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死了嗎
雍州的冬天來的格外早,剛到十一月,家家戶戶便點起了火盆。
距離薑永成下葬已經過去快一個月,如薑艾所料,接踵而來的煩心事壓的於榮蘭喘不過氣,薑荷得了空便繼續上夜班,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這期間,那日詩會結識的趙姑娘曾經來找過她幾次,讓她教趙府的梳頭媽媽梳流雲髻,不過不是白教,還給了薑荷一兩銀子。
一個發型而已,薑荷自然沒必要藏著掖著,但隻收了五百文錢意思一下,倒弄得趙姑娘不好意思,許諾之後會來找薑荷上妝。
薑荷的目的就在於此。賣個發型賺一兩銀子也不算多,但她如果真要了這麽多,她與趙姑娘之間就兩不相欠了。不如隻收一半的價錢,讓自己明麵上吃個虧,日後若是有事求趙姑娘,對方也不好不答應。
她自己留下了二百文,剩下的全部上交給了妝館,楚家母女死活不要,最後折中,薑荷拿三百文,剩下的給妝館充業績。
她倒不是什麽活菩薩,隻是在現代,她擁有自己的美妝店,自然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簡單來說,妝館有排麵,她才能有地方施展自己的能力,妝館窮酸的沒眼看,哪個客人肯上門讓她化妝呢?
就好比給宋雲曇化妝,她是萬萬不敢讓宋雲曇去妝館上妝的,不然這生意百分之百要黃,所以隻能上門服務。
但要是換了個氣派的地方做生意,就不愁沒有貴客上門了。
算來她在妝館工作也有快三個月了,想必楚大娘也攢夠換鋪子的錢了吧?
薑荷上完夜班回家,正胡思亂想著,意外的發現於榮蘭的住處還亮著燈。
她皺了皺眉,要知道,往日於榮蘭不到戌時就睡下了,現在已經醜時,她怎的還沒睡?
人是一種很奇妙的生物,有時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有時明明麵對著一片風平浪靜,卻依然生出防備之心。
薑荷屬於後一種,她趁著夜色,躡手躡腳的順著牆邊的陰影來到於榮蘭的院中。屋子裏不止一個人,聽聲音,於榮蘭的那個貼身侍婢溯兮也在。
“……夫人,您想好了?這事若是被二房三房那幫人發現了,怕是要大做文章!”
呦嗬,好像有瓜吃啊。
於榮蘭的聲音很冷:“我忍了她這麽些年,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之前若不是老爺阻攔,我何苦留她到現在?一看見她我就心口痛!”
溯兮勸道:“那麽些年都忍了,夫人何必計較這一時?過了年,咱們三姑娘就要嫁給陸恒了,也就是正兒八經的探花娘子,到時再動手,誰敢說您一個不是?”
於榮蘭冷哼一聲:“那就由著她瘋瘋癲癲到處跑?旁人不知道我的心思,你還能不知道?溯兮,我能留那丫頭到現在已經是發了善心的!況且她一個瘋子,把自己作死了不也正常?咱們不承認,誰能把髒水潑到咱們身上來?”
薑荷仿佛被敲了一悶棍,好嘛,吃瓜吃到自己家!
於榮蘭這惡婦,真要弄死自己不成?
溯兮也想到了這一點:“夫人……你不會要……”
於榮蘭嗤笑一聲:“那丫頭配讓我沾血?你去和春怡坊打個招呼,讓她們明天等著收人。”
薑荷眉心突突的跳,心想這老娘們真狠啊,居然要將她賣去春怡坊!
雍州有兩家青樓,一家是醉紅樓,一家就是春怡坊。醉紅樓麵向的是有些家底的官商,等級高一些,而春怡坊麵向的是平民,也就是俗稱的“窯子”。
於榮蘭若是真把薑荷送了進去,那薑荷隻有死路一條。
主仆倆的話語聲漸漸低了下去,薑荷也動身往自己院子走。她實在不明白,於榮蘭為什麽非要做到這個地步,要她死呢?
薑莘恨她,是因為陸恒。但於榮蘭一個成年婦人,為什麽非要為難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庶女呢?
閑的嗎?
還是……這其中有什麽隱情?
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要緊的是怎麽解決眼下的困境。
薑荷回去想了一會兒,想出兩條對策。第一條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現在、立刻、趕緊跑路,逃出薑家乃至逃離雍州。
但問題是,她為什麽要逃?
