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故技重施
簡悠回到山海的別墅裏,鑽進臥室的洗手間,放了一池溫水。衣衫褪盡,她踏進浴缸,沉了底。
盯著自己的黑色短發絲絲縷縷,宛如水草飄搖,耳邊回**著的,是更衣室裏寧驍低沉嘶啞的聲音,“已經派人把三百萬現金給了簡振業。”
那時她失了神,不知該如何回應,寧驍不滿,用牙齒咬她。
痛和麻交織著喚醒她的大腦,她發著顫,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會還你。”
寧驍看著她嗤笑一聲,未置可否,又伏在她身上。
胸腔裏氧氣稀薄,簡悠浮出水麵,大口大口呼吸。她心裏始終亂糟糟的,既感激寧驍幫她解決了首要緊急的大事,心裏卻又忐忑不安,不知往後該如何麵對他。
正想著,隱約聽到口袋裏沒來得及拿出的手機嗡嗡作響。
這麽晚了,會是誰?她裹了浴巾,赤腳去拿手機。
沒想到來電顯示竟是杜若梅。
“簡悠,簡悠你快來,你勸勸你叔叔,他要跳橋,我死活也攔不住啊。”
嬸嬸的聲音撕心裂肺的。
簡悠心裏咯噔一聲。
安逸橋,橫跨護城河,連接市中心和西城老區,交通樞紐,天還沒亮就有車輛行人往來,一天當中少有的通暢。
匆匆趕到的時候,周圍已經聚了不少路人,現場鬧哄哄的。
簡振業蹲在大橋欄杆外麵,僅用一隻手抓著欄杆,腳下是不足三十厘米的窄台。杜若梅則半跪在欄杆裏麵,死死扒著簡振業的腰不放,好像她一撒手,他就敢跳似的。
“叔叔,有什麽話好好說,為什麽非要走這一步。”日出前的黎明比夜晚更寒冷,簡悠一開口,呼出白而薄的霧氣,繼而消散。
“小悠,叔叔感謝你,寧驍是幫我把錢還了,但是我……我沒辦法,我活不了了。”簡振業苦著一張臉,老淚縱橫。
杜若梅心疼丈夫,也哭了出來,“老簡,你說明白,到底什麽事啊,咱們一起商量,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啊。”
“你不懂,小悠為咱們這個家付出了太多,我不想讓她為難,你就鬆開我,讓我走吧。”簡振業陰陽怪氣地哀嚎著,抓住欄杆的手鬆了鬆。
引得杜若梅以及圍觀的人同時驚呼。
“老哥,你有什麽想不開?缺錢還是怎麽著?咱們大家一起幫你。”
“就是,人活著都不容易,何必非得要走這一步。”
這個時間段,本該是在家安眠的時刻,披星戴月出門的大多是為了家庭奔波的頂梁柱,所以他們的勸慰也格外溫暖人心。
簡悠知道,這些善意打動不了簡振業,因為他根本沒打算死。
“叔叔的意思我懂,”她上前兩步,離簡振業夫婦倆更近,蹲下身子,用隻有他們三個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你不就是不想讓我再逼你捐腎,不是嗎?”
簡振業耷拉著臉不說話,反而是杜若梅愣了愣,“捐腎,什麽捐腎?”
“嬸嬸不知道,是叔叔讓我瞞著你的。我爸爸病入膏肓,需要換一個腎才能繼續活下去。我答應叔叔幫他還四百萬賭債,他答應我會給我爸換腎。”
蹲的久了腿有些麻,簡悠直起身來,抓著欄杆,遠遠地望向天邊的殘月,輕聲道,“我被叔叔逼著嫁給了不認識的人,用他們給的錢幫還他清了債,可現在叔叔反悔了。”
“不是我反悔!”簡振業紅著眼睛,他對簡悠是虧欠,是愧疚,可這些都不足以支撐他心甘情願去奉獻自己,“是你逼我!”
“對,是我逼你。”簡悠聲音很淡,呼出的氣息更淡,“我逼你捐腎給你自己的親哥哥。”
杜若梅心思實,卻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哽咽著埋怨簡振業,“老簡,你到底怎麽想的啊,那是你親哥,給你第二次生命的男人,你真的忍心看著他死啊。”
自從跟簡振業結婚,杜若梅沒有過過一天舒坦日子。簡振業嗜賭如命,還動不動酗酒,要不是公公婆婆和簡振華夫妻倆攔著,恐怕她還會遭到丈夫的家暴。
簡振業是家裏疼愛的老幺兒,被慣得無法無天。那些年他賭博欠了錢,招了多少討債的上門為難她們母子,要不是大哥簡振華一筆一筆地填了那些窟窿,她和兒子早就被逼死了。
那年簡振業打著去國外務工的名義,又欠下巨額賭債,要是沒有簡振華賣了武館,帶著簡悠一起把他接回來,恐怕他早就命喪異國了。
樁樁件件,杜若梅都記在心裏,一直想著有朝一日能還大哥家人情,可後來哥哥嫂嫂發生了事故,她又不得不拚命打工給唯一的兒子賺學費,這才一直耽擱著。
杜若梅淚流滿麵,“小悠,你叔叔他犯渾,你用我的,你用我的腎,我願意捐給你爸爸。”
“對,用你嬸嬸的腎,她是女人,留著也沒用。”簡振業眼前一亮,立刻接道,以前居然沒想過讓杜若梅捐。
簡悠平靜地看著他,甚至連話都不想說。如果隨便一個人就可以捐腎,那她會義無反顧地把兩個腎都給爸爸,可她不是簡振華的親生女兒,就連血型也和他完全不一樣。
簡振業見簡悠不言語,忽然破口大罵,“我看你就是非要逼我死!”他抓住欄杆的手又往下移了半寸,周圍人驚呼,也有不少人看不下去了。
“小丫頭也不能因為救自己爸爸把親叔叔往死了逼啊!”
“就是,你爸的命是命,人家的命就不是命了?”
“幫人家還錢也不能逼人家捐腎啊,你這是道德綁架!”
所有的譴責都已經不能對簡悠造不成任何傷害,她隻是心疼爸爸,那麽好的人卻沒有得到一個好的下場。
“簡悠,你就是一個掃把星,你爸媽要不是去接你,怎麽可能會出事,還有你爺爺奶奶,怎麽可能會因為傷心過度搶救不過來?”簡振業是真怕了,他欠簡悠的已經還不起了,他怕簡悠逼他去割腎,而他根本不配反抗。
他隻能拚命的罵簡悠,用最難聽的語言製成利刃保護自己。
“當年要是沒有撿到你,你爸會有自己的孩子,會有自己的生活,何至於像現在這樣生不如死!”
“你夠了!”杜若梅聽不下去,厲聲打斷了簡振業,“你知道小悠為了你付出了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你就知道賭!就知道喝!”
簡振業冷笑,“不管她付出什麽都是應該的!沒有我的幫助她能嫁進豪門?能嫁一個對她那麽好,隨隨便便就拿出幾百萬的男人?”
“閉嘴!”
“你才閉嘴,我那年從T國回來你們就一直說咱們簡欠小悠的,你今天倒是給我說明白,我到底欠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