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醫者麵前無性別

第二日傍晚時分,男人才悠悠轉醒,一睜眼就瞅見禍害搖著尾巴的撒嬌裝乖,毛茸茸的大腦袋一個勁兒的蹭著男人的臉。

他眯著眼睛望著這頭狼崽子,上次見時它還瘦瘦小小的,這才一月不見,長大了不少,皮毛油光水滑,顯是吃得香睡得好,隻是……

怎的被那女人**得狗裏狗氣的。

他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禍害的大腦殼,這才發現手背上似乎有些名堂。

從手背皮膚裏延伸出幾條透明的粗線,用白色的花紋紙固定著,這透明的粗線跟床榻頂小鉤子上的幾個奇怪的透明袋子連在一起。

男人攥拳又鬆開,手背那處並不疼痛,隻有微微的怪異感。

忽然,他濃眉一抬,淩厲的目光射向窗子處——

一陣窸窣後,窗子打開條小縫,一個身穿灰麻布短打的纖細身影翻身跳進來,待人轉過身才看清相貌,麵孔黝黑泛黃,右頰還長了個肉瘤,模樣奇醜無比,隻有那雙眸子澄澈明亮。

兩人視線相對的瞬間,響起一聲熟悉的清脆嗓音:

“嘿,醒啦!”

剛剛還趴在男人身邊的禍害一見江幼回來,即刻從榻上飛撲下地,尾巴搖得更加歡快幾分,甚至翻著肚皮求摸摸。

純純一狗腿子。

沒眼看。

江幼撕下臉上的易容,在提前準備的水盆裏洗漱一番,再抬頭時已恢複雪膚模樣,又轉身踱到屏風後。

男人聽到屏風後傳出衣料摩擦的聲音,緊蹙了濃眉,無奈地把臉轉向床榻內側。

這女人……

待江幼換了素色衣裙走出屏風時,手裏竟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氤氳的水蒸氣飄忽在碗沿,米香四溢。

她把粥放在床邊,又尋了幾個軟枕墊在男人身後,讓他半躺著,將一根吸管放在他手上,開口道:“放涼些再吸。”

男人看著手中那根從未見過的物什,緩緩點點頭。

也許這種想法可能有些過分,但就照顧他這種重傷患來說……難道不應該用喂的嗎?

而且,用這東西吸食米粥,偶爾會發出惱人的刺啦聲,實是不雅得很,這讓男人非常難受,幾次用目光向江幼提出抗議,不過……

均以抗議無效告終。

為了不再發出這聲響,男人隻得專心再專心地應付這區區一碗米粥,待碗空時竟已生出一層薄汗來。

“得,你喝完就繼續睡。”江幼把補液掛在床榻頂部的小鉤上,又把男人手背上留置針的開關打開,男人蹙眉望著她這一係列熟悉又麻利的動作,思緒忽地飄到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個晚上,遠遠的也是見到她用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在狼崽子身上忙活著……

一股子清涼自手背處向手臂蔓延,感覺甚是奇妙,男人金色的眸子裏閃過些疑惑,卻終於隨著含安眠成分的藥物進入血液,再次沉寂在那些深深的夢裏。

黑暗又寂靜的宮殿裏,徹骨寒風從高原呼嘯而至,卻衝不開血腥的桎梏。他被一大群人烏壓壓地圍著,看不清臉孔,隻能見到無數張張合合的嘴。

冰冷的水滴滑落臉頰,伴隨著尖銳的劇痛和氣管被攥住的窒息,無邊的噩夢和絕望終於將他吞噬殆盡,直覺……

男人驚醒過來,已是黎明時分,晨光透過窗幔柔柔地落在薄被上。

身著素色衣裙的女人正躺在一張奇怪的好像用幾根木頭插起來的榻上安靜地睡著,她生得好看,眉目如畫,瓊鼻朱唇,肌膚白皙似冷瓷,細密纖長的睫毛隨著輕柔的呼吸輕顫,仿佛極易被打碎的美玉般,絕美又脆弱。

跟清醒時很不一樣。

“好看嗎?”朱唇微啟,道出一句帶著微啞的戲謔之聲。

江幼倏然睜開眼睛,柳眉微挑著望向男人。

金色異瞳中閃過一絲猝不及防的慌亂,匆匆避開那雙清亮水眸,男人古銅色的雙頰上似乎還升騰起兩抹紅雲。

江幼唇角噙笑,踱步到屏風後,又如法炮製地端出一碗熱粥。

男人心底升起一團疑雲——

這臥房內竟有灶火?

卻為何聞不到一絲煙熏火燎的油煙之氣,或者是她早料到他醒來的時辰,所以早早備著了?

思索間,江幼已經端著粥走到榻邊,有上次的經驗,男人知道不會有人伺候他,所以很自覺的伸手去接,直到穩穩的捧著溫熱的碗沿,才驚覺自己竟行動如常。

他不可置信的摸向胸口位置,那裏如今纏了厚厚的繃帶,卻隱隱泛著生肉的癢意,掀開薄被——

低頭望見自己精赤條條的身體,他的臉色在最初的一瞬變得煞白,旋即轉黑,最後臉頰、耳朵、脖子都漲得通紅,瞪圓的雙眸裏盛滿了難以置信的憤懣。

“大驚小怪。”

江幼瞄了他一眼,不以為意道:“你知道自己身上多少傷口嗎?109處!!!”

就算梁山好漢每人砍他一刀,都還差個湊數的。

“要是不把你扒光了!怎麽給你治療!啊?!怎麽給你包紮!?”

她的話音剛落,便聽到一聲細微的嗚咽之聲,隻見禍害正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依偎在她腿邊,似乎被她凶到了的委屈表情。

江幼安撫地摸了摸它,又拍拍毛腦殼,最後俯身把它抱起來,隨手從窗戶扔出去:“吃你的飯去!”

“嗚。”禍害發出一聲短暫的哀嚎,對首領表示愛莫能助後,叼著飯碗歡快地向著青桐臥室一路小跑。

處理完炮灰,江幼再次回到“戰場”,一臉理直氣壯地瞪著表情冷酷但麵皮泛紅的健碩男人,神情嚴肅高深道:“醫者麵前無性別,你於我來說,就隻是一堆血肉而已!”

男人似是被她的“專業性”說服了。

他望著渾身纏滿的繃帶,猜想她救自己必然費了一番辛勞,若是太過糾結此間男女之事,反而是鼠肚雞腸,辜恩負義之舉。

眉頭這才舒緩了些,隻是將薄被又向上拉了幾分。

江幼略頷首,唇角微勾起一抹不明笑意,道:“對嘛,咱倆之間是醫患關係,不要計較太多。”

嘖。

實話實說。

老哥身材確實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