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也算人脈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衡心繡坊的,直到上了馬車還沒有回過神來。她不說話,竹葉就隻能在車外等著,凍得直哆嗦。直到冷得嘴唇發紫,她終於忍不住喊了一聲:“娘子,咱們去哪?”
楊雨蕭終於回過神來,一陣陣屈辱和不甘湧上心頭,她想去找薛青廉問個清楚,可人家現在在官府,她不方便過去。她想回去跟那幫貴婦再爭論一番,可她不敢。最終,她咬牙切齒的說道:“去那個阿荷的妝館!”
殊不知,薑荷此時根本不在妝館,她正站在衡心繡坊二樓的窗邊目送著楊雨蕭遠去。她猜到楊雨蕭要去哪兒,但是她不怕,楚大娘母女這段時間都會在春雨巷住,妝館根本沒人。
“沒想到這楊姨娘竟如此仗勢欺人。”
身後一個男聲響起,薑荷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畢竟她現在就在人家處理公事的房間呢。
薑恒的神情看起來義憤填膺極了:“她仗著自己的身份欺辱百姓也就算了,連知州大人的官聲也被她毀了,這幾位貴婦今天鬧了這麽一出,往後在民間還不知要怎麽添油加醋的傳言。”
薑荷心裏不以為然,今天這一出雖然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沒想到宋雲曇會為了義氣替她出頭,當眾說出楊雨蕭擠兌自己的事。不過這也算是好事,若是之後楊雨蕭再敢暗地裏找麻煩,百姓的悠悠之口也不會放過她。
可是,到底又欠了宋雲曇一個人情。
她壓下心裏的種種思緒:“不必擔心知州大人,我已經打聽過了,找我們麻煩的官吏是楊姨娘的娘家兄弟,若是其中有知州大人的手筆,必然不會露出這樣的破綻。”
薑恒稍稍安下心來,若是薛青廉出了問題,他們薑家可就沒人護著了:“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是否要上官府找知州大人說清楚,他為了彌補過失,一定會讓你重新開業的。”
薑荷麵上一副苦相:“罷了,隻怕有那起子小人見不得我重新開業,之後還要背地裏算計我的。現下我也算是無路可走了,不知道薑公子願不願意收留我?”
“你要做什麽?”
“我想……薑公子若是同意,我便在繡坊工作。”
薑恒不解:“繡坊多個做工的倒也無妨,隻是阿荷姑娘,你會刺繡,還是可以照應客人?若是照應客人的話可就屈才了,你上妝的手藝這樣好,還是應該回妝館工作才是。”
薑荷把自己的想法解釋給他聽:“我自然做的還是上妝的活計。我有個主意,不如在繡坊貼個告示,上麵就寫若是在繡坊消費滿五十兩銀子便可贈送一套妝麵,可以根據客人的要求按時上妝。這一來可以做出妝館的特色,二來可以讓客人在繡坊多買繡品,一件普通成衣就要三四十兩銀子,無非再加幾條帕子、幾個荷包,便能湊滿五十兩。”
薑恒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已經打起了小算盤。就按棉布的麵料和最普通的花樣來說,一件成衣需要三十五兩銀子,這個價格很貴了,但他們繡坊主打的就是高端貴氣,訂這樣品質成衣的人寥寥無幾,因為並不劃算。
最多的就是訂製絲綢麵料的客人,這樣的衣裳總共算下來需要四十兩銀子,一條帕子三四兩銀子不等,隻需要三條帕子便能湊夠十兩銀子。
什麽?沒有人會因為一副妝麵多花十兩銀子?
怎麽可能,若是妝麵收個一二兩銀子倒也罷了,但是以免費的形式送出去,想占便宜的人也就多了。尤其是經過這段時間的打聽,他得知這位阿荷姑娘不僅妝技極佳,連用的妝品都是極好的,據說還有一種閃閃發光的眼妝粉,很得貴婦們青睞。
還有一點,就是那些貴婦今天在繡坊一鬧,阿荷的遭遇怕是要傳到很多人耳朵裏,大家難免私下為她不平。如果這個時候他接納了阿荷,給她一口飯吃,不論是對他個人還是對繡坊的名聲來說都有著極大的益處。
怎麽想,雇傭阿荷都有八成的好處。
但他薑恒不是普通人,是個商人,他要考慮那八成的好處沒錯,但還有兩成壞處呢,他不能不管。
第一是雇傭阿荷說不定會引來楊雨蕭的記恨。但楊雨蕭畢竟隻是個奴婢出身的妾室,或許能拿捏沒有根基的阿荷,但對於薑家這種在雍州盤桓了十幾年的大戶人家是沒什麽威脅的。
隻是還有最後一點。
他問自己,今天發生的這一切都是巧合嗎?
