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懇求

接下來的路,兩人安安靜靜,不再說話。

出了林子,燕城得知消息匆忙趕來。

“清棠妹妹,你無事吧?”他語氣焦急,看她包紮的手,和髒汙的裙,狼狽不堪,心疼不已。

沈清棠搖搖頭,“燕城哥哥不必擔心,我無事。”

“妹妹受了傷。”裴琮之看著她,“還是先讓禦醫過來看看罷。”

驪山上有隨行的禦醫,也有供人歇息的營帳。

沈清棠包紮的手被重新拆開,林子裏條件有限,裴琮之隻能簡單處理,現在拆開來瞧著越發觸目驚心。

老禦醫見慣閨中女子嬌弱,提醒她,“一會兒上藥會有些疼,姑娘且忍著點。”

沈清棠點點頭,當真抿著唇一聲也沒吭,隻是眼底紅了一圈,看著分外可憐。

老禦醫再去看她的腳。

“好在沒有傷到筋骨,將養些日子也就好了。切記這段時間安心靜養,不要下地走動。”

老禦醫交代完,背了藥箱去外間寫藥方。

從始至終,裴琮之一直在旁陪著,倒是燕城因著男女大防被擋在外麵。

待禦醫離開,他撩袍坐去沈清棠身邊,看她微紅的眼,悠悠一歎,“妹妹這愛哭的毛病還和小時候一樣,怕是這一輩子也改不了了。”

她也不服氣,把淚硬生生逼回去,吸了吸鼻子,嘟囔道:“哥哥這愛笑話人的毛病怕是這輩子也改不了了。”

“伶牙俐齒。”

他眉眼舒朗地輕笑,忽然一本正經的看著她,“妹妹騎的那匹馬,自來便以溫順著稱,怎會無緣無故地突然發狂了呢?”

他意有所指,她心思玲瓏,遲疑著問,“哥哥的意思是,這不是意外?”

她也有疑惑。

那馬發狂的突然,和之前在跑馬場時的溫順截然不同。

裴琮之愛極了她的心思玲瓏,一點就通。

“是不是意外還有待商榷,我自會去替妹妹查。隻是妹妹自己也要想一想,平日裏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他點到即止。

看姑娘若有所思,憂心忡忡的臉,“好了,妹妹休息罷。我先出去了,你好好歇息。”

裴琮之起身出去,燕城還在外麵守著。

見到他,滿臉歉意,“都是我不小心,琮之你把清棠妹妹交給我,我卻害得她受了傷。”

又連忙問,“清棠妹妹她沒事吧?可有大礙?”

“無礙。”裴琮之笑容清潤,又來寬慰他,“燕城你不必自責,這是意外,清棠她並沒有責怪於你。”

“那就好。”燕城滿是後悔,“早知如此,我就不帶著她進林子了。”

原想著是哄她開心的,不妨惹出個這般禍事來。

采薇現在也是後悔一開始沒攔著她,紅著眼看沈清棠滿身的傷,“好好的姑娘,跟著去林子,怎麽就傷成了這個模樣。”

又哽咽著問她,“姑娘現在可還疼不疼?”

“好了,別哭了,我不疼。”

沈清棠哭笑不得,反過來安慰她,“你哭成這樣,出去叫別人瞧見,還當我已經死了。”

“呸呸呸。”采薇忙來捂她的嘴,“姑娘這是說的什麽話,快吐出來,小心叫老天爺聽見了。”

真是可愛又忠心的小女婢。

沈清棠笑,伸出手去抱她,“好在這麽多年一直有你陪著我。你放心,就算為了你,我也會保護好自己,不讓自己出事的。”

在這個世上,她們彼此依靠,是唯一的親人。

沈清棠也惦記著營帳外等著的燕城。

她受了傷,不便出去,就托采薇拿了一方帕子給他。

“我家姑娘說了,她並沒什麽事,不過一些小傷,還請燕城世子不要掛懷。”

采薇將那方帕子遞給燕城,“這是姑娘讓我送過來的。她方才見世子衣袖邊髒了一塊兒,讓世子擦擦。”

燕城看了看衣袖。

的確髒了一塊兒,想是方才在圍場裏尋人時太過著急,不慎蹭上的。

他接過帕子,卻沒擦,而是將它好生收入了懷裏,萬分珍惜。

采薇看在眼裏,沒說話,轉身回了營帳去報沈清棠。

姑娘聽了,眉也低垂,眼也羞澀,是與心上人心意相通的歡喜。

營帳外贈帕那一幕也落進硯書眼裏,他回去稟了裴琮之。

他聽著,麵色沉沉。

“知道了。”許久,他開口,指著桌案上一瓶玉肌膏對他道:“把這個給她送過去。”

玉肌膏是宮廷之物,有祛疤煥顏之效,專供皇後貴妃與宮裏的各位娘娘。

裴琮之能有此物,是他方才特意去陛

姑娘都愛俏,哪個也不想自己身上留疤,沈清棠自然也不例外。

隻是,這倒是叫硯書不解了,他拿著玉肌膏疑惑問,“公子既然心疼姑娘,方才為什麽不早些出手?”

裴琮之本可以救沈清棠的,早在馬兒失控之時。

他卻袖手旁觀,冷眼看著。

看著姑娘縱馬狂奔,顛簸一路。看著她掙紮求生,努力將箭簇射出。看著她從馬背滑落,滿身狼狽。

直到最後,生死關頭,他才出現。

裴琮之沒有回答,隻擺了擺手讓他出去。

硯書不了解沈清棠,他了解。

麵上瞧著溫溫弱弱的,心裏的主意卻大得很,萬分執拗。

不讓她切身實地地經曆一場,她如何甘心,舍了這蓄謀已久的大好姻緣。

隻是當那馬中了梧桐落香的消息送到沈清棠麵前,她卻沒什麽表情,隻淡淡對硯書道:“你回去和琮之哥哥說,謝謝他為了我的事如此上心。隻是我如今並沒什麽事,這事便到此為止罷,不必再追究了。”

“不必追究……”

硯書將此話傳回,裴琮之一字一句輕吐出聲,忽而唇角微彎,極輕地笑了一聲,目光寡漠薄涼。

沈清棠並不想將此事鬧開。

自打裴琮之跟她說了那麽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她自己心裏便有了計量。再兼方才硯書來說,那馬是中了梧桐落香才發狂,她心底便越發確定。

誰能有那樣大的權勢,悄無聲息動了秋狩用的馬也不叫人知曉。

“昭和公主?”

采薇聽了詫異,“竟是她?可是她之前在跑馬場不是還與姑娘說話來著,瞧著不像啊……”

昭和之前的平易近人她看在眼裏。

沈清棠抿了抿唇,萬分確定,“除了她,再無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