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熱忱忱的夏
“砰——!”
窗外富貴竹瓷盆落地的破碎聲,驚起了樹枝上一群飛鳥。
葉眠放下捂著額頭白白嫩嫩的手指,睫毛顫了顫,使勁睜開了眼睛。
看著自己白皙纖細的手,還有眼前熟悉到過分的老房子,眼中有片刻茫然。
有一瞬間,她竟然分不清如今是什麽年份。
她不是……犧牲了嗎?
“砰—砰砰——!”
清脆的敲門聲在空曠的房間裏格外醒神,把葉眠的意識從一片混沌中拉回來。
她皺了皺眉,勉強撐著床頭起身去開門。
途徑客廳,牆邊懸著一個老式掛曆,看了眼牆邊掛曆上的年份,心裏又打了個咯噔。
“誰?”
打開門,屋內悶沉的空氣被灌進溫涼的風。
葉眠剛說完,便瞧見一個清瘦的少年站在門外,白膚黑姿態閑散肆意,兩條長腿站的直挺。
他又高又瘦,滿目都是冷清,唇色很淡,手上拿著兩根富貴竹。
額角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此時此刻…還在不停往外滲血!
葉眠瞬間呆愣住。
這是……江忱!
眼角陣陣傳來的酸脹疼痛讓她十分清楚,這並不是在做夢。
她在處理案子的時候出了事故。
再一睜眼,居然見到了江忱。
這一發現,讓葉眠心跳倏然加快。
沒反應過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江忱已經偏過頭來,對上了她的眼睛。
少年的眸色極黑,像山水畫裏墨染的湖泊,優越的皮相非常出色,偏沉冷的輪廓,眉眼冷淡深邃。
隻是額上的猩紅的太過猙獰,破壞了本該帥氣的一幕。
似感受到血水滴落。
江忱抬了抬手,額頭上的血漬被他漫不經心地抹去,冷白色的手上留下幾道深深淺淺的劃痕。
葉眠看著都覺得痛,可她不敢有任何動作。
因為這張臉,她印象太深刻了。
這是個殺人犯!還是那種連捅受害者二十幾刀都麵不改色的狠角色。
她死前最後一次見到江忱,就是這麽一副渾身血淋淋帶著手銬的樣子,與他此刻的模樣十分吻合。
兩個高度相似畫麵疊在一起。
刺激得葉眠更加分不清虛實。
孤身麵對這個危險份子,她不由自主地渾身顫栗,打起了十二分的警覺。
偏偏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江忱忽然伸出了手,微微彎下腰來。
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態下的葉眠,立刻小退了一步。
右手下意識摸上腰間後麵的位置,卻發現原來配槍的地方空空如也。
她思緒放空了一秒。
出於職業病的緣故,她毫不猶豫選擇肉搏,雙手鎖上了江忱的脖子,心驚肉跳地警告著:“別動。”
“……”
江忱驟然怔住,感受到懷裏忽然撲過來的少女,他疑心自己是不是被富貴竹砸出了幻覺,然而少女的動作太快了,他連躲避都來不及。
少女溫軟的香氣和警告聲還在耳邊。
她的姿勢很專業,幾乎掐住了他的喉嚨,力道卻太小了,隻需要輕輕一掙就能脫開。
但江忱沒動。
以為是自己的傷口嚇到了少女,他垂了垂眼,微微彎下的腰保持著,斯斯文文地說了句:“好。”
葉眠驚訝於他的配合,微微鬆了口氣,眼神才掃向江忱的右手。
然後……她又傻眼了。
江忱的手上哪有什麽刺刀,分明就是兩根翠綠的富貴竹。
再看自己一身粉色睡衣,標標準準的女高中生模樣。
大腦開始宕機。
意識到自己弄錯了,葉眠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小心翼翼的鬆開手,眼底慌亂極了。
“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她一邊道歉,一邊忍不住抬頭打量少年的反應。
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他神色依舊,眉眼溫潤而冷,沒有半點被嚇到的樣子。隻是輕輕把富貴竹放在門口,一句話沒說就轉身走了,身子闖入雨慕中,衣服被雨水澆濕淋透,很快整個人就消失不見。
葉眠呆呆地拾起富貴竹,後知後覺間,她關上了家門。
進門後。
葉眠腦子還是懵的,她揉了揉眼睛,看著家裏既熟悉又陌生的擺設發呆,最後從桌上摞起的厚厚的高中課本中,她確認了一件事。
她真的回來了!
回到了十八歲這一年。
在重獲新生這樣巨大的驚喜撲來之前,她開始犯愁。
一重生就惹到了江忱這種不得了的人,也不知道他脾氣怎麽樣,如果記仇的話……她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回想上一世。
關於江忱這個人怎麽樣,她了解的太少了。
但關於他的結局,她卻記得清清楚楚。
他們之前是鄰居,但好似並沒有什麽交集,大學之後更是再沒見過。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都沒想起過這個人。
可就是這樣淺薄的關係,江忱這個名字,她徹頭徹尾地聽過三回。
第一回是通過學校知道的,江忱,寧城的高考理科狀元,老師們沒有一個不誇這個得意門生的。
第二回是來自財經新聞的報道,未來寧城的貴富名流,未來整個寧城的人都會記得江忱這個名字。
第三回……
是她親眼看著他被押進審訊室,手上的案錄寫著他的名字。
嗯,她是個刑警。
那天是她剛剛轉正的第一天,這也是她接手的第一個犯人,剛從外勤民警手裏接到人的時候,人已經被押進審訊室裏了。
她不知道江忱具體做了什麽。
隻聽說他親手殺了個人,手段殘忍至極,如同宰殺一個牲口一般,狠狠捅了死者二十幾刀。
同事們說趕到現場的時候,他還滿身是血地站在原地,沒有要跑的意思。
直到查看完資料。
沈知意才把這個長相妖孽的罪犯,和大名鼎鼎的江忱聯係在一起。
那天的黃昏薄暮,她深深的記得出審訊室的時,江忱的那雙眼睛。
怎麽說呢。
給人的感覺很壓抑。
尤其是兩人視線遠遠對上後,男人那雙冷漠的眼眸,以及嘴角若有似無挑起的笑容,在她的腦海裏怎麽都散不去。
他步伐緩慢,盡管有人拷著,依然走的很沉穩。
沒有絲毫淪落為犯人的落魄樣,仿佛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