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斷以決疑
一劍閣外,一弟子疾步而來,立於院門口,朝周懷通、雲翔等人微微俯首,拱手說道:“師父,師叔,山下傳報,有人拜山。”
周懷通師兄弟幾人臉色瞬時有變,快步走去,急問道:“可知哪路人馬?”
弟子答道:“嵩山少林兩位大師,及門人,還有登封境內一些武林人士。”
周懷通一口氣舒緩過來,道:“眾位師弟,少林高僧遠道而來,快隨我前去山門迎候。”
雲翔幾人齊聲答道:“是,師兄。”向五山道人一個有禮,跟在周懷通身後出得院門,跨步而去。
白玉天出得樓閣,見五山道人一人立於石山旁,其他人不見蹤影,走近前去問道:“道長,我師叔他們呢?”
五山道人回道:“好似登封境內的一些武林人士,隨同嵩山少林兩位高僧前來拜山,你師叔他們出山門迎候去了。”
白玉天聽後心中一喜,喜形於色,問道:“道長,你看我周師叔執掌一劍門可否?”
五山道人不知道白玉天葫蘆裏買的什麽藥,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可說是毫無準備,隻好將從入山門後的所見所聞快速回顧一遍,轉化成話語拋了出來:“論仁德威望,勉強可行;講武功智計,不宜勝任。”
白玉天心想,世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萬事相對,止於至善。所謂一戰成名也好,一夜暴富也罷,都是建立於他人的犧牲之上。無惡行,難以成氣候;無善心,難以存長久。仁德威望,用以服眾;武功智計,做大圖強。
於是朝五山道人說道:“道長,二十年前絕情穀一戰,我爹落敗,一劍門受其牽連,為求自保,與江湖武林斷了往來,聲望早已一落千丈,不如新生的一個小幫小派。依晚輩看,一劍門就目前境況而言,要的是內部上下一心,先守住青山,再徐圖進取,恢複往日榮光。仁德威望於掌門而言,暫時勝過武功智計。”
五山道人一個外人,誰當選一劍門掌門,關他什麽事。俗話說的好,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可白玉天好心問起,若不回答一二,總覺得有失長輩身份。可又不想來個“我就不掃門前雪,專管他家瓦上霜”,於是推脫道:“小子啊,清官難斷家務事,這次你怕是問錯人了。”
白玉天道:“道長,人這一生,除了家務事還是家務事,能管的還是要管一管的。”
五山道人聽過,細細一想,不禁認同了起來。
心想,人這一生,不是逢年就是過節,不是迎娶就是出嫁,不是出生就是治喪,不是求神就是還願;不是爛醉如泥就是尋醫治病,不是眼花了就是看走眼......表麵上,琴棋書畫詩酒花,樣樣歡喜;暗地裏,柴米油鹽醬醋茶,事事憂心。若無他人參與其中,自己也過得不痛快不是。
生活本不易,有些人還要顛過來倒過去,忙個不可開交,把一日三餐變著花樣來吃,把家常家短想著法子來唱,到頭來還是擺脫不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宿命,榮華富貴抵不過大夢一場。可見,折騰來折騰去,沒什麽必要,還是順其自然些好。
想著這些,五山道人小聲問道:“你怎就看中周懷通了?”
白玉天笑答道:“道長,我走進一劍門還不到一天,我那些師叔們,誰仁德,誰賢能,誰聰慧,全都看不見。既不能以這些作準,隻好套用儒家那一套禮製,按皇家立儲君那般立嫡、立長,從大到小往下排了。”
五山道人心想,皇家立儲,立嫡、立長,不立幼,不是沒有道理。長是絕對的,不可更改;賢是相對的,可偽裝,或可偽造。儲君確立,隻要不是先天智商低下,讓一幫飽學賢能之士前來教導培養就成。於是說道:“你既有此想法,那就用著吧。”
白玉天道:“真沒有什麽問題?”
五山道人笑道:“能有什麽問題。斷以決疑,疑不可緩。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心想,不管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還是貧貧賤賤、富富貴貴,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算盤,算得清的都是自己的既得利益。一旦這小算盤難打,不管你自認為多聰明,因患得患失,前怕狼後怕虎,漸漸愚蠢到點。若將利益分割成無數個小塊,自己擰得動的那一小塊,絕對是一個人或幾個人屹立於土地之上組成的那個小家。既如此,那又何必你一言我一嘴,讓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之事出現。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白玉天因自己的想法得到了五山道人的明確支持,很是開心,歡言道:“正好少林高僧與登封一眾俠客豪傑前來拜山,今日就將這事定下來,也算有個見證。”
五山道人不知白玉天為什麽這麽急著幫一劍門確立掌門,生怕白玉天有著什麽不良用心,犯起糊塗來,問道:“你這麽急著確立掌門,不會有什麽圖謀吧?”
