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演戲而已

蕭祁禦沐浴更衣回來,看到沐雲薑正在給清歡梳頭發,母女倆說得嘰嘰喳喳的,好像百靈鳥在開會,親呢的畫麵顯得無比溫馨。

蕭祁喆則在邊上看著。

這孩子這輩子就沒有得到過真正的母愛,沐雲薑這一份疼愛清歡的感情,定讓他貪慕了。

看到他回來,蕭祁喆忙行了一禮:

“三皇兄新春大吉。”

“嗯,你也新春大吉。”

他摸摸他的頭。

蕭祁喆個頭現在還不高,仰著頭問道:“三皇兄,你們今天去沐家拜年,我能跟去嗎?”

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宮裏,除了讀書就是練武,逢年過節,他都沒機會出去玩——因為嫻妃不喜走動,所以,他隻能待在自己的書房。每日過著一成不變的日子。

出宮拜年這種事,與他是頭一遭。

“能啊!拜年這種事,人多才顯得熱鬧。”

“謝三皇兄。”

蕭祁喆可開心了。

這時,清歡的辮子也紮好了,嘴裏直嚷嚷道:“太好了太好了,阿喆,我們可以到姥爺家前麵的街上好好玩了,那街上好吃的東西可多了。”

蕭祁喆點點頭:“那我去拿點銀子,等一下你想吃什麽,我就給你買什麽。走,我們去拿銀票……”

他過來牽上清歡就走了。

這孩子很寵清歡的。

沐雲薑無奈叫了一聲:“八皇弟,買尋常物件可不需要銀票,你到賬房支幾兩銀子就夠了。”

“我有碎銀子,我去取!”

兩個孩子匆匆忙忙就跑遠了。

蕭清歡吱都沒吱一聲。

沐雲薑看著直歎氣啊,這孩子,最近和蕭祁喆混得熟了,都不愛和她這個娘親玩了。

蕭祁禦看了一眼,直接把房裏的小小和楚楚給遣了,然後關上了門。

沐雲薑這才收回注意力,麵無表情盯了他一眼:換了一身紫色的衣裳,過年嘛,顯得喜慶。可紫衣換到他身上,卻是如此的貴氣,如此的霸氣。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厚著臉皮湊了過去,在她想躲開時就把人給勾住了:“阿薑,還生氣呀?”

“滾開。”

她的語氣很是不善。

“吃醋了?”

“你是不是對她早就有想法了?”

沐雲薑眼冒火光:“前世,這個女人是唯一能進你書房的人。昨兒個,她救了你,你就心生憐惜之情了是不是?”

“她這麽居心叵測地親近我,我當得給她機會親近不是嗎?”

這話讓沐雲薑怔了怔。

等一下,他這是……故意的?

“之前,你和我說過的,這個女人是壞人。前世的我最初那幾年,可能是被她蒙蔽了,所以重用了她,但最後還是處死了她,這說明,這個人身後大有問題。

“既然昨天她不顧一切衝上來救我,我是不是得讓她覺得,我被她感動了?之前,你也說了,我們必須把她背後的人給查出來……我隻不過將計就計而已。”

這話讓沐雲薑頓時瞪大了眼珠子,然後撫了撫額頭,原來竟真的是在演戲——其實她有想到蕭祁禦可能在耍什麽心眼。

要不然他怎麽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讓她覺得如此陌生了呢?

但她就是吃味,酸得她受不了了。

唉,感情啊,當真能讓人失去理性的判斷力。

“怎麽樣,我演起戲來是不是完全找不出破綻?”

他還洋洋得意。

可不是,連她都上當了,是挺厲害的。

她悶悶的,懊喪自己吃醋吃得有點丟人了。

之前還不大在乎他,現在呢,隻要他和別的女人親密,她就很不爽。這會兒誤會解開了,她卻不甘願被他看了笑話,想掙回一點顏麵,但又覺得不管說什麽都沒用了。

那就幹脆橫一點,凶一點來掩飾自己的狼狽吧:

“即便你是在演戲,可我心裏就是不舒服。蕭祁禦,你倒是說說看,你和佟雪裳,到底還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

蕭祁禦憋著笑,雙眸晶亮晶亮的:“咦,真吃醋了?明知道錯怪了我,還要尋我麻煩?我的王妃,有點蠻不講理了哦!”

