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夜半生變
就近找了江記一處產業,沐雲薑示以少主令進了園子。
園子隱沒在一處小巷內,園主曾是個隱士,園景打理得很是漂亮,園內養著幾個奴仆,看到主人至,立刻勤快地打點起來。
少頃,蕭祁禦寫了一封信,親自跑到街上,找了一個乞丐送信。而他悄悄暗中相隨。並於沿路做下記號。
在確定信有送到後,蕭祁禦就折回了那幢精致的園子。
午後時分,阿索和阿緒就找來了。
阿索一臉擔憂地稟告道:“公主又被請進宮去了,會不會有問題?”
沐雲薑想了想,搖頭:“元朗被假冒這層身份已經被拆穿,現在太後隻會一意撮合這門婚事。最多就問問公主,之前是誰假冒的她。公主挺聰明的,不會亂說話。”
蕭祁禦也是這麽覺得的。
果然,這天晚上的洗塵宴,並沒有發生任何事,隻是公布了婚期。
關於元朗被冒充一事,也沒傳開來。畢竟這個消息要是傳出來,對於大齊是極其不利的。
但太後知道後一定很傷心,她唯一的弟弟,竟被人冒充了這麽多年。
晚宴過後,公主就被安全地送回了驛站。
這個消息傳回來時,沐雲薑正在研究醫書。
白天,鬼仙說蕭祁禦是短命鬼,而師父說,回頭得空了,就要讓她休了這個短命鬼,這讓她鬱悶死了。
蕭祁禦身上的毒啊,她必須盡快解除才行,要是能找著樹華師兄就好了,前世,是樹華給他治的毒。
“嗯,今天晚上的宴會,是個大場合,蕭玉黛能應付過來,證明她還是有點本事的。聯姻的對象又是她熟悉的元景,想來接下去,她能把控好自己的生活的……”
這樣一個結果,沐雲薑挺滿意的。就是蕭華被救走這事,挺讓人鬱悶的。
“既然嫁到了大齊,往後的路,就得靠她自己了。行了,不聊她了,不早了,你昨晚上已經折騰了一個晚上,今天又受了一場驚,洗洗睡吧!”
夜已深。
蕭祁禦剛剛在邊上看著她一直在打哈欠,但她不肯去睡,因為她想等驛站那邊傳來消息。
“好。睡覺去。不過,這裏我沒來住過,寢屋那頭是下午著人置辦的,匆匆忙忙,可能不怎麽精致。出門在外,咱們隻能湊和著過了……”
沐雲薑拉著他去看新布置的寢房。
“沒事,我什麽樣的環境都能過夜。行軍打仗,露宿荒郊,那是常有的事。”
蕭祁禦被她帶進了寢房,看著麵前既簡單又不失溫馨的屋子,挺喜歡的。
床榻是新買的,床幔上繡著花,屏風是古董,家具就簡單幾樣,但做該還不錯,是本來宅子裏的老物件。
屋內窗口擱著一個炭盆,有一個罩子,把煙氣吸到了窗外。這個設計倒是特別,可以避免炭氣中毒。
屋子裏暖暖的,香爐裏燃著香料。屏風外掛了幾盞琉璃燈。陳設自然比不上王府。王府裏的主人房,成親前蕭祁禦可是精心布置過的。
因為他想讓她過上最舒服的日子。
“挺好。其實,我們就住幾天,不重新布置也是可以的……”
“不行,以後,隻要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就得好好地過。怎麽能辜負良辰美景?”
沐雲薑衝他眯眯眼,眼睛閃閃發亮,好像意有所指。
蕭祁禦忽然有所意會了,她這是想……
“對了,我讓人準備了浴湯,我們一起洗洗?來來來,跟我來,應該就在這邊……”
她歡天喜地把他拉去了隔壁……
一起洗?
這小妮子就這麽放得開啊?
蕭祁禦的臉上莫名就發燙起來。
好吧,他們是夫妻,鴛鴦戲水挺正常的,但現在是大冬天,雖然屋子裏生了炭盆,但水還是冷的快。
一起洗,怕是會著涼的!
