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母豬點頭:“主人一直在這裏住這, 它前幾天還跟俺說,要給俺割豬草吃呢。”

說到這兒,它略顯憂愁:“可是主人已經很久沒回來了, 隻有讓豬害怕的男主人,他太壞了,天天欺負主人。”

有了它的話,徹底證實了令月的猜測, 沉思著, 忽然聽見有人在跟自己說話, 是那個敲著煙鍋的老人,他盡管做出慈愛樣子,渾濁的雙眼無端讓人後背發涼。

老人拎著一個憨厚的中年男人, 手指骨節粗大,布鞋底上沾滿泥濘,一看就是下地剛回來, 見到她, 眼神閃爍。

老人敲上他的肩膀:“幹啥愣著呢,還不趕緊感謝這位姑娘, 她可救了你們家的**!”

令月才知道,這人是村裏的三叔公,是村裏頗有威望的長輩。

話音剛落,男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感謝!感謝你!”

實打實的磕頭,聲音很響。

令月趕緊躲開,可就連離開都成了難事, 對方表現出極大的熱情, 非要請她進屋。

采光不大好的小屋子裏, 牆角堆放著氣味濃烈的大蒜, 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農家小院。

令月不動聲色地記下布局,濃鬱的蒜味之下,是股經久不散的血腥味,她垂眸,可以看到地上,已經被人撬開的瓷磚碎片,男人笑著說:“最近攢夠了錢,想把地上的瓷磚都換換。”

令月點頭,望向那一堆碎瓷片,院子裏散養的小雞在地上抓撓,聽見主人的話,瞬間搖頭:“瞎說瞎說!”

“明明是你弄髒了瓷磚,家裏一貧如洗我們還能不清楚,連飼料都懶得給我們放,害得兄弟們天天跑出去捉蟲吃!”

“窮死啦窮死啦窮死啦!”

一隻老母地蹲在窩裏孵蛋,蔫蔫地張開鳥喙:“唉,都別說了,我太困了。”

“媽媽媽媽你怎麽啦?”

小雞們一擁而上,圍著老母雞轉圈圈,惹得她發飆,恨恨道:“還不是主人,我的老天,他不下蛋不孵蛋,沒事兒幹竟然大半夜的不睡覺!”

“吵死雞了!”

一隻小雞怯生生的說:“媽媽你聲音小點兒,我看見男主人帶著豬圈裏的女主人進去,後來女主人再也沒回來!”

老母雞:“!!!”

它聽得一愣,反應過來後,咯咯咯地扯著嗓子尖叫起來:“男主人……男主人把女主人殺了!”

農村的家禽,大部分都是散養在院子裏,根本沒人注意到小雞們,也就是說,他做事的時候,直接被這些小雞看在眼裏。

令月瞳孔緊縮,至於這些拆掉的地磚,她很難不懷疑,是因為沾染了血跡,怎能也洗不清,才被對方直接拆掉。

真幹脆啊。

若不是如此,他怎麽會在警察上門後,表現得如此鎮定,甚至還有空下地幹活,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令月狀似無意地詢問:“大嫂在家嗎?”

男人臉色一僵:“她最近幾天回娘家去了,老家在幾千公裏外,一時半會兒見不到。”

令月笑著點頭:“原來是這樣,那大嫂不是這幾天沒露麵,小周,你來登記一下。”

氣氛霎時凝滯,所有人看著她,令月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等到登記完畢後,屋子裏氣氛已經跌破冰點。

中年男人不可置信:“怎麽這還要登記,俺老婆就是回娘家了。”

令月想,他們演技真好。

她冷冷瞥了眼:“出去了也是沒露麵,我們要找失蹤人員的蹤跡,謝謝你們的配合。”

男人想到的借口瞬間哽在喉嚨,眼底染上幾分不安。

令月想,她已經知道原因了。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出去,搖人!隻是他們帶來的這些警力,對於接下來要做的事來說,完全不夠!

想到自己的推測,令月心頭揣揣,如同懷揣一隻活蹦亂跳的兔子,屋子裏的腥氣,消失的女人,一切都在預示著,這裏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令月走了後,一直跟著她的女水鬼沒走,一小灘黏濕的水跡出現在地麵上,誰也沒發覺,屋子裏似乎愈發潮濕。

屋子裏,剛才老實憨厚的中年那人瞬間慌亂起來:“三叔公,我們現在怎麽辦?”

