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壽宴風波5
孟翠花咬咬唇，見她神色鎮定，心下稍安，隻得轉身退了下去。
等她退下後，顧三爺才吩咐身後的下人:“去，將煊哥兒帶過來。”
“是，老爺！”
沈茴香微微蹙起秀眉，抬眸掃視著四周。
池子邊雖然置放著數頂華蓋，每頂華蓋下都坐著客人。顧三爺與侯爺父子所坐的位置正好在假山的旁側，這裏不但有假山擋住一部分視線，而且旁邊還有一棵高大的香樟樹，再加上華蓋的遮擋，所以其他客人並看不清楚這邊的情形。
沈茴香籲了一口氣，剛想回眸，視線卻意外的與一人相觸。她凝神一看，隻見那人是一名年輕公子，生得唇紅齒白俊眉朗目，氣質如塵，一雙如星辰般的眸子正凝視著她。
沈茴香怔了怔，心念一動。果然她所料沒有錯，這男人正是那日在客棧裏有一麵之緣的顧家公子，也就是侯府的世子。
顧辰焱一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也認識他。他腦子轉了轉，猛然醒悟，忍不住脫口而出:“原來是她？”
侯爺看了他一眼:“你認識她？”
顧辰焱點點頭，低聲道:“見過一麵……爹，上次婉兒鬧離家出走，在客棧與人起了爭執，就是這位小娘子……”
“是嗎？”侯爺驚訝異常，轉眸仔細的打量沈茴香。這女子非常年輕，眉目清秀，麵色沉靜如水。他微微有些發愣，這張臉怎麽隱隱有一種熟悉感？
顧辰焱見父親的目光冷了下來，以為他護女心切，忙解釋道:“爹，上次那件事情，是婉兒不懂事任性，這位小娘子並無過錯。”
侯爺皺了皺眉頭，掃了兒子一眼，心裏頗有些意外。兒子一向高傲自負，這次竟然會幫著一名普通的村婦說話。他哼了聲，沒有說話，隻是眯起眼睛不動聲色的打量沈茴香。
沈茴香自然不知道他父子二人說了些什麽話，但是見他們的神色也知道他們必定在說自己。她微微蹙眉，目光有些冷，心想，這父子二人不過是因為煊哥兒學了幾首詩，就罰孩子下跪，可見得也不是什麽善人，特別是那個什麽世子，生得那樣俊，可見心腸也必定冷漠。嗬，侯府家的貴公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裏會心疼庶房叔父家的一個庶弟？
不一會兒，下人帶了煊哥兒過來。
煊哥兒不過是七歲的孩子，在廳堂又罰了跪，心裏早就委屈成什麽似的，又驚又怕，所以一看見沈茴香站在那裏，就小嘴一癟，眼淚奪眶而出，奔上前撲進沈茴香懷裏，哭道:“大舅母……”
沈茴香急忙摟住他，彎身擦去他眼角的淚，柔聲安慰道:“別哭，大舅母不是來了嗎？”
“大舅母，煊兒膝蓋好痛……”煊哥兒抽泣著剛說兩句，身後就有人重重的咳了聲。
煊哥兒嚇得身子一縮，再也不敢哭出聲了，隻有小肩頭一抽一抽的。
膝蓋痛？沈茴香低頭一看，赫然發現他膝蓋處的綢褲已經濕漉漉的浸出了血絲，不由吃了一驚，再顧不得別的，忙輕輕擼起他的褲管。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了一跳，臉色也頓時變了。隻見煊哥兒的膝蓋已經破了皮，鮮血淋淋的。
她咬咬唇，又擼起另外一隻褲管。也是一樣，全是鮮血。
“煊哥兒，告訴舅母，你的膝蓋怎麽會破皮流血的？”沈茴香最是喜歡孩子，平生最見不得孩子吃苦受罪。就算煊哥兒違反家規被罰跪，可是，從他罰跪到現在也才一會兒功夫，這麽短時間怎麽會跪得兩隻膝蓋鮮血淋淋？
煊哥兒抹了把眼淚，剛想說話，卻聽顧三爺冷哼道:“煊兒，不許叫苦喊疼。你是男孩子，受這點責罰算什麽？”
煊哥兒咬著下唇不敢再說。
沈茴香狠狠瞪了顧三爺一眼，轉頭溫聲道:“煊哥兒別怕，你告訴大舅母，你的膝蓋是怎麽回事？你不告訴大舅母實話，大舅母怎麽給你治傷呢？”
煊哥兒怯怯的看了父親一眼，又看了大舅母一眼。大舅母凝視著他，目光關切憐惜。
不知怎麽的，他突然就不害怕了，仿佛大舅母給了他無窮的力量。他“嗯”了聲，道:“煊兒剛才……剛才在廳堂裏跪石算盤……”
“石算盤？”沈茴香驚愕的瞪大了眼睛，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他們讓你跪石算盤？”
侯爺父子也有些驚訝，對視一眼。心裏都在想，這個顧三爺，可真舍得下狠手。
這種石算盤，沈茴香也稍稍知道一點，這種懲罰用具在大齊也算是比較獨特的了。它外形如同一把大的算盤，隻是算盤棋子全是尖尖的小石頭所製。一般大戶人家都備有這玩意，用來懲罰犯了家規的族人。
但是因為石算盤比較尖銳，所以一般十歲以下的小孩子並不用這種方式來懲罰。
但是，沈茴香萬萬沒想到，今兒就因為煊哥兒念了一首詩犯了所謂的家規，顧三爺竟然用這種方式來懲罰一個七歲的孩子。
她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心裏那股怒火如同火山爆發一般，怎麽按也按不下去。
她倏地直起身子，盯著顧三爺，語氣咄咄逼人。
“請問三爺，煊哥兒到底幹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你要罰他跪‘石算盤？’”
顧三爺一見兒子雙膝血跡斑斑，心裏早就又悔又愧。
兒子是他的，說不心疼那是假的，隻是，他這麽做也是被逼無奈，不這麽做，怎麽消除侯爺的疑慮？煊兒是男孩子，吃點苦頭沒什麽……
這樣一想，他隨即拋開心裏那點愧疚，板起臉盯著沈茴香，冷冷的道:“這裏是顧府，煊哥兒是我兒子，父親懲罰犯了家規的兒子天經地義。你一個借住在府裏的外人，有什麽資格說三道四？”
“……”沈茴香氣極反笑，“好，你口口聲聲說煊哥犯了家規，他到底犯了哪一條哪一款？”
“哼，顧氏家規第一條便規定，庶出子弟不得私自讀書習字。可是煊兒呢，他不但偷偷學了，還到處張揚，你說，該不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