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輕敵下牢
彼時,秦易正在趕來談州城的路上。
他這是無詔離關。
作為駐守西平關的大將軍,他無詔不能離關,但是,此次,他不得不來一趟,隻為了處理蕭祁禦。
朱正已死,可朱正拿捏著一些很要命的證據,他的手下至今沒找回來。如今甚至有可能已落到蕭祁禦手上。
所以,這一次,他的目標是,斬草除根。
蕭祁禦很是可惡,竟讓手下假扮了自己繼續北歸,事實上呢,他們悄悄去了談州城——偏談州城那邊,郭孝州關押了沐雲徵。
沐雲徵本來不是什麽大人物,就是一個有點才華的窮學生。
可他發現了書院的秘密,還不肯效命書院。
本來,這種不聽話的人,找個理由,殺了就殺了。
可偏偏他命好,就在那個時候,從京城方向傳來了消息:沐雲薑將嫁給新晉封的靖北王蕭祁禦。
於是,要不要殺,郭孝州犯了難。
之前不殺,郭孝州是想收服了沐雲徵,但後來,他聽說沐雲薑精通解毒,那就不好辦了——以毒威脅不管用了,人家一回家就能找妹妹解毒。解了毒,便沒了後顧之憂,那他們書院的秘密,就得東窗事發。
這不,遲疑了一個多月,郭孝州隻能把人家關著。
如今,秦易覺得此人必須殺了。
真要被蕭祁禦見到他這個舅兄,發現了仁孝書院的秘密,那與他們是一件極為不利的事。
轉去談州時,他給青榮和白滸發了飛鴿傳書,讓他們也到談州附近接應,形成合圍之勢,必須要讓蕭祁禦死在那邊。
午後時分,秦易來到了談州城。
這裏,一如既往的熱鬧,也一如既往的平靜——但秦易明顯感覺到了不一樣。
蕭祁禦到了這裏之後,肯定會上山,上了山見不到沐雲徵肯定會生疑,但他的探子卻來報,蕭祁禦一行人平空消失了。
這很不對勁。
“報,將軍,屬下剛剛去了書院,那裏一切如常,沒有任何異樣!”
“報,將軍,屬下剛剛查了,前天的確有一行人住在如來客棧,但今天,他們就走了,城門那頭,屬下也問過,他們的確出了北城。”
北城正是他們來的方向,可他們一路並沒有遇上他們北上。
“他們會不會去了談香寺或是九曲寨?”
手下韓備這麽猜測著:
“女人都愛逛那些保姻緣的地方。談香寺的姻緣香最是靈驗。蕭祁禦攜著女人上路,保不住就被拉著去了那種地方了。”
北門出,有一個十字路口,往東有談香寺,往西有九曲寨,都是可以去走一走的風景名勝之地。
秦易想想,有道理,就著人往這兩處地方去了,但心裏還是不踏實,轉身對手下說道:
“去找知縣,借一些人悄悄把書院給圍了。我現在上書院,如果沒事,讓那些人守著就好。如果有問題,我會發放響箭為號……”
可手下盧俊還是有點擔心:
“將軍,屬下聽說蕭祁禦機智過人,所謀之事,從來沒失敗過。如果我們來此發現異樣,反倒可以有更好的應對,但他們失蹤了,屬下以為,蕭祁禦或者已料到我們會暗中跟蹤,正設好了陷井等我們自投羅網?要不,我們別上山了?讓郭孝州下山來見?”
另一個手下韓備卻說:“怕什麽,當年,他師父都不是將軍的對手,現在,就憑他,一個乳嗅未幹的娃娃,雖然立過一些功勞,又如何?我們將軍什麽樣的陣仗沒見過?”
這話,秦易聽得進去。
一直以來,他自恃很高,總以為蕭祁禦能建軍功,是他所守衛的地方動不動會鬧出一些小規模的動亂,那種小戰役,換任何人上都能平掉。
之前他也平下過幾處小爆亂,在西南邊地,有幾個依附大涼的小部落,之前想反抗大涼自立,都是他平的。
小股的動**,根本不用太足智多謀,輕輕鬆鬆就能掃清一切,那些功勞得來很容易。
蕭祁禦立的最大的一次功勞,應該是平玉城之亂吧!那一次是沐雲薑幫了大忙,所以,外頭對他的讚譽,加了很多水份。
他可不覺得蕭祁禦真的有多少本事,若真有本事,這麽多年了,他師父的叛國案,也不見他來翻啊!
