄭葛二人,甚至可以說讓那兩位此前的打鬥顯得跟街頭雜耍一般兒戲。

“二位,請近前一步,聽我一言”接著,他便說話了;低沉沙啞的嗓音,可能是有意偽裝。

鄭目開和葛世也沒辦法啦,人家這一看就是一流高手的級別啊,現在“請”你近前一步,你不給麵子?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一息過後,那黑衣人送了手勁,兩人這才收回了兵刃,也收了戰意,雙雙向前一步。

隨後,也不知道那黑衣人跟他們說了什麽,說得兩人臉上變顏變色。

說完後,黑衣人便退後兩步,道了句:“二位好自為之。”接著他就和來時一樣,一躍數丈,飛身便走。

留下鄭目開和葛世二人有些尷尬地立於台上。

半晌後,還是年輕些的葛世先抱槍拱手,側著目,一臉不情願地對鄭目開來了句:“鄭兄,恕在下少識,今日之事得罪了。”

鄭目開一看台階來了,便也尬笑著回禮道:“嗬誤會都是誤會嘛,鄭某也是個粗人,還望葛兄見諒。”

兩人說完這兩句場麵話,也沒跟大夥兒交代什麽,隻是下台跟地保念叨了幾句,讓其把生死狀撕了,隨後便各自揚長而去。

留下一眾愣在原地、不明所以的觀眾,以及兩個很想罵街的盤口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