“對,我就是醋了。所以,你別想跟一個正在吃醋的女人講道理。這個時候的女人是沒道理可講的。不許笑,嚴肅點。”

那帶著撒嬌味道的語氣,令蕭祁禦低低一笑,臉上盡是愉悅之色:

“行,那就交代一下。我和她,其實沒啥交情。但曾經我身邊有一個近衛,叫阿焱的,和她很親近。

“那護膝我給了阿焱,燈籠是阿焱做的,銀狐皮更是阿焱獵的……如果你不信,可以問阿索或阿緒……”

啊?

沐雲薑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說,是那個叫阿焱的人,喜歡她?”

“嗯。就連她們母女被人欺負,也是阿焱救的。我手指都沒動一下。”

“那阿焱呢?”

“死了!”

說到這裏,蕭祁禦臉上閃過一絲傷感:

“為救我戰死沙場了。臨死,他唯一的遺願是求我幫著照看雪姑娘。所以,我猜,前世的蕭祁禦會重用雪裳,應該是因為她是阿焱的心上人吧。否則,我以為我是不會留個女人在身邊的……”

邏輯上好像是說得通的。

沐雲薑的氣一下就全消了:“想不到這裏頭還有這麽曲折的隱情。對不起啊,我胡亂吃醋,有點不該。”

“是有點不該,但是,我還是挺高興的,這表明,我的王妃很在乎我。”

說話間,他在她額頭上重重親了一下:

“如此一來,外頭人都知道了,靖北王很緊張雪姑娘,而王妃很討厭雪姑娘。新婚夫妻因為這樣一個外人起了嫌隙,想來能讓不少人開心……”

“所以,接下去,我是不是一直要當個妒婦了?”

“嗯,應該得演上一陣子了……我猜,這個女人會向皇上請恩旨,入我靖北王府當婢子……”

之前皇帝隻答應不給靖北王納二色,但沒說不賜婢女。昨晚上皇帝離開時,隱約提了一句,讓他別虧待這個雪裳,所以,他心裏就有了這樣一種猜想。

“唉!”

沐雲薑悶悶不快地倚進他懷裏:“府裏已經被安插著了好幾個眼線,往後頭,要是再來一個,這日子還怎麽過?”

“抱歉啊,讓你受委屈了。”

他心疼地撫了撫她的雙肩。昨晚上是他們成親後的第一個年三十,結果呢,他們竟過得這麽糟心。

“嗯,這些眼線,總是要把他們收拾掉的,佟雪裳是誰的人也得查出來。還有蕭祁恒和蕭祁和,這兩個人也得查一查……”

蕭祁禦忙挑起她的下巴,一臉古怪地問道:“為什麽要查他倆?”

昨晚上發生行刺事件時,這兩位可是和他一樣,衝在最前麵的。

“你忘了我和你說過嗎?前世,你的皇弟們基本上都死光光了嗎?”

“記得。”

“那種情況下,萬一涼帝也被弄死了,那大涼的江山誰來繼承?”

蕭祁禦卻說:

“蕭祁恒和蕭祁和坐不穩江山,他們為將可以,為君,還沒那種駕馭群臣的能力。”

“可萬一皇上死了之後,太後又帶出一個小孩,說這是皇上的遺孤呢?那到時,天下是誰的?”

這個假設令蕭祁禦眼睛一眯:“阿薑,你在說什麽?”

“我記得太後當年曾助皇上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對吧……”沐雲薑不答反問:“太後在朝中還是有一些勢力的,但所有勢力全部都和皇上站在同一戰線。所以皇上對太後是極為尊敬的……”

蕭祁禦點頭道:“嗯,我知道,太後娘家一直是皇上最強的支持者。大涼能有如此穩定的發展,和太後的家族有著密不可封的關係……可之前你和我說了,到你過世前,父皇就隻有六個兒子……據清歡所說,前世的蕭祁禦有斬殺了羅郡,哪還來遺孤?”

沐雲薑沉默了一下,長長籲了一口氣,才說道:“太後有問題。現在,我還沒有佐證。但肯定有問題……”

在蕭祁禦看來,太後是一個很賢良的人,他入宮最初,別人會嫌棄自己,但太後和太皇太後都沒有嫌棄過。

“怎麽說?”

“昨天我們離開慈安宮時,你有看到宮婢在燒藥渣吧!”

