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最是讀書人

無已院的大丫鬟忘憂把兩個蒲團放在二人麵前,福身退下了。

江幼眼角輕揚,莫非是連屋子裏都不打算請她進去坐坐,在院子就給打發了?

她這才意識到,在原主的記憶裏竟從未進過親娘的房間……

兩人相對而坐,江幼細細地打量著她,雖有歲月蹉跎,還是能看得出這柳姨娘生得不錯,雖然遠遠比不上江幼這副皮相的精致明豔,卻也是位悅目美人。

“你變了很多。”

柳姨娘聲音發沉,帶了幾分數落:“聽聞我閉關這些日子,你闖出不少禍事。”

江幼唇角微挑,抬眸直視她,語氣悠然:“姨娘既已閉關,還管這紅塵俗世作何?“

你管我呢。

在柳姨娘的印象裏,江幼從來都是瑟縮的膽小的,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能驚著她。

如今突然被她硬邦邦的懟回來,竟一時沒反應過來,怔怔地盯著江幼,連掌上的佛珠都忘了轉。

半晌後才再出聲,卻是波瀾不驚地轉移了話題。

“這次你來娘這院子裏,有沒有覺得少了些什麽?”

柳姨娘掌中佛珠再次轉動起來,手指摩挲著珠子慢悠悠地撚著,指了指院子邊一處空地開口道:“前陣子風急,竟把你少時最喜歡的秋千折斷了,見你如今長大了,似乎也用不著了……”

江幼微微揚唇,心裏明鏡般清楚,這話是柳姨娘的一番試探。

怕是太過了解原主,知道她絕不對這麽硬氣的出口的回懟自己,所以才懷疑麵前之人是旁的假冒的?

嘖。

想象力很豐富,差點就讓她猜對了。

“姨娘怕是說的夢話?這院子裏何時有過秋千,那裏一直是口大水缸吧。”

柳姨娘卻不肯罷休,言語間連番試探,卻一一被江幼化解。

幾個回合過去,兩人話不投機再半句也嫌多,柳姨娘一改初見時仙風道骨的模樣,緊咬著後槽牙,眼神陰毒得好像要從江幼身上挖去塊肉一般。

終於憤憤起身,怫然而去。

抬眸望著她向屋內走去的背影,江幼先是勾唇哂笑,驟然瞳孔緊縮,旋即微微眯起了眸子,眉頭越皺越深——

依著柳姨娘的身姿步態,定是從未生育過。

既如此,原主又是誰的孩子?

若是這般,便是能明白了七八分,怪不得這柳姨娘對原主的態度竟如此冷漠,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如何能真心愛護。

不過……既然並非她親生,那這柳姨娘又為何費心費力地假造早產之名,將原主撫養到三歲?

嘖。

幸好原主已魂歸西天,否則若是知道了這真相,會有多傷心。

不過對於穿越而來的001來說,親娘變養娘,親爹變大叔這檔子事,倒是無所吊謂。

前世的001就是一個孤兒,從未享受過親情母愛的溫暖,如今重活一世,又拿了個孤兒劇本,頗有駕輕就熟之感。

“哎呦……”一聲驚呼,把江幼的意識拉回現實。

原來是她想得入神,沒注意迎麵走來的江竹心和丫鬟,險些撞在一處。

那丫鬟見是江幼,開口便要斥責,卻被主子攔住,一臉蒼白之色的江竹心輕蹙著眉頭,幽幽道:“無妨,本就是我瞎了眼,又能怪得了誰?!”

撂下這句話便神色漠然地離開,連平日的親厚都不願再裝一裝。

“這二小姐是怎麽了?”青桐撓撓腦袋,疑惑不解。

江幼雙眼定定地望著漸行漸遠的纖細背影,朱唇微啟道:“你以後找男人,重點要放在人品上。”

才高八鬥,屁用沒有。

“不過。”

江幼再次開口,懶洋洋道:“找男人這事本身,也沒什麽意思。”

青桐是個憨的,對這些情愛姻緣之事絲毫體會不到臉紅心跳的難為情,隻追著問緣由。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最是讀書人。

學識越高,好男人幾率越低,越是些精致利己之人。

一門心思想攀高枝吃軟飯的貨色,又怎麽可能真心迎娶一個商戶庶女。

“區區邊陲小城的鄉巴佬,還想嫁給老子做官太太?真是癡心妄想!”這是江幼化身富貴公子四處遊**時,在某間酒樓雅間聽到的孫柏慶的酒後真言。

幾日前,江幼曾見過江竹心喬莊成小丫鬟出門,想來便是去會這孫柏慶,約莫是孫柏慶先假意安撫住她,商定過幾日便上門提親,才哄得江竹心不再慌張,安心等著他上門求娶。

結果等了這許多天不見情郎上門,終於知曉自己被騙,才這般失魂落魄吧。

江竹心此時的結局,江幼雖早早就料想到,卻絲毫不想理會。

她不是聖母,從不想拯救誰,但很好奇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呢?

城東,聚寶賭坊。

賭坊內人頭攢動,摩肩擦踵,高昂的喝彩聲不絕於耳,其中聚攏人群最多的當屬最裏側的賭桌上。

一位身穿靛藍色的錦袍青年姿態優雅閑適的靠坐在椅子上,手裏輕搖著名家題字的折扇,目光幽幽地飄向賭桌對麵汗流浹背的江鬆石,狂妄道:“江大公子若是短了銀子,就快些下桌,別阻了小爺我的財路!”

江鬆石何時被人這番奚落,一狠心把僅剩的銀票大力拍在“小”字上。

錦袍青年扯了扯嘴角,隨手將一遝子銀票壓在“大”字上。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嘀咕議論聲……

“真邪啊!這青年公子都壓中五十多把了!”

“就是,瞅那江公子臉都輸綠了,約莫著今天又得不少借利子錢吧!這都連著借多少天了……”

“嗐!鹹吃蘿卜淡操心,人家是首富家的公子,還差那點銀子!?”

……

“買定離手,落子無悔!”隨著博頭洪亮的一聲高喊,篩盅在其手中上下翻飛,終於“咣當”一聲落在桌麵。

江鬆石豆大的汗珠順著雙下巴滴落在桌麵上,雙眼緊緊盯著掀開的盅蓋。

“三個六!大!”

博頭手中竹竿輕推,將桌麵上的銀錢全數推向錦袍青年。

再次輸光銀子的江鬆石雙眼一翻,癱坐在地,忽又高高跳將起來,向著錦袍青年怒喝道:“他娘的!一定是你跟博頭聯手出千!還我銀子!”

說罷便抬腳要衝過去,然而還未衝到那青年麵前,已被幾個彪形大漢擒住,狠狠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