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羊入虎口,但虎的是葉淩夕

多虧了葉淩夕,第二天段錦乘著段家的轎子來到相府門前才沒有被趕出去。

被人攙扶著從轎子上走下來,葉淩夕冷眼看著段錦“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吃癟樣,站在鍾離爍身後小聲道:

“大塚宰,雖然我也不乞求什麽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可畢竟小女也算是幫大塚宰治療好了胳膊上的傷勢,現下這個曾經欺辱過小女的人坦然地站在麵前,我這心裏……怎麽都不是個滋味兒……嗚嗚嗚嗚……”

一眯眼,鍾離爍感覺這女人說話好像很不靠譜的樣子,但自己畢竟受人恩惠,現在胳膊的確是沒有曾經那麽痛了,悻悻點了兩下頭,他走出一步:

“段將軍,別來無恙啊?”

段錦行禮後視線在相府其他人身上來回打量,最後停留在葉淩夕身上:

“本將軍聽聞闔樂郡主雖然癡傻,可卻頗通醫術,不僅治好了容捕頭的腿疾,連銅爵的傷也治好了,所以特意趕來一試。”

鍾離爍眉毛忍不住一挑,畢竟這種事情本來隻是府中秘事,怎麽會傳得人盡皆知。

知道容梓的傷勢被治好也罷,可連狗的病都被治好,這就說不通了吧!

這一切的一切都隻能說明,府上有奸細!

微微點了點頭,鍾離爍皮笑肉不笑:“若是小郡主真能治好段將軍的傷,那也是功德一件。相府最近家業繁忙,今早上朝想必段將軍也略有耳聞,府上要安置一些百騎司的人,方便他們去霖湖收拾廖廠公扔下的爛攤子,所以就隻能委屈段將軍和二夫人同住一屋了!”

段錦嘴角一抽抽——

怎麽?是要我睡地上,還是我姐姐睡地上?

可他哪裏剛說一個“不”字?

頷首低眉,段錦應了句:“是,大塚宰。”

雖然知道“狗仗人勢”不是什麽好詞兒,但這個時候站在鍾離爍身邊,看著段錦眉頭緊皺,像是盯著獵物一樣看著自己,卻什麽都不敢說、不敢做的時候,葉淩夕感覺還是很爽的!

眼看著仆人扶著段錦進了段夢柔的房間,鍾離爍叫住了葉淩夕:“小郡主。”

“您還有什麽囑咐,大塚宰?”

俯下身子,鍾離爍在女孩兒柔柔弱弱的耳朵旁輕吐了幾個字:“別、治、好、他。”

他呼出的熱氣讓葉淩夕的小臉蛋不由紅了起來,有些暈暈乎乎地向後退了一步,葉淩夕連連點頭:“那是自然,我也不想讓他好起來啊!”

“那你又為何讓段將軍來相府?”

“隻是為了……”

隻是為了從段錦口中得知腹中子的父親是誰這個答案。

但好像……這種事情不能和鍾離爍明說吧?

“算了,不說便罷,”看著葉淩夕欲言又止的樣子,鍾離爍倒是沒有逼問,“但切記,斷不可治好段錦的病,要不然他那個勞什子物件還指不定會讓多少姑娘受苦。若是小郡主還能讓段錦的身子雪上加霜,在我相府,算是大、功、一、件!”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傳成神醫的,但顯然鍾離爍對自己有一個錯誤認知——

那就是她葉淩夕什麽病都能治!這種無中生有的病也能治!

兩人的對話還真是像反派,葉淩夕一聽,眼睛開始閃爍亮光:“若是大功,可當賞?”

“自然,這天下萬物,小郡主隨意選。”

說完,鍾離爍轉身離開,而有了這個男人撐腰,在相府,葉淩夕對段錦也膽大起來。

晚上三個人在餐桌上吃完晚飯,段夢柔準備去給段錦送飯時被葉淩夕攔住了:

“二夫人,為何剛才不讓段將軍來吃飯,而是等我們吃完之後給他送過去呢?”

“舍弟身子不適,無法長時間站立走路,因此妾身就先讓他在房間裏歇息了。”

“那怎麽能行?”葉淩夕連連搖頭,“段將軍**有傷,若是不活動,傷口在恢複的過程中就會皮肉黏連,反而在日後不便行動,現下二夫人一定要讓段將軍多活動才是!”

看著葉淩夕煞有介事的樣子,她有些猶豫:“可是……太醫說……”

“太醫不過是擔心段將軍活動會扯開了傷口反而會複發而選擇了一種比較穩妥的治療方法,可這種方法日後必定會留下毛病!”

段夢柔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將飯菜放在桌子上之後就轉身進屋和段錦商量,而不一會兒,段錦就齜牙咧嘴地在下人的攙扶下來到了飯廳。

“段將軍,快來用晚膳。”

葉淩夕為他拉開凳子,而後將桌子上最辣、最能讓傷口複發的毛血旺、黃燜羊肉一股腦全都夾到了段錦的碗裏:

“現在是傷口恢複的最佳時機,段將軍一定要百無禁忌、能吃就吃才行啊!”

看著麵前被堆成像小山一樣的碗,段錦下意識想要將裏麵的東西撿出來,可這時鍾離爍清了清嗓子:

“本相也知道段將軍是客人,可畢竟是來我相府,相府的規矩還是要守的。這進碗的東西,是決不能再上桌。”

“……”

聽了這話,葉淩夕夾菜的是越來越起勁兒,看著海鮮、韭菜……什麽能加重病情就給段錦來什麽,最後拍了拍手坐回位置:“段將軍,快吃啊!”

