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邀你來玩啊

宋家的家底在雍州也是排的上號的,是以那幾位姑娘都對宋雲曇有幾分巴結,紛紛圍上來找她說話。其中一個粉衣女子看了一眼薑荷,好奇問道:“這是你新得的丫鬟嗎?長得倒是標致。”

宋雲曇用扇子輕輕拍了她一下:“別瞎說,這是為我上妝的妝娘,我擔心妝花了,便將她帶來方便補妝。”

其實不用她說,眾位小姐也看出她今日的裝扮與眾不同,發型和衣裙倒也罷了,那妝容真是美,尤其是睫毛濃密如扇,上頭點綴著星星點點的橘紅色光芒,每一眨眼,都仿佛似火楓葉在睫毛上翩翩起舞。

愛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幾個姑娘立刻纏著宋雲曇和薑荷問東問西。薑荷看了一眼自己的主顧,見她微微點頭,便大大方方的給出了自己的建議:“……南姑娘長相明媚討喜,穿鴨蛋青色會將姑娘的美貌壓下去,不如下回穿亮色,可映得姑娘容顏煥發!”

“趙姑娘頭發又黑又多,真是讓人羨慕!但梳百合髻會讓頭很重,長此以往怕是要脖子疼,不如梳流雲髻,散下來的頭發多一些,也好分擔一下頭頂的重量。”

“西門姑娘臉型細長,不宜畫短眉,可以試試遠山眉,更顯神采飛揚!”

她雖是在否定姑娘們今日的妝發著裝,但語氣誠懇,又會說話,也並未將誰說惱了。尤其是南姑娘,她早就覺得這身鴨蛋青衣裙與自己處處不搭調,如今被薑荷一說,方知問題出在哪兒,不由讚道:“你倒是有幾分本事,比我府上的梳頭媽媽還要厲害,今兒這衣服就是她給我挑的,回頭我得說她幾句!”

薑荷忙道:“我哪裏有姑娘說的這麽好?我隻不過與姑娘年紀相仿,審美也相近些,您府上的媽媽年長,自然喜歡穩重的顏色!”

另一位趙姑娘見詩會還沒開始,便讓薑荷為她改梳流雲髻。薑荷沒有貿然做主,而是得到了宋雲曇的同意後才開始動手。

見眾人圍在薑荷和趙姑娘身邊,宋雲曇也不惱,畢竟薑荷是她帶過來的,大家誇讚薑荷,不也是誇她嘛。

花園中一派祥和,隻涼亭裏的薑莘惱悻悻的:“我當什麽稀罕玩意,一群沒見過世麵的東西!”

陸恒坐在她對麵,聞言不以為然的笑了笑:“一個妝娘而已,你何必放在心上?”

薑莘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她今日天不亮就起床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的、戴的都是最好的,眼見風頭都被宋四姑娘搶走了,如何能不氣?

陸恒見她臉色依舊發沉,歎道:“你將來要做我的主母,這點心胸如何能持家?”

等到時他做了大官,自然免不了要在後院多安置幾個人,若是當家主母整日拈酸吃醋怎麽行!

薑莘急忙扯了扯嘴角:“我不過抱怨幾句罷了。恒郎,我娘讓我問你,你何時去我家下聘?”

陸恒有些心煩意亂。他的確喜歡薑莘,可自從和薑荷退婚之後也不知怎麽的,看薑莘總有一種膩煩的感覺,寧願在街上多看幾眼陌生的嬌俏少女,也不想去薑府陪薑莘待上半天。

莫非是到手的獵物不香了?

他默默歎了口氣,想當初他是真心要娶薑莘進門的,但拋開薑荷那個障礙不談,他還有孝在身,三個月後才能摘孝,是以上京和娶親的事宜都得往後推。

若是能盡早完婚,和薑莘度個蜜月,搞不好就沒有現在這麽煩她了。

正胡思亂想著,不遠處的少女們突然發出一陣陣驚歎。陸恒不由自主的看過去,隻見那衣香鬢影之間,一個肌膚如玉、身如細柳的女子正側著臉與旁人說笑。笑靨如花、豐神綽約,雖然衣衫首飾是眾人裏最不起眼的,但卻是人群中最美的一個。

仿佛頭頂的紅葉都是為她而綻放。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女子轉過頭,垂眸微笑著頷首,再抬起眼來,陸恒隻覺得自己落進了一片琥珀色的深海中。

這雙眼睛……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

薑莘見他神色有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看到了趙姑娘的流雲髻:“那妝娘有幾分本事,原本那趙燕梳百合髻就像在頭上頂了一把掃帚,現在倒順眼多了。”

妝娘?