蕭祁禦點頭:“看到了。但宮中燒藥渣,很正常的事。”

“是藥有問題。那裏有安胎藥。”

這話一出,蕭祁禦頓時瞪大了眼珠子:

這個猜想實是太可怕了,如果是別的人說出來的,他肯定會一句話懟回去:“這絕無可能。”

但這是阿薑說的。

“你在懷疑太後是幕後人?”

很多時候,看似最不可能的人,往往是藏得最深的人。

“現在我還沒見到太後,不能下結論。前世,我見過太後,這個女人其實是有野心的,隻是,她很善於藏起自己的野心……”

她捧了捧他的臉:“你會不會覺得我在異想天開。”

“不,你能想到的,肯定是有依據的……這件事,我會深.入地查下去……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驚悚了……”

蕭祁禦擁住她,心頭複雜極了。

可不是。

若一國太後懷了別人的子嗣,一旦爆光,那是要驚嘩天下的。

重要的是:如果最近宮中發的事,太後有參予其中,會不會是太後也被人利用了呢?有沒有那種可能:是讓太後懷孕的男人在暗中策劃一切呢?

這些,誰能知道?

“要不趁現在,你和我說說你師父的案子吧……就你所掌握的線索,說一下……”

她突然想就容夕將軍的叛國案,作一個全麵的了解。隻有將所有的線索融匯到一起,才有可能把大概的真相推演出來。

“好。”

蕭祁禦牽著她坐到花廳的桌子前,給她盛了一些魚粥,自己也喝了一碗,說道:“想要細說這樁案子,就得提一提師父和我父皇年少時經曆過什麽……”

*

二十四年前。

15歲的容夕奉父命回京,在路上遇到了16歲的蕭離,以及經商回京的江天,江天當時20歲。

他們遇到了同一樁案子,一起跑到龍門書院,並在查案過程當中,結為了兄妹。江天是大哥,蕭離是二哥,容夕是三妹。

破案後,他們又一起查京中的貪腐案,本來不起眼的七皇子蕭離漸漸露出了鋒芒,慢慢就得到了皇帝的喜愛。

因為這樁貪腐案,太子發動政變,原因是太子也在其中分贓。

因為害怕會處理,太子先發致人,結果被蕭離發現,致令太子政變事敗,而後,太子一黨,盡數落網,太子懸梁自盡。

蕭離就此上了朝堂,可在殿中聆聽天下大事。16歲就上早朝,這樣的先例,絕無僅有。除非是太子。

同一時期,朝中還有一個是皇貴妃的兒子,蕭離的三皇兄,對諸君之位,那是誌在必得;另外五皇兄也有意爭儲。

當時,蕭離不僅要麵對三皇兄的處處刁難,而且還要防著五皇兄的暗箭,可以說,他所麵對的形勢不容樂觀。

唯一的優勢是:容大將軍嫡女,與蕭離不離不棄,兩個人早已結下了生死不渝的情誼。

之後,發生了兩樁變故:三皇兄離奇病死,五皇兄為救皇帝而慘死,蕭離就一步一步成為了老皇帝身邊最倚重的皇子。

老皇帝喜歡蕭離,也覺得容夕與自己這個兒子挺相配,19歲時賜下了婚事。若不是容家有長輩過世,他們應該當年就成大禮的。

“那個時候,父皇已經是太子,而師父容夕就是待嫁的太子妃,但後來就發生了容大郎君輕薄三公主一事,容大郎君原來的準新娘跳了樓。

“那個準新娘亦是我師父最好的閨中蜜友,更是容大郎君心中摯愛。

“其實在之前,父皇和師父早已發生了矛盾,那就是我的生母褚茵愛上了父皇,並爬上父皇的床。”

說到這裏時,蕭祁禦的神情是極度複雜的。

褚茵和容夕是好朋友,她們在查各種案子時,曾共過患難,若不是容夕,褚茵早死了。而褚茵也曾救過容夕。

她們是可以為對方兩肋插刀的好姐妹。

結果呢,褚茵也看上了蕭離。

褚茵是一個江湖幫派的弟子,武功很好,性格比較怪僻,她想和容夕一起嫁給蕭祁,可是容夕卻是那種眼裏容不下沙子的女人。

三個人的關係就此絕裂。

容家被逼娶三公主,容夕更是遠走天涯,從此另嫁,再也不願意回京城。

直到容大郎君和容二郎君被斬,容老將軍吐血而亡,容夕和容三郎君悲痛欲絕,同一時間,大齊人趁機來犯,陳塘關上就此發生了驚天大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