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信你個鬼

薑荷原本正把買來的東西往桌子上放,聞言不禁一愣。趙墨玨做事向來謹慎,不可能會來妝館找她。薑恒是剛認識不久的,沒什麽交情,也不該來。

那麽就隻能是陸恒了。

“他有沒有帶什麽東西過來?”

楚蘭兒搖搖頭:“他隻說你不在真是不湊巧,明日上午會再來,讓你等他。那人文質彬彬的,像是讀書人,也很講禮數,性子也溫和,看著像是個好人。”

薑荷不由失笑。楚蘭兒真是單純,僅憑人家的外表就覺得這人是個好人,也不知若是她知道陸恒的真麵目又會作何感想。

不過薑荷是不打算在塵埃落定之前告訴她這些的,不是說信不過她,而是對於單純的楚蘭兒來說,這些事太過複雜,讓她平白為自己擔心不說,若是知道太多,日後恐怕也會深陷其中,所以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薑荷把這事先放在一邊,正巧楚大娘也回來了,她便將兩人叫了過來,宣布自己的新規劃:“幹娘,蘭兒,我想我們不如換個店鋪,搬到春雨巷去。春雨巷有兩家書院,閨學堂也在那附近,咱們可以在那裏賣些小吃和飲品,就先把妝館的事放一放。如何?”

楚大娘皺了皺眉:“怎麽好端端的要換鋪子?咱們交了一年的房租,眼下還有十一個月的租錢,人家怕是不會退給我們。更何況春雨巷的房租不便宜,咱們手裏雖然有些餘錢,但也不能這麽浪費啊!”

薑荷從口袋裏拿出兩個銀錠擺在她眼前:“實不相瞞,我離開薑家的時候偷了一條赤金紅寶石項鏈,拿去當鋪換了些錢,足夠咱們在春雨巷租店了。”

楚蘭兒瞪著那兩個銀錠,驚呼道:“什麽項鏈,竟能值這麽多銀子!”

這還不到十分之一呢。

薑荷覺得自己扯謊的功夫越來越厲害:“原是一副頭麵,據說是我那嫡母從娘家帶來的,我也沒講價,人家說多少就是多少了。”

後麵這一句其實很多餘,薑荷本想說那條項鏈不值什麽錢,是自己再三講價人家才給了這麽多。但她話一出口,突然不想那麽說,又硬生生的改了過去。

至於原因嘛,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許是……不想自己的每一句話都在騙人吧。

她在這漩渦之中不得不拋棄本心,除了趙墨玨,她無法對其他任何一個人吐露自己的肺腑之言。但如果不影響大局的話,她還是想找回那樣一點坦誠,去麵對真心實意對自己好的人。

楚大娘還是不放心:“那為何非要換鋪子呢?咱們臨近集市,平日也不缺客人,還能去夜市擺攤,何苦要這麽折騰?”

薑荷耐心給她分析:“首先,幹娘,夜市人是多,但是擺攤賣吃食的也多,等人家轉到我們攤子的時候早就飽了,咱們根本掙不著什麽錢。況且我要搬去春雨巷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為了防著楊雨蕭來咱們這裏鬧事。”

楚大娘奇道:“這還能防得住?你不是說她隻想警告我們一下,不會再來找麻煩的嗎?”

薑荷索性同她說了自己報複楊雨蕭的事:“……幹娘,我咽不下這口氣,所以就像我說的那樣,大概過了年吧,等衡心繡坊開業,她就會在雍州貴婦圈子裏混不下去,到時一定會來找咱們的麻煩。但如果我們搬到了春雨巷,周圍都是書生和文人,不怕她鬧事,就怕她不來。

若是她真的上了門,咱們就把事情的原委嚷嚷出去,讓那些文人墨客都聽聽,我不信他們會覺得楊雨蕭做得對。做官的一向最看重官聲,薛知州為了自己的麵子,豈能再容她放肆?到時別說找我們的茬了,她搞不好自身都難保。”

楚大娘微微放下些心來,但還是說道:“你……你讓我想想吧,咱們這幾個月也積攢了不少熟客,不能說丟就丟了。”

別說她,就是薑荷也不舍得。她想了想,提議:“不如……不如咱們不退這邊的鋪子了,就先放著。等楊雨蕭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再招幾個人,我帶著她們來這邊繼續上妝,幹娘和蘭兒就在春雨巷那邊賣吃食好了。”