陸恒這才反應過來,那俏佳人就是方才大出風頭的妝娘。

這樣美的女子,又是窮苦出身,給他做個妾也使得吧?

他這樣的心思自然不敢表露出來,隻溫和的笑道:“你若是喜歡,等你出嫁時讓她為你上妝不就成了?”

薑莘麵上一紅:“陸郎真是的,說這些作甚!”

你與我未定親之前親密時都沒如此羞澀過,現在裝什麽樣子。

陸恒笑了笑,心裏卻厭煩不已。

這時,一道聲音突然響起:“發生了什麽事,這樣熱鬧?”

薑荷看去,隻見幾個年輕男子正向這邊走來,為首的一個身穿紫袍,顯得華貴大氣,頭上的玉冠在陽光下散發著溫潤的光澤,美中不足的是以一根金簪束發,讓他原本的溫潤氣質大打折扣。

薑荷心中腹誹,這些商賈人家怎麽打扮的都像暴發戶一樣。

宋雲曇在她身邊朝那男子笑了笑:“上官公子,我們等你好久了呢。”

上官燁隨意的拱了拱手:“對不住,我們幾個方才在前院小酌了幾杯,忘了時辰,讓妹妹們久等了。”

“既是秋日,總要吃秋蟹,喝黃酒才是。眼下也快到中午了,不如咱們吃過午飯再開詩會,如何?”

說話間,他身後的丫鬟已經將吃食端到了花園中央的石桌上,分男女兩桌。人家已經將菜端上桌了,眾人自然不好再推辭,嬉笑著落了座,看得薑荷目瞪口呆——

你們不是辦詩會嗎?

怎麽吃上了?

她想了想,不由自嘲一笑。這些人哪裏是來開詩會的?不過是借個雅名過來玩的吧?

她自然不能落座,便在一旁跟宋雲曇的丫鬟聊天。酒過三巡,大家臉上都帶了些醉意,宋雲曇喝的臉上紅撲撲的,接著上茅房的空當來找薑荷:“我臉上的妝花了沒有?”

薑荷給她補了補妝,勸道:“姑娘還是少喝些,等會兒可有人來接?”

宋雲曇擺擺手:“我家裏會套車來接我,倒是你,沒什麽事的話就先走吧,估摸著我們這也快結束了。”

也是,人都醉醺醺的了,哪兒還能做什麽詩呢。

好好的詩會倒是變酒會了。

薑荷應了一聲,與宋雲曇告了別。她記得來時的路,隻一個勁兒往前走,不想一個人影突然從前方一棵榕樹下閃了出來。定睛一看,原是陸恒,他也喝了不少,腳步懸浮,跌跌撞撞的往這邊走來。

薑荷本能的想要避開,陸恒卻已看到了她,醉眼朦朧的望了過來,喃喃道:“眾裏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一樹亭亭花乍吐,除卻天然,欲贈渾無語……敢問姑娘芳名?”

他身上的酒味直衝人鼻腔,薑荷忍著想要嘔吐的欲望,垂眸道:“小女子名叫阿荷,見過陸公子。”

陸恒微微吃了一驚:“你認得我?”

薑荷擠出一絲笑意:“陸公子可是咱們雍州出的第一個探花郎,何人不識?”

陸恒對上她的眼睛,大腦醉的一片昏昏沉沉,無心去觀察那眼中蘊藏的情緒。隻是想起很久之前,他也是在一棵榕樹下遇見一個姑娘,那姑娘當時用半邊側臉對著他,麵容清秀,青春正好。

可當他望著那張臉,心中小鹿亂撞之時,那姑娘突然轉過頭來,露出了另一邊臉上猙獰可怕的傷疤。

其實拋去外貌來說,薑荷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懦弱,好難捏,且心胸寬廣,就算知道他和薑莘有私情也願意包容他。不像薑莘,慣會拈酸吃醋,又生就一副爽利的性格,以後進門怕是要與他娘親不和的。

要是薑莘有薑荷那樣一副性子該多好。

陸恒用力晃了晃腦袋,將那些胡思亂想甩了出去。他眯著眼睛笑道:“不知姑娘家住哪裏,改天若是得了空再辦詩會,我邀你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