“能怎麽辦?”他抽了口煙槍,狐疑的目光看著地麵:“如果你按我說的,老老實實做起來,絕不會有被發現的時候,可是你怕了,你沒做!”

“雷子,你讓我說什麽是好?”

“隻能等警察離開,我們再處理,總之,不能讓他們發現其他東西,不然……”老人渾濁的眸子掃過一群人,攜著氣勢的淩厲目光讓人身體發抖,不由點頭。

三叔公:“不然別說什麽其他,就是你們自己,也得給我進局子!”

其他人想到村子的秘密,紛紛三緘其口。

小年輕扯了扯衣服,總覺得這屋子涼得滲人。

誰也看不到的角落,女水鬼披頭散發,冰涼的水地如斷了線的珠子淌在地上,所過之處,皆留下冰冷的水跡。

“家……我的家在哪兒……”

“我……我是誰……”

她大腦空空,茫然地看著屋子,一個個貼上去又離開,不多時,整個屋子如同一處天然冰窖,冷得眾人紛紛發抖。

他們沒料到,自己等來的不是警察離開,而是更多的警車到來,刺耳的警笛聲攪得人心惶惶。

大媽立馬關緊門窗,想到剛才看見的車子,不禁歎惜:“你說她怎麽那麽倔?咱們村子的女人誰不是這麽過來的?孩子都有了怎麽還想跑!”

丈夫躺在**,不屑地撇了撇嘴:“還是雷子沒出息,連個女人都治不住!”

“你也安分點兒,別心軟,那些東西都別搭理,不然發現了,咱們兒子以後怎麽娶媳婦?怎麽傳宗接代?”

大媽連連點頭:“我明白我明白!”

至於她明白什麽,隻有她自己知道。

大量警車到來,人手都是以車計算,可想而知,上級對此事的重視程度,荒野殺人碎屍案,準確來說,是大青山夜譚案的出現,引起極大轟動,而京市,已經很久沒出現這樣的大案子!

在聽到林少澤的請求後,警方迅速組織人手,抵達現場後,一切調度聽從林少澤指揮。

令月直接開門見山道:“我應該找到了第一案發現場。”

幾乎所有人都看著她,驚疑不定,除卻那兩名跟隨辦案的幹警,倆人對視,可他們完全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啊。

對於他們的疑惑,令月沒說話,倘若能這麽輕易就被他們發現,令月覺得,這村子也不會存在這麽長時間。

林少澤沉吟片刻:“有多少把握?”

令月:“百分之百!”

她百分之百篤定,才會直接拿著紫外線檢測燈來到案發現場,在LSK熒光的照射的照射下,那堆攤開的地磚碎片上,浮現出大片土棕色血跡,原本的白色都變成土棕色。

痕跡斑斑,叫人心驚。

看到這些的人臉色大變。

某人村民不知道這是什麽,可作為凶手的男人知道,這些都是血,女人死前的哀嚎痛苦猶在耳畔。

刹那間,他臉上再無一絲血色。

“這是啥科技?”

“地上這都是啥東西啊?一大片一大片,變魔術嗎?”

小山村的村民保守著自己的秘密,主動與世隔絕,自然也不知道這種先進手段,看見痕跡後,紛紛嚇了一跳。

即使是幹警,也被現場驚到了。

令月看向男人:“你應該知道吧,這些是什麽。”

被她飽含深意的冰冷目光注視,男人冷冷打了個寒顫,紛紛被她看透一般,他囁嚅著嘴唇。

“女、女警官俺真的不知道……”他試圖抵抗到底。

令月深深看他一眼,從頭開始說:“大青山發現一起性質惡劣的殺人碎屍案,我們通過調查走訪,最終確定受害者屬於周邊村民。”

她掀起長睫,想起剛才看見的文件:“按照DNA血液樣本分析,和你的妻子高度吻合。”

老實男人:“!!!”

令月:“你驚訝什麽呢?你不是都知道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震驚地看著她,然而,令月已經有了全部把握,侃侃而談:“這些血跡就是你妻子的,因為某些原因,你出手殺了她,你身上還沾著她的血跡。”

說著,她手裏的紫外線檢測燈照向男人身體,手臂上那些斑斑點點的土棕色熒光反應,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誰也沒想到,會這麽簡單。

令月是有百分百的把握才敢動手,她聽到了母豬和雞群的證詞,也仗著這些人不懂如何清洗血跡才敢如此冒險一博。

他們會毀壞物證,可是留下的痕跡不容易被破壞,這些經過水洗後仍舊存留的痕跡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這是她算準了的情況下。

但凡他們用魯米諾化學用品又或者漂白劑清洗現場,紫外線檢測燈就不會起作用。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

三叔公氣得一巴掌呼在男人臉上:“雷子,你怎麽能這麽幹?你糊塗啊,那可是你老婆!”

