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出事
那個難以啟齒的荷包最後還是送出去了。
硯書一日得來銜雪院四五趟,次數多了,他看著手裏的荷包問采薇,“姑娘是認真的嗎?”
他忍不住偷偷湊過來低語,“這荷包上繡的是什麽啊?”
這是一個竹青底獸頭紋如意荷包。
隻是硯書沒瞧出,這獸頭紋繡的是哪隻獸。
“你隻管送便是,哪兒那麽多話。”
采薇到底還是顧忌著自家姑娘顏麵,惱著臉故意嗔他。
硯書把那如意荷包拿回歸崖院,夜裏裴琮之見了,挽袖的手微微一頓,下意識問,“銜雪院送來的?”
硯書沉重點點頭。
除了銜雪院的那位,府裏也沒哪個姑娘這樣厲害,能將貔貅繡成四不像。
同樣的荷包燕城也收到一個。
他卻是歡喜,好生將它收進懷裏,又問沈清棠,“這荷包,是妹妹專門繡給我一個的嗎?”
沈清棠有些遲疑,“不是,琮之哥哥也有一個。”
她忙解釋,“我還沒有學會其他的荷包花樣,等我學會了,日後重新給燕城哥哥繡一個。”
已是遲了,燕城方還雀躍的臉即刻耷拉下來,“原來在清棠妹妹心裏,我和琮之是一樣的啊!”
她忙軟語來哄他,“怎麽會?琮之哥哥隻是家人,可是你是我的心上人呀!”
沒有人經受得住她這樣的溫言軟語,濃情蜜意。
燕城簡直要淪陷進去,“妹妹,清棠妹妹……”
他滿目柔情,輕聲喚她,“好想日子快快過,早點把你娶回家去。”
眼下離三月還有一月時日,承平侯府裏算是徹底忙起來了。
裴老夫人到底年紀大,操持不動,隻得把深居無沁齋的江婉請了出來。
裴子萋對於自己的這個生母頗有些犯怵,倒是沈清棠經過上次病中送符一事與江婉親近不少,也能與她說說話。
江婉原先對這個養在家裏的姑娘並不上心,她脫離世俗久了,看誰都是淡淡的。
直到上次裴琮之因著她的事過來找自己,江婉才又開始重新審視這個自幼養在府裏的姑娘。
其實很多時候,沈清棠的手段並不算得上高明。
隻是她自來便是一副溫柔怯弱的樣子,任是誰也不會將她想歪了去。
倒是一直對她不甚在意的江婉,身處地遠了,看得也愈發清明。
隻是她瞧在眼裏,卻是半點也不會往外說出來。
這承平侯府裏的事,與她毫無幹係。唯有一個裴子萋,是她惦念不下的。
這也是這次為何她會從無沁齋出來的緣故。
——她總要親眼瞧著裴子萋出嫁,她才安心。
但裴子萋對她這個生母並不親近,甚至有些疏遠。江婉無法,隻得來找沈清棠。
屋子裏是滿目琳琅的妝奩首飾,金玉珠釵,富貴堂皇,與這往日的清寂肅穆截然不同。
沈清棠看著,有些訝異。
江婉對她道:“我想挑選一些填進子萋的嫁妝裏,卻不知道她喜歡什麽樣的。喚她來挑她隻說看書寫字的來推諉我。”
“我想著,你們自幼一同長大,你應當是知曉她的喜好的,你能不能幫我看看?”
沈清棠自然點頭應下。她認真挑選了好些,都是裴子萋慣來喜歡的首飾樣式。
挑到最後,江婉也從中拿了一支寶藍吐翠的烏金珠釵,輕輕插進沈清棠鬢發上。
迎上她不解看來的目光,江婉仍舊神情淡淡,解釋道:“說起來,你也喚了我這麽多年的伯母,我還從未送過你什麽東西。方才見這珠釵甚是襯你,便送你了,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沈清棠撫著那珠釵,盈盈垂眸,“清棠謝過伯母。”
直到從無沁齋出來,她發間仍簪著那珠釵,日光裏顫顫巍巍的,煞是好看。
正巧路上遇見下值回府的裴琮之,他看著沈清棠發間這支寶藍珠釵,有一瞬間的怔訟,很快恢複如常問她,“妹妹這支珠釵,往常倒沒見妹妹戴過。”
“這個嗎?”沈清棠撫著那珠釵回道:“這是方才去無沁齋伯母送給我的。”
她瞧出了裴琮之神色不對,試探問,“是我戴著不好看嗎?那我將它取下來。”
她抬手想要取下,卻叫裴琮之攔下。
“沒有。”他溫聲解釋,“妹妹簪著它很好看,就這麽戴著吧,不必取下。”
裴琮之送她回銜雪院,兩人一路拂花分柳,家常閑話,是最尋常年親厚的兄妹,仿佛前段時日的針鋒相對不複存在。
沈清棠也笑靨盈盈,溫聲細語。
到了銜雪院,沈清棠同他道別,轉身進去。
眼下是初春,長廊花影下,姑娘身姿嫋嫋婷婷,格外溫柔嬌怯,隻發間一支寶藍珠釵分外惹眼。
這支珠釵,是江婉刻意送她的。
她知道,裴琮之見過這支珠釵,這是她當年下嫁承平侯府時陪的嫁妝。
無沁齋裏,江婉看著院中的女貞子樹,對身邊的嬤嬤輕聲道:“我就是要讓他知道。他有子萋作把柄來要挾我,我也有他心尖尖上的清棠妹妹。”
江婉總喚沈清棠來無沁閣。
侯府裏事情多,人情調度,奴仆買賣,鋪子田地,也不盡隻是姑娘出嫁的事。她初掌中饋,許多事情都不趁手。倒是沈清棠往年常跟著裴老夫人身邊學,一應事務都會。
有她幫襯著,江婉才不至手忙腳亂。
相處的時日長了,兩人肉眼可見的熟稔不少。
便是連江婉這麽人情淡漠的人,有時與她說話眉眼也會有淡淡的笑意。
平心而論,沈清棠當真是有個極討人喜歡的性子。
無論是誰,總能與她相處得很好。
“隻是可惜了。”待她離開,江婉卻不無感慨,“被他惦記上,再好的姑娘也得折磨瘋了。”
她了解自己的兒子。
但凡他想要的,不擇手段也要得到。
裴琮之也來無沁齋,他特意挑沈清棠在的時候過來。
他是這裏的稀客,江婉雖不待見他,嬤嬤卻待他極殷勤,忙忙引進來,又要轉身去給他泡茶來。
“不必忙活,我略坐坐便走。”裴琮之對這個幼時抱過自己的嬤嬤態度很是溫和。
他施施然提袍進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