他被她拉到了隔壁,推門進去,屋內暖暖的,他的臉燒得更厲害了。
沐雲薑轉頭看到他麵色紅紅的,先是一怔,而後吃吃笑出了聲:“你……是不是會錯意了?我沒有和你洗一個浴桶的意思。這裏有兩個浴桶。中間隔著屏風,你洗你的,我洗我的。”
還真是。
那裏擺了兩上桶。
桶裏放著剛剛著人上好的浴水。整個房間熱氣騰騰的。
蕭祁禦見狀,不由得輕輕咳了兩下,“嗯,那洗吧!洗完我們就睡!”
衣帶輕解,步入浴湯。
香氣嫋嫋,水聲嘈嘈。
沐雲薑一邊洗,一邊和他聊著案子。
蕭祁禦浸泡在水中,看著屏風後那伊人倩影綽綽,渾身上下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愜意來。
他活了這麽多歲,每日每夜,都好像是精神緊繃的。隻有和她在一起時,每時每刻都是舒展的。
閉著眼,他讓自己放鬆下來。
迷迷糊糊當中,沐雲薑的聲音一點點變得遙遠了。
這溫溫的浴湯,竟讓他想就此沉下去,好好睡上一睡——昨晚上他可是一宿沒好好睡,實在是有點累了。
想是這麽想的,但他還是振作起來,今晚上他還有大事要做。
可睜開眼睛,卻發現對麵竟沒了聲音,他發覺不對勁,忙叫了兩聲:“阿薑?阿薑?”
沒吱聲。
蕭祁禦忙跳出裕桶,顧不得擦幹身體,胡亂披上袍子,繞過屏風,發現沐雲薑竟已經不在浴桶內了,連邊上的衣裙都不見了。
她這是自己穿好衣裙走掉了?
可不對啊,他倆明明在同一間屋子裏,她走掉,怎麽會沒有聲音。
他連忙套上外袍,往外跑,卻發現四周肅穆大靜的,根本沒有異樣:“阿索,阿緒……人呢……”
他倆至少有一個人會守夜。
但是他叫了之後,並沒有人應聲。
出什麽事了?
他震驚,捂了捂頭部,感覺頭有點昏昏沉沉的,好像是出過什麽事……
“主子!”
阿索終於從屋頂一縱跳了下來,快步上前,關切地問道:
“您醒了?怎麽了,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醒了?
“我剛剛怎麽了?阿薑呢?”
他緊張兮兮地問道。
“剛剛鍾回來了。用藥迷暈了你,順道把王妃誘了出去——江天先生好像被鍾回拿下了。他拿了一個酒葫蘆來威脅王妃。王妃擔心江先生,追出去了。我追了一道街,怕這裏出事,又折回了。阿緒呢?我讓阿緒看著您的……”
阿索四下張望,並不見阿緒。
“沒看到。阿薑往哪個方向去了,快追,快領我去追……”
但是,沒走兩步,蕭祁禦竟然又暈了。
阿索忙把人扶住,急得直叫:“主子,您別急,別急,我聽王妃說,那個鍾回往你那邊下的迷藥裏加了一味藥,會讓您的斷腸丹的毒毒發。您現在必須穩住……”
“什麽意思?”
蕭祁禦的頭暈暈的。
“王妃讓你好好養著。她能保護好自己的!其他的,她沒說,我也不知道!”阿索忙把蕭祁禦扶入房內,安置到**。
“別管我。你快去找阿薑……快去啊!”
蕭祁禦怎麽能不急。
在他的記憶當中,鍾回隻是一個小角色,如今怎麽就變得這麽厲害了呢?
“可是,王妃讓我守著您!”
阿索不敢走,就怕主子再出點什麽事。
“快去。”
蕭祁禦吼一聲,心裏要急死了。
阿索隻能走了出來,卻不敢離開,現在主子毒發,一個小孩子都能要了他的小命,他哪敢離開。
阿緒這時回來了,
*
另一頭,沐雲薑跟著鍾回來到了一座荒棄的碼頭。
冷冷的夜色裏,鍾回站在水堤上等她走近。
他的輕功,真的是好到如火純青。
這樣一個人,如果也隻是一枚棋子的話,那背後之人手上拿捏著什麽籌碼,才能調動這樣一個角色?
前世,沒有這樣一號人物。
又或者,是一直沒出現?
“我師父呢?”
停下腳步時,沐雲薑沉聲詢問。
“小姑娘,你倒是挺有膽魄的。你師父都拿我無可奈何,你覺得憑你能拿我如何?”