她做錯了什麽?隻是好好的窩在自己院子裏也有錯嗎?
而且妝館的生意剛好起來,她要是現在逃離雍州,之前一切努力就白費了。
那麽隻有走第二條路了。
她從空間裏取出那本《論中醫與美容》,裏麵除了記載了草藥美容配方還有一些中醫理論。
她的目光在一副安神藥方上停留片刻,大致記住了那幾味藥,隨後再次離開了薑府,直奔藥房。
第二天一早,於榮蘭就帶著幾個婆子和小廝往這邊來了,薑荷一夜沒睡,遠遠的便看見那幾人的身影。
來的真快啊,這毒婦真是一刻也多等不得。
薑荷冷笑一聲,拿起一個小藥瓶,將裏麵的藥盡數灌了下去。
“夫人,您倒是來的稀奇。”
於榮蘭聽到這聲音先是一愣,隨後難以置信的看向那穿戴齊整的少女:“你……”
薑荷扯了扯嘴角,臉上的傷疤更顯得可怖:“我不是瘋了,是嗎?我原想著我瘋了,夫人或許可以留我一命……”
“可是現在看來,是我想岔了。”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在麵前幾人的身上刮來刮去:“不知夫人準備了什麽給我?我竟不知我這樣一個無依無靠的人,居然能讓夫人苦苦相逼至此!”
於榮蘭很快從驚訝中回過神來,怒喝道:“好啊,你居然誆騙嫡母!看來就算我處置了你也不為過。溯兮,把她給我捆起來!”
溯兮應了一聲,帶著人就要對薑荷動手。薑荷哪裏肯乖乖就範,一套王八拳打出來,雖然沒什麽章法,但也開出了一條路,攥著拳頭朝於榮蘭打去。
於榮蘭被那張帶著猙獰傷疤的臉嚇得尖叫一聲,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薑荷毫一蹦三尺高,落地時又用了幾成力,狠狠跺在了於榮蘭的小腿上。
“啊——!”
薑荷幾乎每日都在運動,力氣大的很,再加上她八十多斤的體重,一下子將於榮蘭的小腿踩斷。於榮蘭痛的也顧不得形象,在地上打起滾來,一邊打滾一邊怒吼:“殺了她,給我殺了她!!”
溯兮見主子受了傷,也不再手軟,命人對薑荷下了死手。薑荷早有準備,一早便服下加了強力藥水的安神藥,隻等尋找機會進入假死狀態,此時機會送上門來,她自然要把握住。
是以,她先是抵擋了一陣,隨後在藥勁上來的時候,故意挨了一個婆子一棍。
不得不說,這婆子力氣真大啊。
薑荷當即被打的眼冒金星,鮮血順著額角流了下來,這下也不用她裝死了,直接暈倒在了地上。
溯兮見狀,猶豫著走過去探了探薑荷的鼻息,隨後麵色一沉,對於榮蘭道:“夫人,有出氣沒進氣,怕是要死了。”
“要死?”於榮蘭恨得滿眼猩紅,獰笑幾聲:“這麽容易就死了?想得美!去,上屋裏給我拿個火鉗過來。”
“是。”
“等等!”於榮蘭又補了一句:“要燒過的。”
滿頭金星的薑荷腦子裏一片混沌,不知過了多久,肩膀上突然一陣劇痛,痛得她幾乎要喊出聲。但僅存的一點理智告訴她,這個時候絕不能發出任何聲響,因為她是“死人”,死人是不會出聲的。
“真死了?”
於榮蘭在溯兮的攙扶下,用燒紅的火鉗在薑荷肩膀上烙下了一條駭人的傷口,仍覺不夠,又將火鉗下移,在她背上也燙下一條,聲音如同鬼魅:
“聽說剛咽氣的人是不會這麽快被陰差收走的,他們依然保留著五感,可以聞得到氣味,聽得到聲音,感覺得到痛苦。”
燒烤的氣味縈繞在鼻尖。
灼燒皮肉的“滋滋”聲流進了耳朵。
生不如死的痛苦讓薑荷幾乎要暈厥過去,但偏偏在她要暈過去的時候再次被痛醒,如此反複,施暴的人依舊樂此不疲。
不知過了多久,薑荷終於白眼一翻,墮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