春雨巷那邊都是年輕人,就像大學城一樣,在那邊賣一些便宜又美味的吃食飲品絕對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所以一旦搬過去了,那邊的生意就不能丟。

楚大娘還是要考慮一下,薑荷便也由著她去。反正她把該說的都說了,但最終還要楚大娘拍板,若是她不同意,那就再想法子。

楚大娘回屋後,楚蘭兒發表了自己的意見:“阿荷,我覺得你這主意挺好的。隻是咱們之前不是沒招過人,效果不太好,所以我有點擔心會不會招不到人。”

薑荷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也是聽宋四姑娘說起,說是過段時間咱們的知州大人會建一個人才市場,到時不論是招人的還是做活的,大家都需要去官府登記在冊。

比如說一個人想雇什麽樣的夥計,可以提供什麽樣的待遇。那個人想要做份什麽樣的工,期望的工錢是多少,有什麽手藝,這些都要擺在明麵上的。到時候咱們招人就方便多了。”

楚蘭兒一拍手,興奮道:“這個辦法好,既解決了平民的生計問題,也能讓咱們這樣沒有根基的商戶招到需要的人!阿荷,你考慮的這樣周到,我這裏再沒有什麽不放心的了,至於娘那邊,她想通了就好了。”

薑荷點點頭,也不催促楚大娘,楚大娘自己也沒再提這件事,但時不時的發呆表示她真的有在好好考慮薑荷的提議。

第二天早上,薑荷正在做一杯“積雪沉泥”,陸恒便來了。他見薑荷在廚房忙活,不由好奇:“這是在做什麽?”

薑荷很大方的將剛做好的積雪沉泥送他品嚐,陸恒喝了一口便不肯再放下杯子:“這東西倒是從沒喝過,是牛乳做的茶?”

薑荷笑著點頭:“不愧是陸公子,一口就把這飲品的兩種原料嚐出來了。實不相瞞,我打算帶著幹娘和妹妹賣飲料,最近正想著把鋪子搬到春雨巷去呢。”

陸恒心中暗喜,他現在正在孝期,不能上京謀官,隻能在從前讀過書的文尚書院教書。若是薑荷真的搬到了春雨巷做生意,那他便能時常看到她了。

至於她做生意會不會影響自己之後娶她,那又有什麽要緊,反正以她的身份隻配做個妾室,又是良民,知州大人的妾室都隻是商賈家的奴婢呢。

可是為什麽突然想搬家了呢?

他這樣想的,也是這麽問的。薑荷無奈的長歎了一口氣:“說來也怪我,得罪了一位貴人,現在人家讓我關門,我不得不從,隻是希望她以後不要來找我麻煩了。”

陸恒吃了一驚:“莫非是附近的地痞流氓?”

薑荷“嗐”了一聲:“若是那樣就好了,總之,做人留一線,人家既然不讓我做妝館的生意了,那我做吃食就是,總不能我一再退讓,那人反倒得寸進尺吧?”

陸恒連連點頭:“是這個道理,那人若一再步步緊逼,那我也是不答應的。”

薑荷的目光閃了閃,她等的就是這句話:“那阿荷就先謝過陸公子了。對了,還未祝陸公子新春吉祥,本想早些將禮物送給你,卻又不知道去哪裏找你,還好你來了。”

說著朝陸恒拋了個媚眼,趁著對方愣神之際,回到房裏拿出一早準備好的禮物給他。陸恒喜滋滋的收了,拿出了自己的禮物:“我從沒挑過禮物給姑娘家,還請阿荷姑娘多多包涵。”

我信你個鬼。

薑荷接過禮物,道了謝,又打包了兩杯飲品讓他拿走。杯子是薄木製成的,成本低,但若是裝了熱飲,總有一股木頭的味道混在裏麵,還需要想法子改進。

陸恒走後,薑荷打開木匣看了一眼,差點笑出聲來——裏麵是一條白玉平安扣,上麵雕刻著如意花紋,最特別的是玉環的左側,有一道淺淺的黑色玉痕,像墨水浸在裏頭一般。

她見過這塊玉,這是薑永成的東西,但因為平安扣本身就是男女都能戴的首飾,便被他送給了薑莘,薑莘那會兒沒少戴著來原身麵前炫耀。

隻是沒想到,薑莘會把它送給陸恒,陸恒又把它當成生日禮物送給她。

可憐的小平安扣,真是命運多舛啊。

薑荷將它放回盒子裏,隨後將盒子隨手扔在了放雜物的櫃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