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等丫鬟
見狀，吳娘子微微鬆了一口氣：“李姐姐特意讓著我們，那我可就厚著臉皮接受了。”
說完，她朝著邊上一個皮膚偏黑，其貌不揚的小丫鬟招手：“春華，到我這兒來。”
被叫春華的小丫鬟眼睛蹭亮，強忍著興奮走上前：“吳娘子。”
李娘子玩笑道：“吳妹妹可真是心大，也不怕我把你的春華給選走了。”
吳娘子一臉自信：“春華手粗得很，笨手笨腳，李姐姐怎麽會看得上？”
聞言，李娘子笑而不語。
這春華現在雖然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丫鬟，可誰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通天造化。
內宅的生存經驗告訴她，謹言慎行之人才能活得久。
李娘子身後，程槿年忍不住偷偷看了春華一眼。
春華十分敏銳，立馬察覺，抬頭對著她友好的笑了笑。
見此，程槿年也回了一個笑。
可是，她心裏卻十分不平靜。
她對春華實在沒印象，可見春華入宣平侯府這段時間的低調。
可是，她卻不聲不響的得到了大廚房吳娘子的青睞。
這可不是蠢笨之人做得出來的。
自己能夠想到提前結交繡房的李娘子，也是因為比她們多活了十幾年。
想到這裏，程槿年不由得心裏警告自己：千萬不要經驗主義，因為年齡而輕視任何人，尤其是深宅大院裏的下人們。
剩下的兩個丫鬟都被漿洗房的王娘子收走了。
兩個丫鬟都暗暗叫苦，麵上卻不敢表現分毫。
見狀，程槿年不由得慶幸自己早早做了準備。
若是坐以待斃，說不定去漿洗房的就是自己了。
做下人也分為三六九等，程槿年繡院的活兒雖然也費神費心，可至少不用做體力勞動。
這漿洗房洗衣服卻沒有熱水，春夏秋冬都是冷水。這時候的水都是井水，比江河湖泊的水溫低，夏天還好說，要是到了冬天，可是冷得骨頭都要掉。
而且，漿洗房複雜全府上上下下仆役的衣物，古人的衣服一套三五層以上，每天都得洗，算是府裏最髒最累的活兒之一了。
說一千道一萬，漿洗房和程槿年沒有丁點兒關係，她也沒有深想太多。
等到王娘子選好人，她們三人和錢婆子寒暄了幾句，便分別帶著人回了自個兒的地盤。
繡院位於後宅的側後方，位置比較偏僻，隔壁便是府裏的小花園。
這是一座一進的四合院，正房一排五間房，左右三間耳房，東西廂房各三間。
剛進院門，程槿年便看到三個穿著和她一樣打扮的丫鬟圍在一顆桂花樹下嬉笑。
聽到腳步聲，她們紛紛抬頭看過來。
“李娘子。”
“娘子好。”
“師父。”
三人不約而同的打起了招呼。
程槿年卻敏感的聽到了“師父”二字，特意把那人的麵孔記下。
李娘子正好對著她說：“嫣紅，這是槿年，年紀比你小，算是你的小師妹了，以後和你住一個房間，你帶她過去吧。”
嫣紅臉色微變：“槿年？”
她深深的看了程槿年一眼，笑得自然：“真是個好名字，師父，你從哪兒帶回來的妹妹。”
李娘子對嫣紅十分溫和：“雜院，槿年是才入府的，以前吃了不少苦，你們以後多照顧照顧她。”
聽完這話，嫣紅臉上的笑意快要為維持不住了。
她心裏生出了一股濃濃的危機感：小師妹，莫非師父要收她做弟子？
這還可以拜師呢，就這麽寵她，以後豈不是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程槿年卻沒有注意到嫣紅的異樣，聽到李娘子特意讓嫣紅三人照顧自己，她心裏控製不住的生出了感激之情。
和李娘子的結識完全不複雜，才到宣平侯府的那個晚上不是領了衣裳，程槿年穿上實在太大，於是空閑時間去了繡院。
正巧，她聽到李娘子和另外一個娘子談論繡院缺人的事情，於是她想法子當著兩人的麵把衣服改好，同時顯露了自己的蘇繡手藝。
這的確引起了李娘子的好奇，主動找自己說話，問了自己的來曆。
程槿年告訴了她自己的身份，李娘子就不再繼續說下去，更沒有給出任何承諾。
所以，對於能不能進繡院，程槿年也沒有任何把握。
不想讓人空歡喜一場，她也沒有告訴梔子。
今天李娘子猶豫的時候，她是真的慌了。
好在，最後李娘子真的選中了她。
當時她的呆愣，也不完全是配合李娘子的演出。