硬著頭皮,有一個鍾離爍坐在桌子上,段錦不敢不吃。

而葉淩夕也納悶,平時鍾離爍吃完就走了,從來不在飯桌上多坐哪怕一分鍾,也從沒有聽他說過什麽相府的規矩,怎麽今天破天荒地陪他們?

不過,看著段錦**傷口不爽讓他整張臉都擰在一起,葉淩夕還真是要感謝鍾離爍這個活閻王給自己撐腰——

段錦被迫吃飯的場景在葉淩夕的眼中逐漸和原主被迫吃泔水的場景重疊在一起。

她不明白這個女孩兒到底犯了什麽錯,隻是在段家嫁了一天,就從天堂般的生活跌入地獄!

有些不忍地撇開眸子,葉淩夕沉了口氣:“等段將軍吃完之後,還請將陽血粉塗抹在瘡口,雖說會有些疼,但畢竟是對症下藥,還請段將軍忍著些。”

說完,她起身離開,閉上眼睛,都是段錦揪住原主的頭發將她的腦袋按在泔水桶裏的樣子——

何止如此!

不知道為什麽,葉淩夕總覺得原主出嫁當日在段家被人侵犯,也絕對是段家人授意而為,不然何人如此膽大!

回到房間,葉淩夕靠在**,眼淚不由自主地就流了出來。

而另一邊,看著葉淩夕的身影從麵前逐漸消失,鍾離爍突然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誰捏了一把,一股湧上來的心酸讓他有些難以忍受。

“大塚宰?”容梓湊在鍾離爍的耳邊問,可話剛出口,就看到男人眼睛裏微微閃動的淚花——

相爺……哭了?

撇過頭,將自己有些難堪的表情都收了起來,鍾離爍清了清嗓子,有些沙啞地說:“這菜太嗆鼻了,明日口味做得清淡一點。”

悶悶不樂地從房間裏走出來,鍾離爍有些擔心地望向葉淩夕的房門。

也不知是情蠱的作用,還是真的在擔心這個女孩兒,腳步雖然有些猶豫,可鍾離爍最終還是來到了葉淩夕的房門前。

房間裏隻亮著一盞燈,所以辨別不出她是睡了還是在休息,輕輕抬手叩響了房門,鍾離爍的聲音有些沙啞:“小郡主?你可還好?”

葉淩夕撇著嘴,聞聲前來開門。

抬頭,淚眼汪汪地看著鍾離爍,葉淩夕的嘴角撇成了一個“八”字,說話的時候還帶著輕微的哭腔:“大塚宰有何吩咐?”

猛地一下,感覺身子都酥了,鍾離爍不安地撇過頭,不忍再看女孩兒楚楚可憐的模樣:“小郡主……怎地哭了?可是被誰欺負了?在這相府,誰若是敢對小郡主動手,小郡主盡可告訴本相,無需有什麽顧慮。”

搖了搖頭,剛才腦海中浮現的記憶還曆曆在目,葉淩夕看著段夢柔有些焦急地扶著自己的弟弟回房,心中百感交集:

“大塚宰,段家於我來說,滿門抄斬都死不足惜,可……”

“既然都死不足惜了,又哪裏來的什麽‘可是’?”鍾離爍能夠感覺到葉淩夕心中最底層的愧疚與不安,而他也毫不介意將這些愧疚為她全部抹去:

“本相來告訴你一件事情。昨天霖湖附近的村莊全部都被西廠的人給燒了,我本以為是皇上看上了某個姑娘而姑娘不從才引起了這場悲劇,今日在朝堂上與幾個線人交談之後才知道,是因為段錦上次去花柳巷子遇見了一個歌姬,這歌姬正好就是霖湖村的人,而這姑娘不僅拒絕了段錦,還說他白食俸祿,段錦心懷恨意,將故意將帶著皇上來了霖湖,安排了一個女子故意勾引皇上。”

“故意勾引?”葉淩夕有些不敢相信,“可不是說那女子也毀容了麽?”

“是啊,段錦本來和那女子說好要護她周全,可段錦哪裏是廖英池的對手?而段錦擔心事情敗露,看著女子毀容之後,索性毀了她的嗓子,讓她什麽都說不出來。”

“……”

“別看段錦現在病殃殃的,他可絕非善類!”

有時候,葉淩夕真是慶幸,自己身邊能有鍾離爍這麽一個奸臣,時時刻刻消愁自己為數不多的羞愧之心。

交談間,兩人就聽到段夢柔房間裏傳來段錦的陣陣慘叫——

看來辣椒粉應該已經灑在了它該去的地方!

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葉淩夕有一個請求:“大塚宰,明日能否請您將二夫人先帶走,我……有話要問段將軍。”

“問他?”鍾離爍的臉上露出了些許不滿,“他能知道什麽?為什麽不問我?”

葉淩夕:問你?你是神奇海螺麽?

不過,鍾離爍倒是沒有拒絕,而是給了葉淩夕另外一個提議:“若是小郡主問不出來,倒是可以來求本相。畢竟,相府中的禁房也會好久沒有人進去了。隻不過若是段將軍有去無回,這個罪責還需要小郡主擔待一下!”

不知道為什麽,鍾離爍這句話讓葉淩夕覺得他其實就是缺了一個殺段錦之後背鍋的人!

鍾離爍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第二天一大早,容梓就請她來到了昨晚連夜打造出來的“藥坊”——

隻不過,這個“藥坊”裏,刑具有點兒多。

“郡主,大塚宰吩咐說您這幾天要用禁房,讓我們收拾收拾,您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