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會

男人頓了頓,淺淺笑了,某種竟然有些溫柔,“嗯,別怕。”

等他回來。

到了正午。

日光沒有早晨的刺眼,反倒融進厚厚的雲層中,再沒出來。

葉海聲做好了午飯,就給葉眠打了個電話,催她回家吃飯。

葉眠才離開小院。

走在街風倉惶的河道,許久才遲鈍的想起來一段往事。

時光太久了。

久到記憶拉長就模糊不清。

明年的江忱,就會開始憑借積累的原始財產,實現與外資銀行的合作,投資各個領域的高尖項目。

吃了那麽多苦難。

他當真是要成為人人敬仰的權貴了。

江忱說了還有一個多月,但他隻能在橋鎮待三天。

年初四。

下了場雨夾雪。

江忱就要走了。

他穿著長風衣,上了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打開後排的車窗,從葉奶奶的小院門口經過。

葉奶奶坐在院門前摘青菜,葉眠心不在焉地往民宿的方向看。

默默的看著車子車速極緩得經過。

男人輕輕對她揮了揮手。

她衝男人笑了笑。

兩人心照不宣得完成了這場告別。

默默地看著男人離開。

葉眠在心裏掰著手指頭算。

算她已經和江忱分離了多少次。

望著灰沉沉的天空,又預測著還會有幾次分別。

葉奶奶咳嗽了兩聲,望著車子的背影,讚歎:“這車好看。”

葉眠微微點頭,到底還是有點心虛:“確實。”

——

年初八這天,葉海聲的年假結束了。

葉眠知道他的工作時間,老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卻看見自家爸爸手指交疊坐在椅子上看春晚回放。

他說他準備辭職了。

上次承諾葉眠要一直陪著她,並不是空話。

葉眠愣了好一會兒,才問他是不是不喜歡這份工作,想退休休息。

他表情猶豫了片刻。

葉眠就懂了。

她走到窗邊垂下眼眸,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感歎時間過得可真快。

她居然又經曆了一遍未成年至成年的過程。

但是她很清楚,無論再怎麽重來,青春期的迷茫隻有一次。

曾經年少時,最希望身邊能有個家人常常陪伴。

可眼下葉海聲說要辭職陪她,她卻感覺不到開心。

她從不怪自己的父親,父親為了生活已經足夠努力。

如果父親是為了休息而辭職,她完全讚同。

但如果是因為陪伴。

或許這樣說不應該。

但她不再需要了。

她長大了,也能養活自己。

父親沒必要為了她,去犧牲掉自己的人生。

她更希望父親能快樂。

……

葉眠把自己的想法跟葉海聲說了,說得很委婉。

葉海聲遲遲沒有做下決定。

於是葉眠找到葉奶奶。

葉奶奶活了一輩子,一點就通。

當天晚上把道理跟葉海聲講了個明白。

有一句話觸動了葉海聲。

“你閨女的底氣不就是你嗎?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難不成嫁妝都不給閨女攢了?眠眠什麽都好,她能選擇的人很多,你別拖她後退,她也是真心支持你做自己的事業。”

第二天就把父女倆趕出去了。

隻不過這次的“趕”,沒有言辭激烈,暗地裏流淌著無聲的溫情。

葉眠看著頭發灰白的葉奶奶,無聲的抹掉了自己的眼淚。

橋鎮的年,就像一場短暫的夢境。

她真喜歡這個地方,也喜歡這個奶奶,好在她留下了奶奶的座機號碼,以便時常聯係。

回到江城。

葉眠還沒有急著出發去溫城。

而是應了薑媛的要求留了兩天。

薑媛說晚上有江城一中的同學會,同一屆的人都去。

葉眠也聽說過。

大型同學聚會是江城一中的老傳統了,把各個班的同學聚會合並在一塊,熱鬧,老師也不用到處跑。

聚會的地址葉眠很熟,就是之前葉眠碰見江城的那個酒店裏。

薑媛說想見見老師,希望葉眠陪她一起去。

葉眠欣然同意了。

既然是同學會。

葉眠特意畫了個淡妝,薑媛則是穿了一件漂亮的裙子。

兩個姑娘在這方麵行動力驚人,想法都一致。

花了兩個小時最大限度還原了自己的美貌。

畢竟誰也不希望以灰頭土臉的模樣,麵對闊別已久的老同學。

但天氣實在太冷了。

兩個姑娘穿著單薄,一下了車,就在刺骨的風中手牽著手打顫。

薑媛看葉眠臉都凍白了,忙拉著她跑進了酒店,然後心疼的說:“早知道就多穿點了,何必為了麵子做這種事情。”

葉眠搖了搖頭,“出門在外,麵子是自己給的,我聽說同學會一般是吹牛場所,咱最起碼別做別人吹牛的墊腳石。”

“你說得對。”薑媛想想是這個道理,深色凝重:“我看是誰等會是誰第一個吹。”

同學會舉辦的如火如荼。

甚至有點像大型婚禮。

加上又是過年期間,沒有時間上的衝突,在江城的同學基本都來了。

看著一個個熟悉的麵孔進入大堂裏,葉眠和薑媛找了自己班級的桌子坐下。

其實葉眠應該去1班的桌子,但她也在2班待過,沒人會自找麻煩挑這個理。

薑媛在葉眠耳邊小聲的說:“其實吃飯隻是開始,大家期待的是私下和熟人一起去玩,但我是來見老師的,我們吃完就走。”

等座位差不多滿了,大家就七嘴八舌聊了起來,一會兒說說學校,一會說說實習工作。

本以為話題淺嚐而止就到這了。

突然有個女生回憶起往事,衝薑媛說道:“誒,我記得薑媛以前可肥了,我跟她是小學同學,她從小胖到大,現在怎麽也瘦下來了,還談了個建築係的男朋友,為了找男朋友肯定不少努力吧?”

她這麽一說,大家目光就落在薑媛身上。

別看薑媛每天活潑開朗,但肥胖這個點,到底是年少時期常常被嘲笑的心病,被提起仍舊覺得自卑。

“你是胡麗?”葉眠早聽出了那個女生的陰陽怪氣,她絲毫不慣著,笑吟吟地回懟回去,“你漂亮的我都認不出來了,這張臉砸了多少錢啊?又是為了哪個人啊?那麽努力。”

她實在討厭這種拿生理開玩笑的人。

剛剛還聊的熱火朝天的桌子瞬間卡了殼。

有幾個情商高的人出來打了圓場。

隻是既然已經有了火藥味,氣氛難免就僵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