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陳老夫人的家書

“江公子財大氣粗,但鄙人這賭坊名聲卻也是破壞不得的。”

賭坊老板單手轉著兩顆白玉乾坤珠,話說得不客氣,人卻親厚的走到江鬆石身邊,滿臉笑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道:“江老弟,銀子不夠了好說,但願賭服輸這四個字,是天經地義的。”

從小被嬌慣著長大的江鬆石哪裏見過這等威懾場麵,頓時嚇得打哆嗦,連忙附和著道歉,說是他處事不當,失言了……

“嗬。”

那錦袍青年卻似乎不想就此放過他,目光飽含嘲諷地望向江鬆石,奚落道:“技不如人就要甘拜下風,免得輸丟了褲衩子,怕是連青樓都逛不起嘍!”

江鬆石原本已準備打道回府,可一聽“青樓”二字,登時想到那還在等他贖身的琳娘,渾身上下充滿了戰鬥的勇氣,轉身向賭坊老板急道:“快多借我些銀子!今日我定要翻本!”

那錦袍青年似乎也被這勇氣感染,當下表示願意與他再戰三百回合!

反正——

身穿靛藍色的錦袍,一身男裝打扮的江幼搖了搖手中名家題字的折扇,唇角輕扯。

賺錢她從不嫌累。

自從上回陳氏尋得修士作法失敗,家裏家外引出不少亂子,不僅名聲一落千丈,連曾經的貴婦圈一眾姐妹們也不再搭理她,以往那些雪片般的宴會帖子如今一張都遞不到她手上。

接連幾個打擊下來,陳氏結結實實地病了一場,即便如今大好了,也還是精氣神不足,總是懨懨的,吃什麽都不覺得美味,聞什麽都不覺得香,整個人瘦了好大一圈,原本通身富貴氣派白白胖胖的首富夫人,如今不僅麵色發黃,臉上還多生出許多黃褐斑來。

再加上江豐茂連日不著家,陳氏生怕哪天他再帶回個“柳姨娘第二”來。愁得她急忙寫信給親娘,尋求美容駐顏的方子。

望穿秋水的幾日後,終於等到了親娘的回信,陳氏連忙拆開,細細地讀了起來,結果卻是越讀越是心驚肉跳,讀到最後時已汗流浹背,忙喚來江管家急道:“快,快去將老爺找回來!”

家裏這是出了天大的事了!

被從溫柔鄉強召回來的江豐茂自然怏怏不悅,老臉幾乎快耷拉到腳麵上,一進主屋便開口數落:“好歹我也是堂堂一城首富老爺,被內宅婦人火急火燎地喚回家裏,算得什麽臉麵!”

江豐茂最近確實忙得很。不僅要忙著跟歡喜樓那位談情說愛,還要張羅著每年中官鹽押運的大事。

陳氏把信拍在他臉上,恨聲道:“忙忙忙,也沒見你忙出什麽彩頭來!快看看吧!”

來信中,陳老夫人對美容駐顏的事情談及寥寥,倒是跟陳氏說了一樁兒女親事。

當今國師陳元青,便是出身東楚望族陳家的嫡係。本月初,他昭告全族:要從族內選出一位適齡少女給宣王殿下為妃,也不知怎麽的陳老夫人竟把心思打到外孫女頭上,報了個“景陽城江家嫡女”上去。

而更離譜的是,陳家眾多高貴嫡女都給PASS掉了,反倒是出身商籍的竟被選中。

“我是陳氏出嫁女,按理說已算不得陳家人!可母親竟還不放過我的玉兒,是何居心?莫不是要賣我的女兒給哥哥升官鋪路吧!”

陳氏淚水橫流,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得傷心不已。

江豐茂將信翻來覆去地讀了一遍又一遍,愈發的鬧不明白,先不說東楚陳家如何風光勢大,不過若能以區區商賈之戶嫁出去個王妃,這可是天大的美事啊!

何至於做出這般哭天抹淚的樣子?

“你懂個屁!”

陳氏擤一把鼻涕,帶著濃厚的鼻音道:“幾年前,我回娘家探親時,曾無意間聽見父母在屋中談話,說陳元青這國師之位是受太子殿下的恩惠。如今陳氏一族的興衰已經跟太子綁在一處了!”

江豐茂一聽,也傻了眼,“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

他是商人,走南闖北間對盛京傳聞更是聽說不少,自原太子薨逝,皇帝如今隻剩下兩個兒子,便是現太子與三皇子宣王,不用猜也知道二人是要鬥個你死我活的。

這陳元青既然是太子一派的,替死對頭宣王張羅的什麽狗屁婚事!

說好聽的是嫁過去做宣王妃,說不好聽就是要給那個還不知道命長壽短的三皇子,提前備個殉葬的!

怪不得要找外嫁出去的陳氏,若真是從陳家嫡係裏挑的千金小姐,哪日三皇子倒了,這陳家還有好果子吃?!

意識到事態嚴重性的江豐茂,真正開始緊張懼怕起來:“這可怎麽辦!”

出嫁個女兒倒是無所謂,主要是怕日後三皇子倒了,江家跟著吃瓜落啊!

“還能怎麽辦,刀已經架在脖子上了,送一個便是。”

陳氏此時終於體現出氏族女子的狠厲手段,她擦幹眼淚幽幽道:“不過咱們得立即跟知府大人請一道義絕書,暫且壓在手裏,若是這三皇子上位了,咱們就是新帝的嶽家!如果這三皇子是個不成事的,有義絕書在手,咱們也不至於被連累得太慘!”

這是一場豪賭,陳老夫人想用外孫女換兒子的前程,那她也得為江家謀條安穩退路。

江豐茂緩緩點頭,又趕緊“哎”地大叫一聲:“玉兒已經跟徐大公子定了親,這是過了文書的。怎的能一女二嫁啊!?”

“誰說要嫁的我玉兒!”

陳氏狠啐了一口,恨聲道:“母親信中不是說了嘛,要嫁個好拿捏的聽話的,咱全家上下,最聽話的是二丫頭,讓她一個卑賤庶女嫁到王府,咱們可沒委屈她!”

這等要命殺頭的事,陳氏最想推上去的是江幼那尊瘟神,可那丫頭不僅野性難馴,跟她也不親厚,就算哪天三皇子登基了,也不會有什麽好處落到江家!

“可是,嶽母信上說的明白,要的是嫡女啊!”

“哼。”

陳氏冷笑道:“母親信中說的,是要個嫡女身份的,可沒說死是玉兒!嫡女身份又有何難,把二丫頭記在我名下,不就是嫡女了!?”

翠微居。

江竹心釵環淩亂,寒心酸鼻地闖進屋子裏,抓起茶壺不顧冷熱就往嘴裏送。

她今日原本是想送幾本手抄經獻給陳氏,卻不想她立在窗邊時,竟聽到二人正籌謀著將她送去豪賭!

一時間駭得五髒六腑俱驚,緩了半晌,才平複了心神。

她狠攥起拳頭,咬牙切齒道:

“哼,你們不仁,休怪我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