周圍村民一擁而上的拉架,民警護著男人,雷子張了張嘴,接觸三叔公渾濁的眼珠,心髒陡然一沉。

他低垂著頭,全身癱軟,仿佛一具沒了生氣的行屍走肉:“我說,我全都說。”

他看著警察,忽然大聲嘶吼起來,狀若瘋癲道:“是我一時衝動,用大砍刀打死了她,誰讓她給我戴綠帽子?和其他男人眉來眼去,這樣的女人就該死!”

“殺了她之後,我害怕,就把她的屍體扔到了大青山的野譚裏,我心存僥幸的回家,告訴村裏人她回娘家去了,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沒想到,會被你們發現。”

“我不後悔,一點兒也不後悔!我對她那麽好,她咋能背叛我!”

探案順利得叫人無法相信,案件似乎就這麽結束了。

在場的警察都有些茫然,少說幾十名幹警被抽調來,還沒發揮作用,就這麽結束了?讓他們來幹嘛?看熱鬧嗎?

當然不止!

令月環顧一周,是驚怒交加的村民,又看向憤恨的男人:“你所謂的對她的好,就是讓她住豬圈嗎?”

林少澤眼眸深沉,拿出當初的調查情況,說道:“據我們警方調查所知,你娶的那個媳婦,兩年前突然出現在唐家村,當時你大聲宣傳,老婆個智力有缺陷的女人,她背叛你?這事從何說起。”

此話一出,一些有經驗的幹警下意識看向村民,看清他們的驚愕後,心都涼了半截。

確實存在貧苦人家娶不到媳婦,和瘋子傻子結合的陋習,可是,當一村人都幫著隱瞞,又和凶手交代的供詞情況不一致,刻意隱瞞重要信息時,通常有更大的隱情!

一個謊言需要更大的謊言來遮掩。

他想到了辦案多年以來,遇到大大小小的案件。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並不是腦子有問題,她是個正常人,是被你們買來的媳婦?”

“拐子村!”警員中傳來低聲驚呼。

此話一出,所有村民都慌亂,無措地看向三叔公,這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和善地笑道:“警察同誌,這話沒有證據,你們可不能亂說啊!”

“是啊,我們莊稼人天天土裏刨食,都是講良心的人,你們咋能這麽說!”

“警察同誌,說話要有證據!”

地中海村長抹了抹滿頭冷汗:“我是村長,我、我能保證負責地說,俺們唐家村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絕不會幹買賣人口這種喪盡天良的壞事兒!”

盡管他們大聲辯解,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以往忽略掉細節浮現眼前,這個村子的青年男人,是不是太多了?少部分女人,都是老太太和上了年紀的中年婦女。

那些年輕姑娘和媳婦都去哪裏了?

不少人眼裏露出深思,三叔公最先出聲:“我們村子是窮,可人窮誌不短,警察同誌,我們任你調查,但凡出現一個拐來的姑娘,我任你們處置!”

林少澤:“您放心,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三叔公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後背發涼,仿佛有黏膩的水珠滑下,連體溫都降低幾度,臉色隱隱泛白。

令月看了眼,老人微微佝僂的脊背上,麵色青白的女鬼飄在身後,鬼氣森森。

就在這時,令月等的人,不,準確來說是虎,回來了。

“君君。”她在心裏和君君溝通,大老虎甩著尾巴得意洋洋:“主人,我回來了!”

“這片林子好大,我找了很長時間,才找個這家夥,它說它是這裏的老大,對這裏了如指掌。”

“主人,我把它送過來啦!”

片刻後,牆角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小塊堅實的牆壁突然破開,露出的缺口,好像一個狗洞。

一隻黃鼠狼突然鑽出來,大家再度嚇了一跳。

因為它體型巨大,向來細瘦且長的身體,此時蜷縮起來,竟然足有臉盆那麽大,體型堪比三個月的狗狗幼犬。

見到它的村民嚇得趕忙後退,眼神又敬又畏:“黃大仙!”

警察並不相信這些東西,準備將其驅趕,黃鼠狼猛地一躥,閃電般跑到令月跟前,接著舉起兩隻細長的爪子,拜了三拜。

“黃瓜拜見大人!”

