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軟

B與人私通,這是對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最大的羞辱。

她再無可能嫁人,更別說嫁去平南王府當她的世子妃。

昭和計劃的周全,隻是她萬萬沒想到,當她浩浩****領著眾人過來“抓奸”時,偏殿內除了沈清棠,再無旁人。

她剛換好衣裳,疑惑看她們,“殿下,子萋姐姐,你們怎麽都來了?”

昭和身邊的女官腦子轉得快,立刻殷勤接話,“沈姑娘如何換衣裳換了這麽久?殿下久等姑娘未果,還以為姑娘出了什麽事。正好眾姑娘們都來了,便一同過來看您。”

“原是這樣。”

沈清棠不疑有他,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裙極是難為情道:“宮裏的衣裙和家裏的樣式不一樣,我自己穿,穿了許久才穿上。真是不好意思,耽誤殿下和眾位姐姐了。”

“無妨。”昭和按捺住心裏波濤雲湧的恨意,“沈姑娘沒事便好。”

這一場賞梅宴會,就這麽有驚無險地安然過去了。

待所有人離宮後,昭和大發雷霆,砸了滿寢殿的金玉瓷器。闔宮內監宮婢跪伏在地,看著滿地狼藉,皆戰戰兢兢。

她發了好大一頓火,才坐下來,忍著怒意問身邊的女官,“人呢?我不是讓你看著人進去的嗎?人去哪兒了?”

女官慌忙跪地解釋,“奴婢的確是看著人進去的,可不知為何,待殿下領著人進去,人就不見了。”

“好好的一個活人還能消失了不成?”

方才一番大動作,牽扯了她肩頭的傷口,密密麻麻的疼。

昭和忍痛捂著,臉上怒意難消,“去找!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

她定要查出今日之事是誰在搞鬼,壞了她的計劃。

誰知不過幾日,卻在宮外的護城河了發現了那侍衛的屍體,死無對證,氣得昭和又將寢殿砸了一回。

鬧得這般大,長春宮那裏也得了消息。

皇後不緊不慢,掐著綠梅花瓣的指輕輕用力,慢條斯理吩咐下去,“不必管她,由她去。她如今也大了,總要自己跌過跟頭,才知道這世上的不容易。”

當年天子允她與燕城的婚事不過一句戲言而已,隻她心心念念,惦記至今。

昭和乃大梁公主,理當為國和親才是。

承平侯府裏,裴老夫人也將這話說與沈清棠聽。

“和親?”

沈清棠有些詫異,她斟酌著開口,“可是,大家都說,她喜歡燕城哥哥呀……”

“傻丫頭。”裴老夫人笑著用指戳她額頭,“若是昭和公主和燕城有一絲可能,我如何舍得將你往火坑裏推?”

原來昭和公主的婚事早已定下。

這還是許多年前的舊事了。當年大梁與陳國尚交好,兩國君主曾有約定,每五十年和親一次,以此來穩固兩國邦交。

再過兩年便是五十年之期,而宮裏年紀正好的公主隻有昭和一人。

沈清棠不解,“此事,殿下她自己並不知道嗎?”

裴老夫人想了想,“應當是不知的罷。”

不然如何還能大張旗鼓地叫眾人知曉她喜歡燕城一事。

“這事實在太久遠了。”裴老夫人道:“宮裏除了陛下娘娘們,也就隻有些上了年紀的老人知曉,我也是好多年前進宮裏時偶然得知,連你琮之哥哥也並不知道呢!”

正說著,門外傳來裴琮之含笑清朗的聲音,“我不知道什麽?”

他施施然進門來,笑吟吟看裏麵祖孫二人,“祖母和妹妹又在說什麽悄悄話,躲著藏著,不叫我知道?”

“琮之哥哥。”

自上次宮裏經他相護,姑娘見他越發親近,忙不迭上前來,笑盈盈將方才裴老夫人所說之事講與他聽。

“哦?”裴琮之聽完,表情略有些奇異,“我竟不知,還有這麽樁舊事。”

他看姑娘掩飾不住歡喜雀躍的眸。

沒了昭和公主的阻礙,她是不是就確定,她和燕城的婚事,已是板上釘釘,再無差池了?

“琮之哥哥。”

沈清棠手撚著帕子,滿眼期待仰頭看著他,“哥哥知道這事,不高興麽?”

“高興。”他神色如常,莞爾一笑,“隻要妹妹歡喜,我自然是高興的。”

她歡喜嗎?

她自是歡喜,歡喜的笑意都要從眼裏跑出去,眉眼彎彎,說不出的嬌俏動人的好看。

他將那笑意看進眼裏,眸底岑寂如夜,不動聲色。

裴琮之在聽禪院裏喝了一會茶,又與兩人敘了一番閑話,眼見日至正午,才起身離開。

他去戶部上值,途經南門大街。

此處不遠是甜水巷,煙花柳巷之地,家中犯了事的女眷沒入官妓也在此處。

深巷裏吵吵嚷嚷,不時有辱罵嗬斥聲傳來,也有姑娘嗚咽哭泣聲,幽幽怨怨,似哀訴。

五歲大的小女童受不得日日鞭打,趁著龜奴不備逃竄了出來,險些叫疾馳的馬踩在腳下。

駕車的硯書勒住馬鞭,厲聲嗬斥,“哪裏來的劣童,不要命了嗎?!”

緊隨其後追過來的龜奴立馬卑躬屈膝,慌忙道歉,“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是小的們沒看住人,衝撞了貴人的馬車。我們馬上帶她走!”

四五隻手齊齊來抓她,女童哪裏肯,拚命掙紮間無意瞧見馬車裏闔目坐著個人,溫雅貴重,極是清冷疏離的姿態。

這個人,她曾經見過。

徐落月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竭力嘶喊,“大哥哥!大哥哥救我!”

馬車裏的郎君終於睜開眼,修長如玉的手,慢慢掀簾來看。

五大三粗,麵上凶神惡煞的龜奴,手裏擒了個不過五六歲大的女童,哭泣倉皇的臉,涕淚橫流,滿身狼狽,看著分外委屈可憐。

誰都知道,這女童被抓回去會是個什麽下場——輕則一頓暴打,重則斷手斷腳,甚至失了性命也不為過。

但他並不是心善之人,淡淡看一眼便落下簾來。

車簾後的聲音冷漠無溫,“走罷。”

馬車繼續行駛。

龜奴們也擒著徐落月轉身回甜水巷,她絕望抬起頭來,那巷子口像一隻張著巨口的深淵野獸,恨不能要吞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