要知道他並不是每天都待在妝館的,是阿荷今日說要來給他送香水,他才從家裏匆匆趕來,結果剛到沒多久,樓下就上演了這麽一出好戲,就好像是存心給他看的一樣。
若不是,那就是阿荷一手策劃的,且先不說她心思縝密,就說她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讓我再想想吧。”
薑荷不怕他猶豫,他若是立刻點頭答應了,那她反倒要懷疑對方別有用心。
這事急不來,她逼的越緊,薑恒疑心越重。於是她說道:“薑公子,若是你明天有空,可否去一趟春雨巷?”
薑恒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這件事還有八成的好處,讓他覺得動動腿跑一趟也不是什麽要緊事,便應了下來。
另一邊,楊雨蕭憋著一腔怒火來到了楚氏妝館,竹葉把門拍的啪啪直響:“裏麵有人嗎?給我出來!”
“我知道你在裏麵,快開門!!”
可是回應她的隻有沉默,楊雨蕭已經氣得失去理智,剛想讓竹葉砸門,身後突然出現一道人影,她轉頭一看,隻見一個麵貌清秀的少女正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臉上半是不解半是惱怒。
楊雨蕭記得竹葉跟她說過,楚氏妝館除了阿荷還有另外一個少女,好像是阿荷的姐姐,莫不就是眼前這人?
還沒等她開口,那少女搶先問道:“你是楚氏妝館的人?”
楊雨蕭不答反問:“你是什麽人?我來找阿荷姑娘上妝,不知阿荷姑娘在不在裏頭?”
薑莘冷哼一聲:“我怎麽知道,大抵是不在的,勾引人家的未婚夫,還能有膽子留在這裏?怕不是逃到哪裏躲著去了吧。”
楊雨蕭好似一隻聞見肉味的狼:“你是說……阿荷姑娘勾引了你的未婚夫?可我聽說阿荷姑娘並未有什麽關係親密的男子,怕不是其中有誤會吧?”
薑莘見她不信,不由薄怒幾分:“我堂堂薑家小姐,還能誆你不成?實話告訴你,我的未婚夫就是咱們雍州第一個奪得探花的陸恒。也不知這個妝娘有什麽本事,竟能把我的未婚夫哄來這裏。”
這件事是她從薑恒那裏偷聽來的,否則現在還被蒙在鼓裏。雖然不知道陸恒是來做什麽,可她的陸郎一向穩重自持,即便雍州城內傾慕他的女子如過江之鯽,他也從未跟旁人有過什麽越矩之舉。
現下卻被一個妝娘迷了眼,還巴巴過來找她,讓自己如何不氣。
楊雨蕭到底比薑莘大了七八歲,性子更穩重些,聞言隻是溫和地笑了笑:“你且先消消氣,你們小姑娘之間有什麽說不開的,既然她避你不見,你就去找她說清楚。況且我也與阿荷姑娘有點誤會,如果你找到了她,就來知州府告訴我,我去登她的門拜訪她。”
順便要了她的命。
薑莘沒有發覺她眼中的恨意,隻問道:“你……你是知州府的人?”
楊雨蕭笑而不語,從腰間解下自己的玉佩遞給了薑莘:“若是被府中侍衛攔下,你隻管給他們看這個便好。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平白讓咱們凍著,改日你來我府上,我備好熱茶,咱們慢慢聊。”
說罷便徑直上了馬車,等她走了,如月這才開口問道:“小姐,她是什麽人?莫非是知州大人的千金?”
薑莘嗤了一聲:“知州大人膝下有一兒一女,可都還沒及笄,你看她的年紀也不小了,多半是個妾室。”
如月欣喜道:“那小姐結識了她,以後不就是多一條人脈嗎?”
薑莘瞪了她一樣,冷冰冰的說道:“如月,你可知這個‘妾’字怎麽寫?”
如月一愣:“小姐,你知道奴婢不識字的……”
薑莘很少像今天這樣有耐心,她伸出手,用另一隻手的手指在手掌上比劃著:“上麵一個‘立’,人才叫妾。
我爹除了薑荷的娘,此生再未立過任何妾室,你不知道也正常。這妾呀,女主人吃飯,她得在一邊布菜,女主人要洗臉,她得去打水,每日還要給女主人請安,一天十二個時辰裏有十個時辰是站著的,想想都覺得累得慌。”
“所以你還覺得她是一條人脈嗎?”
說罷,她將那塊玉佩隨手扔在了如月的懷裏:“去派幾個人好好打聽一下這個阿荷的去處,再讓人跟著陸郎,看看他這幾天都去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