鍾回站在那裏,雙手負背,涼涼地反問著。話裏透著滿滿的自信。
“你的功夫是挺不錯,但是,你的武功應該不會特別厲害。至少,你不敢和冥樓的樓主硬碰硬。所以,你借了我師父的力,把冥樓樓主打了一個半死。
“後來,你在暗中偷襲,卻不敢和我們罩麵,也不敢去冥樓,奪樓主之位……所以,我打賭,你最為長的是逃命的輕功,武功肯定不行。
“至於你手上拿著我師父的酒葫蘆,不代表你拿住了我師父。你來找我,是想拿住我威脅我師父,或是通過拿下我去威脅冥樓的新樓主……”
這個人一上來就把師父的酒葫蘆扔了過來。
沐雲薑起初的時候,以為師父真的被拿住了。但是她在查看那酒葫蘆時,發現上麵有一個箭孔。
鍾回身上沒有弓箭。
這一箭是擅弓之人射的,人家意在這個酒葫蘆。
之前鍾回不是一個人和師父在打鬥。他肯定有幫手。
如果師父真被他拿下了,他應該事後拿著師父身上最珍貴的東西過來——師父脖子上的玉,才是他最最看重的東西。能拿到這塊玉,才能證明師父真出事了。
前世,她就拿到了那塊玉,才知道師父出事了——如果師父活著,肯定會誓死守護這塊玉的。
鍾回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當真這麽聰明,他的麵色微微變了一下,繼而淡淡一笑:
“不得不說的是,江天真的是收了一個好徒弟。既然你看破了,為什麽要跟來?”
“我想知道斷腸丹這味毒,是誰給蕭祁禦下的?你既知如何讓他毒發,就一定知道誰給他投的毒……除了下毒之人,沒人知道竟有這樣一味藥,能讓斷腸丹毒發,卻不會致命,隻會讓中毒之人,全身乏力,陷入昏睡……”
沐雲薑一步步走了過去:“你在效忠誰?還有,容夕將軍呢,你把她藏哪裏了?”
鍾回嗬嗬一笑,那古怪的笑聲在這夜空當中顯得如此的驚悚:“問題真多啊,可惜,我一個都不會回答你……你看,那邊起火了……知道那裏是什麽地方嗎?”
在她身後,某個地方突然就冒起了衝天的大火,正是她來的方向。
她看了一眼,心頭不由得暗暗一驚,當即失聲叫道:“你……你調虎離山。”
“聰明,可惜,醒悟得已經太晚了!你的蕭祁禦,就算沒死,也應該被殺個半殘了……鳳衛已經在圍剿了,你得感謝我,否則,你也得困死在那裏……”
這個回答,讓沐雲薑的心髒止不住地往下沉,所以,這鍾回和太後也是一夥的?
她急了,再也沉不住氣,轉身要跑回去,不想身後閃出兩個人,緊跟著一支支暗箭飛射過來。
沐雲薑被逼得連連躲閃,偏手上又沒上手的兵器。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高叫一聲:“姑娘,接劍,我們來也……”
竟是分別了半月有餘的素月飛身殺了出來。
比她更先到的是她慣用的一把寶劍……
有了兵器,沐雲薑頓時大殺四方,一連斬落好幾支箭。
“姑娘,你去對付鍾回,這兩貨,我們來解決……”
“好。”
沐雲薑轉頭找鍾回算賬,一連快如閃電的劍法,直接把人逼得連連後退,師父沒拿下他,被他逃了,她來拿。
可事實證明,鍾回的武功還是有點花頭的,很快,他就反擊回來,但是當他看到自己的兩個幫手已經被拿下時,他根本就不戀戰,找了個機會,一縱而去,那速度,比之前更快……
沐雲薑追了一會兒,心裏念著家裏那場大火,心裏急啊,折回,都顧不上和素月打招呼,叫道:
“跟我來……王爺毒發可能被困住了……”
素月身邊不光有崇八,還另外跟著兩個高手,想來是冥樓裏的人。
一路狂奔折回,隻看到鳳衛圍著那座院子,正在不斷地往裏頭射箭,隻要是有活口往外跑,就一律射殺。
這種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勢頭,看得沐雲薑心頭止不住往下沉。
她想衝進去的。
素月過來,一把將她打暈了。
失去意識的刹那,她聽到素月在說:“姑娘,別衝動。你這樣衝進去,與事無補,我們還是先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