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讓人感動的不是強者拔刀是弱者的奮不顧身

景陽城,徐府,正堂。

現任知府徐傳成雙膝跪地,手心朝上,恭恭敬敬地對著坐在上首的青年叩頭三次,再抬頭時額頭已泛紅,顯是磕得實在。

適才徐府門房傳話來,說是盛京來人,他本以為是個傳令的小官,卻不想竟然是三皇子宣王殿下親臨。

三皇子顧九卿乃中宮皇後所出,自小天資聰穎,備受皇帝欣賞,早早封了宣王,並禦賜府邸獨居。更是傳聞其溫文爾雅神采英拔,是全盛京少女的夢中情郎。

如今一見,果然是玉樹瓊枝,氣宇不凡。

徐傳成跪在地上,誠惶誠恐:“不知宣王殿下駕臨,未曾遠迎,卑職罪該萬死!”

“徐知府言重。”

顧九卿聲音低沉緩慢,帶著上位者的矜貴和皇家威嚴。他已卸去銀白鎧甲,身著玄色長袍,愈加襯得身姿頎長,挺拔如鬆柏。

“此次低調前來,是為便宜行事。請徐知府幫忙尋個人。”顧九卿眼神示下,莊廷上前把一張字條交給徐傳成。

似乎是個生日時辰。

“這是?”

無名無姓隻有日期和時辰,景陽城三萬人口,該如何尋得?!徐傳成心下哀歎:實在是個苦差事。

顧九卿知他心中所想,提點道:“徐知府莫慌,隻需尋這個生日時辰出生的女子,她如今差兩個月便及笄,尋找起來並非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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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後院廳堂。

富貴恢宏的廳裏,景陽城首富江豐茂和大娘子陳氏坐於上位,兩人麵色陰沉,目光陰森可怖。

江幼在花轎裏自盡,白事衝了紅事,犯了天大的忌諱。

江家花了不少銀子打點,才將自盡一事遮掩成突發了急病。這讓愛財如命的江家夫婦恨毒了江幼,恨不能把她挫骨揚灰,以黑墨潑麵,紅布封口,讓她伸冤無門,投胎無路,隻能做個孤魂野鬼遊**人間。

現下得知江幼回來了,江家夫婦隻是後悔昨日下葬的匆忙——沒仔細檢查是不是真的咽了氣,想到平白花掉的銀子更是怒不可遏,打定主意要狠狠發落她。

毫不理會她從亂葬崗一路尋回家的艱險,全無疼惜愧疚之心。

“三小姐到。”

隨著一聲稟告,身穿藕色裙裝的江幼款翩然出現在廳堂門口,還不等邁步進來,便聽主母陳氏叱罵道:“孽障!江家的臉麵都被你丟盡了!”

江幼置若罔聞,徑直走進廳堂,穩穩坐在椅子上。

她淡然的態度,激得陳氏怒火中燒:“沒規矩的東西!誰讓你坐下了。”

江幼姿態鎮定,從容自如的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後,悠然道:“不讓坐我也坐了。你能如何?”

陳氏一時愕然。

亂葬崗不幹淨,莫不是這丫頭被鬼附身了?從前唯唯諾諾,謹小慎微的小庶女竟敢這般頂撞。

反了天了!

她擼起袖子就要上前教訓江幼,嘴裏叫罵不停:“好你個王八羔子,看我……”

“何須多言。”

江豐茂不屑的瞟了眼江幼,語氣中帶著奚落:“她現在是劉家的人,何須你來管教。來人!把她送回劉老府上!”

劉老是徐知府的嶽父,已致仕的正三品禦史大夫,一個變態老色胚。熱衷**卻是個沒用的,隻能從虐待少女上尋樂子,被他淩辱致死的女子不下百人,十足的敗類。

青桐的心驀然揪緊,江幼身上那些青紫淤痕她看得真切,知道姑娘是死裏逃生才沒掉進劉府那醃臢地兒,怎麽可能次次都有這運氣,

老爺這是讓姑娘去死啊!

她心下一橫,撲通跪下,哀求道:“老爺開恩!劉府是吃人的窟窿!萬不能讓姑娘去啊!”

“沒規矩的賤婢!哪有你說話的份兒!”陳氏厲聲罵道。

江幼看著青桐明明嚇得發抖,卻還挺得筆直的背脊,心底升起一絲溫暖……

這世間,讓人感動的從不是強者拔刀,而是弱者的奮不顧身。

她伸手拉起青桐,嗤笑道:“這會兒劉府上正忙呢,還是別去添亂子了。”

江幼入城後,第一件事就是進了趟劉府。

三更時分,劉老躺在柔然錦被中酣睡入夢,床頭卻綁了個不著寸縷,雙手雙腳均被麻繩捆綁結實的少女。江幼鬆綁少女後,身手利落地挑了老頭子的聲帶,又在他極度驚恐下,割了那處不頂用的二兩肉。

強健青年被閹了尚且命懸一絲,更何況花甲之年的老頭子。本就油盡燈枯的強弩之末,掙紮幾下就歸了西。

“什麽?”江豐茂滿腹疑惑。

“閻王點卯,誰敢抗命。”她上下眼皮一搭,眼角微斜,冷漠高傲地睨著江豐茂,居高臨下的姿態仿若與生自來。

江幼的話音剛落,江管家便疾步進來,手裏捏著張訃告文書,附在江豐茂耳邊低語幾句,他立即白了臉色。

陳氏離得近,聽了些隻言片語,心卻涼了大半——

她的女兒,江家嫡女江美玉跟徐知府的大公子已經定了親,就等著用江幼孝敬了徐夫人的親爹後,就要成親……

眼下出了這岔子,怕是徐夫人要怪罪。還沒過門的新婦就惹婆婆的嫌,女兒以後的日子可如何是好?

陳氏的怒氣躥得老高,豎起眉毛咒罵道:“掃把星!娶你當天劉老就過了身,就是被你克的!”

“我怎麽記得——”

江幼神色微哂,聲音清脆:“那老頭子看中的,是咱家的江大小姐呢!”

徐、江兩家的定親宴上,將為人婦的江美玉麵若桃花,一臉嬌羞,被老色胚一眼相中,揚言要是他不點頭,江家商賈女休想嫁入堂堂知府家!

原本外家祖父相中孫媳婦是敗壞風氣的烏糟事,無奈徐傳成這知府之位是拜老丈人提攜,自是不敢輕慢。於是江豐茂和陳氏就想出個李代桃僵的陰招——把江幼塞過去,左右老頭子就是想嚐個鮮,由他折騰便罷。

一個庶女,死了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江幼唇角微勾,一臉的漫不經心:“就算劉老頭子是被克死的,也該是被江美玉克死,與我何幹?”

來看熱鬧的江美玉走到門口,正聽到這話,一股邪火‘騰’的燒起來,大罵了聲“小賤人”,三步並兩步的闖上堂來,揚手便打——

“姑娘小心!”青桐驚恐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