白玉天有些不高興地說道:“道長,你怎能這般想呢!泣血劍問世,天下武林人士都將知道我爹還活著。我爹身為一劍門掌門,二十年來未踏入一劍門半步,之後也不會踏入一劍門半步,一劍門怎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
歇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都說國不可一日無君,一個幫派要想求得生存,圖個發展,又豈能長久沒有掌門。既然確立掌門已成事實,自是越早確立越好了,萬一有什麽爭強好勝的心思冒出來,滋長蔓延開,豈不要後悔莫及。純陽劍派一分為二,變成了今日的一劍門與純陽門,就是祖師爺師兄弟倆爭強好勝之念太重,都覺得自己有資格繼任純陽劍派的掌門之位,誰也不讓誰。”
五山道人說道:“可於一劍門來說,你也算個外人,無資格介入確立掌門人選之事。”
白玉天笑答道:“道長,這你就說錯了。我手中的泣血劍乃一劍門的信物,見此劍猶如見掌門。我雖不是一劍門門人,可我代表著我爹,傳劍給誰誰就有資格成為一劍門的掌門,這可是一劍門遺留下來的規矩。”
五山道人道:“既有這不成文的規矩,你又手持此劍,幹脆你做這掌門得了。”
白玉天笑道:“我也想啊!可是不行。”
五山道人奇了怪了,問道:“為何不行?”心想,你小子手持寶劍,劍法又得到了你爹的真傳,且今日又將一劍門從危難之中拯救了出來,沒有比你小子更合適的了。
白玉天說道:“道長,一劍門有五大戒律,不可犯上忤逆,不可同門相殘,不可妄殺無辜,不可持身不正,不可結交奸邪。我爹絕情穀一戰,雖說情非得已,卻也殺人如麻,實實在在破了本門第三戒‘妄殺無辜’,所以事後他從未踏入一劍門半步。我為了屠龍會一事,死在我手上的人命我都記不清了,早已觸犯了一劍門第三戒‘妄殺無辜’,再無資格執掌一劍門了。”
五山道人心中一震,看向白玉天,莫名其妙地想道:“這小子先前將呂山的幾個門人一劍殺了,原來是殺給一劍門門人看的,絕了他們推選他做掌門的念頭。看來這小子,我以前真還小瞧他了!”
抬頭看了看天空中,道:“你看看這日頭還有多高,一劍門的門人還有時間準備接任大典嗎!還是等到明日吧。”朝院門走去。
白玉天看了看天空的日頭,跟上五山道人的腳步,出得院子,朝大殿尋去。
來到大殿,一弟子迎了上來,道:“師兄,雲師叔問你,要不要見一下少林寺兩位大師,還有同來的那些江湖朋友們。”
白玉天問道:“你可知他們今日前來是有什麽事嗎?”
那弟子道:“兩位大師說,少林方丈聽聞有人對我們一劍門起了惡意,特派他們前來相助我們一劍門一臂之力,化解劫難。登封境內那些江湖豪傑聽聞少林寺有意出麵化解這場劫難,便相邀一同前來了,隻是沒想到那些人動作如此迅速,來晚了一步。”
白玉天道:“既是前來助拳,一片好心,那是要見見的。”
那弟子道:“雲師叔說,二十年前晦明禪師那件事......”
“那事早已過去,也非家父所為,無礙。”白玉天打斷其話來,說道:“帶路吧。”
那弟子前邊帶路,白玉天跟五山道人走起後頭,走向大殿。
大殿之內,周懷通與一僧人坐於中間,其他少林僧眾靠右坐,江湖人士們靠左坐,人數加起來不下五十,個個臉色祥和,略戴笑意。
雲翔見白玉天與五山道人走進大殿,起身相迎,將兩人向眾來賓介紹一番,又將眾來賓一一介紹給兩人認識,隨後帶著白玉天向少林兩位高僧行禮問好。
白玉天見過兩位高僧,朝眾來賓深深一躬,抱拳行禮道:“多謝少林高僧,多謝眾俠客豪傑,晚輩在此謝過。”
江湖豪傑們拱手回禮:“白少俠客氣了。同屬武林一脈,相隔這麽近,守望相助,實屬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