令月差點沒忍住笑出來,黃瓜,應該叫南瓜才對。

此時,眾人驚詫的目光落在黃鼠狼身上,它仿若不覺,十分靈性地叫了起來,扭動大尾巴:“大人,山君大人讓黃瓜給您領路,半座小清山都是俺的地盤,俺知道他們買來的姑娘在哪裏!”

令月神色凝重,她沒有出聲詢問,已經不需要,黃瓜的出現就是破局關鍵。

旋即,她抬眸看向惶恐不安的村民:“希望你們說的是真的。”

令月對上林少澤的目光:“它剛才告訴我,那些姑娘都被困在哪裏。”

她說著指向後方,目光越過一排排房屋,落在蒼翠欲滴的森林裏:“在後山。”

林少澤目光微動:“那就上山!”

眾人麵麵相覷,一部分保持沉默,一部分麵無表情,心裏直罵娘,什麽意思?這黃鼠狼什麽時候說話了?難不成他們剛才失憶了?

當然不可能,無數炙熱的目光落在令月身上,關鍵點就在她身上!

她能和動物溝通!

念頭一起,按都按不住。

令月微微勾唇:“黃瓜,你帶路。”

黃鼠狼黃瓜甩著大尾巴開始往外跑,像是真的聽懂了,歡快地小跑。按照林少澤的指揮,一部分警力留在原地,一部分跟著上山!

後山!

幾個知悉隱匿的老人眼睛圓睜,怎麽可能!

村民們眼睜睜看著黃鼠狼出現後瞬間扭轉局麵,一個個連表麵鎮定都要維持不住,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有人能和動物溝通!

三叔公瞪了眼快要繃不住的小輩,強撐道:“我們要相信警察同誌,他們一定會還我清白。”

然而,他心裏已經絕望。

難道真是天要亡我?他並不甘心,唐家村這一輩算是他拉扯長大的,當年村子差點散掉,是他以一己之力救了村子,也領著村子走上拐賣道路,才有了今天的發展。

他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可當它真正到來,他不甘心啊。

渾濁的雙眼掃過惶恐的小輩,這些都是孩子,才二十多歲,還有大好青春!他幫人把城裏不願意結婚的女人拐過來生娃娃,那是天大的功德,怎麽是犯罪!

錯的不是他,是這個世道,這個變壞的世道!

三叔公大力磕著煙鍋,煙灰簇簇落下,這些女子怎麽能不遵守老祖宗定下來的規定,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才是正常的!

*

後山。

一入山林就成了黃鼠狼的主場,它就像是回到家一樣,大搖大擺地走進林子裏,有時候速度太快警員跟不上,還會抱著大尾巴扭頭等,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眾人。

“哇,我已經很慢了,你們怎麽比我還慢啊?”

“這是警察嗎?是不是有點兒不中用啊!”

聽見這話的令月:“……”

路上,能跟上它腳程的人,隻有包括令月在內的幾名警員,都是警局裏的優秀幹員。

他們越走越遠,臉上的表情亦逐漸凝重,原本以為荒無人煙的山林,竟然隱隱鑿出一條小路,彎彎曲曲,九曲回腸。

黃鼠狼黃瓜在一處土坡前停下,地麵被雜草和枯藤覆蓋,倘若不是黃鼠狼指點,它們可能直接就略了過去。

黃鼠狼黃瓜趴在土坡邊緣聞了聞,忽然大聲叫了起來:“就是這裏!我看見他們人類往

令月翻譯之後,所有人麵麵相覷,那該怎麽下去,就算是小土坡,也有傾斜度,一不小心就是骨折的下場。

黃鼠狼黃瓜:“就在你們腳下啊!”

令月垂下眼簾,目光落在雜草和枯藤上。沒一會兒,她忽然彎腰,扯起底下的枯藤,才發現一部分看似枯藤,實際上是塗上油漆的麻繩!

被雜草和真的枯藤掩蓋著,足夠以假亂真。

警員們一個個扯出來,地上的雜草也被翻開,有人一路尋到終點處,是一顆顆腰身粗的大樹,繩子就埋在淺淺的土層下方。

“這群人的花樣……真特麽多啊!”