隻是，她沒想到李娘子會有收她為弟子的打算。
雖然她自認手藝不一定比李娘子差，可是李娘子乃是繡院的管事，身份地位和一般的下人不同，做她的弟子，在繡院那可就如魚得水了。
想清楚這些，她對李娘子感激更甚。
嫣紅臉上擠出笑，把照顧二字說得很重：“師父你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槿年的。”
李娘子笑著點頭：“好，那槿年就交給你了，你帶她先去房間安頓好吧。”
說完，她便去了正房。
等李娘子離開，嫣紅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冷淡的看了程槿年一眼：“跟我來吧。”
另外兩個丫鬟看了看嫣紅，又看了看她，閉嘴裝死。
這下，程槿年也察覺到了嫣紅對她的敵意。
她先是一愣，很快想明白了。
隨即，她心裏苦笑：李娘子的青睞固然是好事，沒想到一開始就惹到了同門師姐的嫉妒。
唉！
不過，程槿年並不打算服軟或是說些好話。
一是因為她不知道嫣紅的性情，二則是，她又沒有做錯事情，為什麽要認錯？
於是，程槿年默默的跟在嫣紅身後。
嫣紅把她帶到了西廂房最邊上的房間。
裏麵放了兩張床，一個木櫃，一個梳妝台，便什麽都沒了。
程槿年也很滿足了。
好歹是雙人間，要知道大學一般都是六人間呢。
自己也算是苦盡甘來，從大通鋪待遇直升啊！
嫣紅不客氣的指著床、衣櫃和梳妝台說了一通：“左邊的床是我的，你要右邊那個。這房間一直是我一個人，衣櫃和梳妝台我的東西都比較多，你被買進來肯定沒什麽東西，剩下的地方應該就夠你用了。”
程槿年聽完這些，槽點太多一時不知道從何反駁。
見狀，嫣紅以為她認慫了，心裏勉強舒服了一分，冷哼了一聲直接出了房門。
許久，程槿年無奈的吐槽：“我就是不想宅鬥才來繡院，現在這是什麽事兒？”
下一刻，她看著空****的床恍然一驚：“哎，我的被褥呢！”
隨即，她準備追上嫣紅。
隻是，她剛邁出門口，便看到剛才三個丫鬟的其中兩個齊齊向她走來，懷中還抱著物件，細細一看，正是被褥。
程槿年猜測：莫非這是給自己的？
下一刻，那兩個丫鬟果然走到她麵前，其中頭上別著一朵淺綠色絹花的丫鬟笑著道：“槿年妹妹，這是李娘子吩咐我們給你領的被褥。”
另外一個別著淺黃色絹花的丫鬟立馬接話：“這是李娘子讓我替她送給你的木梳，是娘子的見麵禮。”
看著被褥和木梳，程槿年心裏暖得不行。
被褥也就罷了，沒想到李娘子居然這麽心細，看出來她的頭發是用手抓的，還特意給她找了借口。
程槿年揚起笑真誠的道謝：“謝謝兩位姐姐。”
兩個丫鬟一改剛才的冷淡，熱情的抱著被褥進了房間，還主動要給程槿年收拾屋子。
程槿年拒絕不了，隻能連連道謝。
說話間，她也知道了兩人的姓名：淺綠色絹花的丫鬟叫淺綠，淺黃色絹花的丫鬟叫淺黃。
淺綠，淺黃？
聽到這裏，程槿年心裏頓時打起鼓來。
猶豫再三，她試探的開口問道：“淺綠姐姐，你們的名字都是和顏色有關係，是進了繡院重新起的嗎？還是……”
淺綠恍然一笑：“哦，你還不知道咱們繡院的規矩呢。”
淺黃也笑：“我們繡院的丫鬟名字都是和顏色有關，其他院子的人聽到名字，就知道我們的身份了。”
“這樣啊。”
程槿年臉色有些黑：天啊，那我豈不是也要改名？
淺綠見她臉色不對勁兒，心裏有了猜想，問道：“槿年妹妹，你是不想要改名嗎？”
“不完全是，我沒想到還有這個規矩，實在是有些意外。”
淺黃打著哈哈：“哈哈，咱們繡院的娘子脾氣都很和善，規矩也不多，等收拾好了屋子，我和你慢慢說。”
程槿年點頭：“好，那就謝謝兩個姐姐了。”
隨後，在淺綠和淺黃的幫助下，程槿年很快鋪好了床，期間，嫣紅一直都沒有出現。
分別時，淺綠和淺黃還給她準備了見麵禮，淺綠的是一個紅色的頭繩，淺黃的是一盒用了一半的蛤蜊油。
禮輕情意重，程槿年都記住了這份情，想著日後有機會一定要加倍回報。
雖然，她知道她們對自己這麽友善，都是因為李娘子對她的看重。
如此，程槿年真正意義上在宣平侯府安定了下來。
目前，她的身份是府內最低等的三等丫鬟，每個月月錢三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