不過,在上書院前,他還是很保守的令知縣派去了人,讓他們守在
待上了山,進了書院大門。
秦易看到學子們都在認認真真的讀書,有一陣陣的誦讀聲傳出來,院中撒掃的撒掃,巡邏的巡邏,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秦易被請進了後院鬆鶴閣。
那是郭孝州住的地方。
書房,有下人送上了茶水,秦易四下張望著,兩個手下盧劍和韓備則在門外守著。另有四個手下則在附近放著哨。
沒一會兒,郭孝州推門走了進來,笑著打恭作揖道:“哎呀,秦將軍,您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還望多多包涵啊……”
秦易看著這個年過花甲,卻似黑發童顏的老友,問得直接了當,“你這裏可有什麽事發生嗎?”
“沒呀,好好的!能有什麽事?倒是你,怎麽無詔離關了?這要是傳出去,那可不得了……”
郭孝州抱著拳頭,示意他坐下。
秦易卻是不以為然:“怕什麽,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我們曾暗中離開西平關。嗯,這事不重要,我且問你,蕭祁禦有沒有來過?”
郭孝州一愣,甚是不解地問道:“為什麽他要來這裏?”
秦易道:“據我的人查,他往這邊來了,他手上拿捏著朱正收集的那些要命的東西。我來是要將他就地處理的。”
郭孝州眨巴眨巴眼,手一揚:“沒有啊,我們這裏一點事都沒有。你也看到了,一切如常。”
“那沐雲徵呢?你處置了沒有?”秦易問到了重點。
那人終歸是個禍害。
“沒有啊,好好關著呢……我心裏愁的很……不知道要拿他怎麽辦?本來,我尋思著要讓他背上性命。但以他那性格,真得了自由,肯定會拚上性命,也要把我們全給告發了……”
“他在哪,不用你來處理,我要親自處決了他,省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秦易已然起了殺心。
“那最好。他被關在北邊的山牢裏。你馬上要見嗎?我去把人弄出來。”
“不用,帶我過去。別讓他拋頭露麵,要上讓外人瞧見了,我們又得滅口一人。麻煩。”
這就是他執意上山的原因。
想要處理掉這個人,就得神不知鬼不覺,否則,事發後,蕭祁禦若來查他舅兄之死,很容易露出破綻。
於是,他們去了山牢,韓備守在外頭,盧劍跟著秦易進了山牢,卻發現牢裏頭空空的,哪有什麽人犯。
秦易見此情景,不由得大叫起來:“人呢?”
郭孝州抓了抓頭皮,上前探看了兩眼,一臉驚疑地叫了起來:“咦,人呢,之前還在的呀……我讓人好好看著,我還說……”
他一邊回憶,一邊描述著:“我今晚上納妾,借這個機會,我本來想給沐雲徵一個奸汙師娘的罪名,把他車裂了……對,我要把他給車裂了……可為什麽他突然就不見了呢!這沒道理啊!”
秦易突然發現郭孝州的神情,好像和往日不一樣,心頭感覺不妙,進來的時候,他分明看到有些地方還掛著紅綾。
他的手下盧劍曾問過一個仆人問:“你們怎麽在撤紅綾?書院莫不是剛辦過喜事?”
那仆人說:“是,昨夜辦過,今日院長說要撤下……”
想到這,秦易立刻沉聲問道:
“你昨夜是不是已經辦過納妾喜宴?”
郭孝州愣愣的:“我辦過了嗎?沒有吧!我記得很清楚,今晚上才辦喜酒啊!”
秦易看了他一眼,叫來身邊的盧俊,“快走,這裏有問題,郭孝州好像神智不清。”
結果,沒走幾步,進來的地方卻被鐵欄杆給攔了去路,同一時間,他們後麵也突然從地下冒出幾根欄杆。
也就是說,他們被控製在了一條狹長的通道內。
“郭孝州,你什麽意思?”
秦易見狀,頓時勃然大怒,轉頭厲問。
這人沒和他們關在一起,他還傻怔怔地站在著沐雲徵的牢寵前,喃喃自語:“人呢,人哪裏去了?不可能不見的啊!明明關在這裏的?”