“別說髒話。”

“準備一下,下去看看。別忘了帶上武器。”林少澤說著,指腹摩挲腰側一瞬,那裏,是應該明顯的凸起。因為這次行動特殊,上頭調撥的不止警察,還有武器裝備,以防萬一。

令月第一個跟著下去,比所有人都靈巧,腳尖輕輕一點,眾目睽睽之下,以後踩著繩子滑下,半路跳進洞穴裏。

她踩著厚厚一層腐殖土,上麵落滿了枯枝敗葉,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黑漆漆的山洞裏看不見任何東西,散發出刺鼻的氣味,有種腐朽衰敗的氣息。

令月打開手電筒,抬眸,對上一雙雙絕望痛苦的眼睛,終於看清山洞裏的女人模樣,如同一具具屍體東倒西歪,行屍走肉,生不如死,她能想到的隻有這些。

“你、你是新來的?”女人奄奄一息,靠在同伴肩膀上,無力地問。

她們不知道被關在這裏多久了,斷水斷糧,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人在等她們屈服,也是惱羞成怒後的懲罰。

因為竟然有人敢反抗他們,挑釁他們的權威!

狗屁的權威,都是沒有人性畜生不如的髒東西!

令月搖頭,眼睛發澀,濕潤的東西已經快要控製不住,直直衝出眼底,她很慶幸,幸好燈光照不到自己,沒人看到她快要哭了的表情。

她走到女人跟前,蹲下身擰開攜帶的礦泉水,說:“我不是新來的,我為你們而來,我來接你們回家了。”

山洞裏的女人們愣怔地看著她。

許久之後,壓抑不住的哭泣聲灌滿整個山洞。

她們回去的時候,得到了最妥善的照顧,之前說話的女人流著淚,固執的看向夕陽,一層層爛漫的晚霞舒展變幻,如同巨幅畫卷,拓印在天空之上。

她忍不住回頭,看著被救出的姐妹們,真的出來了,她們從那個黑漆漆見不到一點光亮的山洞裏逃出來了。

忽然,山下傳來一聲槍響。

林少澤瞬間沉下臉,他先領著一部分警員快馬加鞭趕下山,剩下的人,照顧這些被解救出來的女孩子。

她扶著的女孩子下意識抱緊她,泛著死皮的嘴唇一張一合:“槍!他們有槍!”

令月目光微閃:“沒事的,不會有人再欺負你們,我們一定會保護好你。”

就在剛才,君君告訴她,是那幫不甘心的村民反抗,不知道他們從哪兒弄到的手)槍,程子明差一點被射中心髒。

令月問:“是你在幫忙?”

大老虎君君傲然挺胸,後來才發現主人看不見自己的樣子,說道:“是我,雖然他好吵,嘴巴一刻也不停著,但是,他是個好人。”

君君認真地說:“好人應該有好報。”

令月也笑,她扶著的女孩子問她:“姐姐你在開心什麽呀?”

令月說:“我在高興,好人一定有好報。”

山下,程子明靠著石頭不停嘶氣,疼得齜牙咧嘴,旁邊的隊友回擊,很快大部隊趕到,這群人被全部製服。

所有警員麵色沉重,誰也沒料到,這群村民手裏竟然有槍!

絕對是條大魚!

結果也不出他們所料,簡單審問後,他們才知道,這竟然是埋藏數十年的拐賣團夥窩點,整個村子都是罪犯。

村裏的女人除了一些七八十歲的老太太,其他人全都是被拐來的,有些已經被洗腦,在警察拷走的時候不停撒潑,一些則是麻木,漫長的虐待早就將她們都血肉磨得粉碎,隻剩下一具軀殼。

情緒最激動的是不屈服的女孩子們,不拘什麽,用手抓用腳踹用牙咬,臉上早已淚流滿麵。

“你們該死!你們真該死!”

三叔公捂住臉上的血,大聲喊道:“我是主犯,他們都是從犯,咱們國家有規定,人販子罪不至死,他們還年輕,還是個孩子!”

令月笑了,看著收繳上來的槍)械:“那要是再加上襲警,私藏槍支呢?這裏十把槍,就算是坐牢,也要他們一輩子把牢底坐穿!”

洋洋得意的村民頓時臉色煞白。

林少澤皺緊眉頭,看著出現的槍支,國家嚴禁槍)支彈藥,這些可不是什麽渠道都能弄到的,他更傾向於,事件背後還有主謀!