整個人就像被什麽攝了魂魄一樣,整個人渾軍噩噩的。
聽得叫聲,轉頭一看,他瞪大了眼:“這是什麽情況,誰把我們關起來的?”
秦易定定看了他一眼,心頭那是一陣陣發毛,隱隱明白了一件事,這個郭孝州好像是被人控製了一般。
盧俊上去,用劍斬那欄杆,劍被擊斷了,欄杆紋絲不動。
就這時,外頭好像傳來了一陣打鬥聲,沒一會兒功夫,喊打喊殺聲沒了,有人走了進來,朗朗叫了一句:
“不用白費力氣了,你們是逃不出去的。這欄杆是當年這裏的主人用純鋼打製的,憑你們手上的劍是砍不斷的。”
秦易定晴一看,赫然發現進來的人,竟是蕭祁禦。
他手上持著一把長劍,劍上還淌著血水,顯然剛剛殺了人。
來到欄杆前,他淡淡一笑:“秦易,好久不見。”
“蕭祁禦!”
看到這個身姿瀟灑的男子,秦易先是呆了一下,而後心上就泛起一陣驚怒:“你竟敢私囚朝中重臣,誰借你的熊心豹子膽的?”
蕭祁禦挑眉反問,一臉你在搞笑的神情,雙手一攤:“這裏哪來的朝廷重臣,本王抓的是一個撤離職守的罪人,沒得詔書離開西平關,這世上可沒您這樣的守邊大將……”
秦易頓時啞口無言,隨即冷冷一笑:“本將軍奉的是皇上密令,前來這裏抓一個逃犯!”
蕭祁禦點點頭:“秦將軍倒是很會編故事,密令?怎樣的密令?哦對了,將軍一定會說:既是密令,自然是不可與人言說的,不好意思,那我也可以說,我是得了皇上的密令在辦差。”
“你。”
秦易氣得鼻子都歪了。
是他托大了。
他身邊帶著的人,都是能以一敵十的精銳,而這裏又是談州地界,書院上也有不少護衛,他以為這裏就像是自己的地頭,肯定不會有事,結果,他居然輕敵了。
蕭祁禦竟已經悄無聲息地拿下了這裏——這小子,竟還故作疑陣,設計了他們已經離城的假象。
主要是:書院一切如常,郭孝州又親自出來接待,讓他放鬆了戒備,結果呢……
還真的是陰溝裏翻船,倒了大黴。
秦易也算是驍勇一世的武將,還非常的有頭腦,今日陣前失蹄,那也是一時失察所致。
即便被拿下了,但他還是很鎮定的:“蕭祁禦,我無詔離關,隻是來探望老友,你把我拿下,怎麽向皇上交代?難不成,你還能殺了我不成?”
蕭祁禦雙手負背,從容應對:“不好意思,你和你那位好友在這裏借書院暗中在培植黨羽。這件事,他已經招供,還有你和他的書信往來都可作為證據。所以,我可以把你直接帶去京城。個中的是非曲折,由皇上來定奪……”
秦易一聽,不由得轉頭惡狠狠看向被關在另一道欄杆後的郭孝州,這個老小子,還真的是成事不足,辦事有餘。
他暗中積聚力量,想要用自己的長劍甩出去,就此殺人滅口。
可結果呢,那劍,隻甩了幾步遠,當的一下,撞到欄杆彈了回來,還險些傷了他自己。
蕭祁禦見狀,一點也不見怪,淡淡一笑道:“你覺得我會在這裏無緣無故和你瞎聊天嗎?”
他指了指牆上那些正在搖曳生輝的蠟燭,“看到那些了嗎?裏頭加了料,聞久了,就會全身發軟。那是江湖上最上好的軟筋散。”
秦易暗暗一使勁,果然發現自己已經使不上勁了。
他頓時勃然大怒:“蕭祁禦,想不到你如今竟也變得如此陰險狡詐了……”
“怎麽叫陰險狡詐?”
適時,沐雲薑從外頭走了進來,淡淡一笑,接話道:
“軍法有雲,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兩軍交戰,如果非要講光明正大,那麽當年秦將軍又是憑什麽給容夕將軍冠上叛國之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