“把他們帶下去,仔細審問。”

一輛輛警車來回運送,令月則拿來熱騰騰的白粥,她們幾天幾夜沒吃過東西,驟然吃到葷腥,身體會接受不了。

一個女人,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怯生生的眼裏滿是茫然:“婷婷死了,對嗎。”

令月一愣,她背後,茫然的女水鬼慢慢扭頭,在女人的講述裏,她得知了死去女人的一生。

她是城裏女孩,父母都是職工,人生最大的煩惱就是每次學校考試,成績總是中等偏上,然後是每個星期都要去上的補習班。

後來,她參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試,高考,因為努力學習,終於勉強補檔考上了自己心儀的大學,家裏人很高興,帶她出去旅遊。

在人潮擁擠的車站,他們分開了。

一個老爺爺請她幫幫忙:“女娃子,俺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帶俺賣幾個饃饃吧。”

她遲疑不定,最終還是答應,就在火車站旁邊的小巷子裏,片刻後,店門落閘。

睜眼就是一張床,遭受慘無人道的折磨,女孩子住在豬圈裏,時刻被鐵鏈鎖住,已經洗腦的被拐大媽勸她認命。

她不認,憑什麽?憑什麽啊!

我不是自願的,我的人生才剛開始!

直至後來某天,終於惹惱了男人,她被他殘忍虐殺,事後說是自己喝酒上頭,提著不成人形的她扔進水裏。

水鬼,應該是婷婷,她捂住腦袋,好疼,為什麽腦子裏空空的,沒有任何記憶?

她跑去掐住男人脖子,失控的力道讓他幾度瀕死,張大的瞳孔映出青白色鬼影:“你!你怎麽會回來!”

他明明挖空了她的腦子,填上了麵粉和漿糊,三叔公告訴他,這樣就算是冤死成鬼,也不會有一點記憶。

聽見這話的所有人瞬間毛骨悚然。

本來想救他的警員也躑躅不前,震驚地看著他:“這是人能幹出的事嗎?”

“呸,畜生不如的東西!”富有正義心的警察恨不得他馬上自己把自己掐死,這些人全部無藥可救!

男人到底沒死,比死了還可怕。

婷婷一直纏著他,每時每刻,他都能聽見滴答的水聲,睡夢中經曆一遍又一遍的噩夢,夢裏他變成婷婷,看見自己猙獰醜惡的臉,大砍刀狠狠劈下,一次又一次折磨,在地獄裏飽受折磨。

看著警車一輛輛開走,令月並沒離開,而是一轉身上了小清山。

小青山和背後連綿不斷的山脈相比並不高大,卻因為緊靠綿雲山脈沒有得到開發,顯得格外山清水秀。

玫瑰色的晚霞浮在天空之上,宛如色彩堆積的城堡,絢爛無比。

她收回視線,叢林裏,毛絨絨大老虎在等她,它身邊,黃鼠狼黃瓜四處張望。

遠遠看見她,黃鼠狼黃瓜飛奔而來:“大人您終於來了,山君大人告訴我,隻有您能幫我了,求您救救我的崽子吧!”

令月一怔,覷向君君,合照剛才的帶路連報酬都沒談好,她輕咳一聲:“你先起來,你先告訴我,你家發生什麽事了?”

黃鼠狼黃瓜:“我們家崽子被仇人給抓了,它說如果我不退出小清山,就把我崽子一口給吞了!”

令月敏銳地抓住疑點:“……它為什麽抓你崽子?”

黃鼠狼黃瓜更加氣憤難平:“因為它想當小清山的山大王,這裏一直是我的地盤,它仗著實力就想欺負我!”

“這裏可是我們家的祖地,我爺爺奶奶、我太爺爺太奶奶我們祖祖輩輩都埋在這裏,這就是它們傳給我的祖產!”

黃瓜大尾巴在地上啪啪啪地甩動起來,一砸一個大坑,看得令月瞠目結舌,這是黃鼠狼?確定不是小炮彈?

君君低下頭,毛絨絨的皮毛蹭到她臉頰,又軟又滑,令月動作一滯,聽見它悄咪咪說:“主人,一定要去!”

君君盯著黃鼠狼:“這條黃鼠狼肯定吃了好東西,你看它都變異了。不過這樣竟然還打不過人家,又著急的想讓你幫忙,肯定是那東西出了岔子,我們快去截胡!”

令月聽著它土匪似的做派,不禁扶額,不過她也聽出來了,黃鼠狼黃瓜的話半真半假,不能全信。

她們討論一會兒,黃鼠狼黃瓜眼睛滴溜溜地轉,盡管心裏特別著急,也不敢輕易出聲。

這可是它現在唯一的指望了。

令月討論結束,說道:“我答應你了。”

“你家仇人住在哪裏?快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