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慫恿賜婚

“殿下,您還記得嗎?在邊關的時候,奴的母親曾讓奴過去送過您一副護膝?那是……是奴親手做的。”

“記得,謝謝你。那一年,我膝蓋摔傷了,你的護膝讓我安全過了冬。”

“殿下,您給奴做的燈籠,至今,奴還留著呢……在邊關,很難找到那麽精致的燈籠。奴掛在那裏,左鄰右舍都來問,這是哪裏買的。您做得真是好啊。”

“嗯,邊關那邊,很少有匠人做花式燈籠的。我是遠離京城,過年甚是思念家人,就做了那麽幾隻打扮打扮軍營……”

“殿下,那塊銀狐皮,奴做成了今天這件裘氅的領子。這領子的毛色真是好,奴特別的喜歡!”

“那的確是極少見的銀狐皮子。”

“殿下,奴今日跳舞,您有認出奴來嗎?”

“認出來了。你跳得很好……”

……

怪不得前世的佟雪裳能成為蕭祁禦的貼身侍婢,原來他們曾在邊關有這麽深的交情。

沐雲薑默不作聲,一邊聽他們敘舊,一邊上去查看她的傷勢,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麽滋味都有。

佟雪裳身上總共中了三支箭,一支在心髒附近,一支正中子宮,最後一支在腰部,都不致命,但是,如果救治不及時,就有可能因為失血過度而慘死。

“祁禦,你先下去,這裏由我來……”

看著佟雪裳一直握著她男人的手,她心裏火大的很,要是再聽他們這麽敘舊下去,她怕自己會暴跳如雷。

蕭祁禦抬頭看了她一眼:“嗯,好!”

可是佟雪裳卻拉著他死活不肯放手。

她顫著聲音說道:“殿下,殿下,若奴不死,您可願收奴入府,奴當一輩子做您和王妃最忠誠的侍女……”

這話,當真是讓沐雲薑暗暗吸了一口氣:好家夥,這女子,竟還是如前世那般,想要進王府,成為蕭祁禦的身邊人。

蕭祁禦的第一反應是看向沐雲薑,猶豫了一下,似想答應的,但最後隻應了一句:“你先治傷,這件事,回頭再說……”

“好。”

終於啊,佟雪裳把手鬆開了,還可憐兮兮地看向沐雲薑:“王妃,奴的性命就交給您了……”

這話真是夠毒的。

皇帝就在外頭呢,隔著一道屏風,能清楚地聽到這裏的對話。

如果佟雪裳就這樣死了,所有人都會覺得,靖北王妃因為嫉妒,而沒有好好救治恩人。皇帝那邊不好交差。

所以啊,佟雪裳是故意這麽說的。

真真是個心機婊啊!

偏她還不能發火,人家救的可是她的男人。她怎麽能在人家生死存亡之即,和她計較這些心眼?

“放心,這傷要不了你的命。我會先拔掉你胸口附近的箭,腰上的箭應該沒傷到內髒,問題不大的,至於另一支,等禦醫來了再拔……祁禦,你出去。小小,你過來幫忙……”

她忍耐著,溫聲安慰了幾句。

佟雪裳當即氣息奄奄地應道:“那就請王妃費心了。隻要能保奴一命,下半輩子,奴一定一心一意伺候您和王爺。至死不渝。”

真想揍她一頓。

竟句句不忘紮痛她的心。

沐雲薑隻能溫笑道:“你放心。你的命肯定能保住,至於伺候,那就不用了。雪姑娘救了皇上,救了王爺,那就是天大的功臣,往後頭,你呀,肯定有福享……祁禦,還不快走……如果你想親自給雪姑娘治傷,那也該動手了……”

最後一句,她的語氣驟變,眼神也變得極度不善了。

蕭祁禦眉頭一皺,忙退了出去。

而沐雲薑則忙了起來。

結果呢,這個佟雪裳一個勁兒地在喊疼:“王妃,求您輕點,疼!”

“王妃,我受不了了,您能饒了我嗎?真疼……疼死了。”

嚶嚶嚶叫疼的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但事實上,沐雲薑根本沒拿她如何——中了箭,不疼可能嗎?她這麽胡亂的喊疼,隻會讓人覺得,她沐雲薑故意在欺負人。

偏偏她又不能不管,隻能說道:“雪姑娘,疼是肯定疼的,你忍不了,就大聲叫出來吧……要是你實在怕疼,那就等禦醫過來,請禦醫再拔。人家禦醫有幾十年的治傷經驗,肯定比我厲害……”

“不不不,禦醫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過來,王妃,求您看在王爺的麵上,救救奴吧……”

真真是沒一句好話。

“放心,就算你不救王爺,我也會救你的……”

等禦醫抵達時,第一第二支箭已經被拔出。第三支箭沒動。

她讓小小把劉禦醫請進到內室。

來的是劉臣禦醫。

沐雲薑一邊擦著手上的血水,一邊對劉禦醫說道:

“劉禦醫,您來看吧,總共三支箭,兩根我拔了,最後一根,我必須等您來了,由您一同會診了再拔……”

她表現得很冷靜。

劉臣禦醫起初不太明白,等去看了看中箭的位置,明白了,轉頭一歎道:“這支箭,我來吧……”

“那就有勞您了!”

沐雲薑準備退出去。

她不是宮中禦醫,該急救時她急救了,剩下來就該交給身負這份差事的人比較合適。

佟雪裳卻在低叫:“不好,王妃,您救人不能隻救一半啊……王妃……”

急得不得了。

沐雲薑忍耐著,溫溫道:“雪姑娘放心,劉禦醫對於處理傷口比我更經驗老道……我呢,更擅長解毒。放心吧,你不會有事的……”

淨手,不再理她,從偏殿出來,來到正殿,沐雲薑看到:涼帝攜同皇後、長公主都等在那裏,連皇子們都沒散去。

見她出來,長公主最先發問:

“情況如何了?你怎麽出來了?雪裳是不是小命不保了……你應該在裏頭守著的,跑出來作什麽呀……雪裳這孩子怎麽就這麽倒黴啊!”

哭天喊地的,就好像那雪裳是她女兒一樣——這也太假了。

蕭祁禦也一臉緊張:“阿薑,到底怎麽一個情況?你倒是快說啊!”

涼帝也問道:“救不了嗎?剛剛你不是說沒大問題嗎?”

淑妃跟著追問起來:“你是不是因為心生嫉妒,所以沒好好幫雪裳治啊,本宮記得,當日潯陽傷成那樣,拖了很久都被你救活了,這一次為什麽雪裳會救不活?”

沐雲薑目光幽幽地自他們身邊一瞟而過,忙回稟道:

“回皇上,長公主,淑妃娘娘,雪裳姑娘沒事。胸上一箭和腰上那箭,我都已取下,血也已止住。還有一箭傷在小腹,已有禦醫接手……”

“既然傷在小腹,你怎麽能讓禦醫接手,你也是大夫。雪裳可是未出閣的女子,你這樣把她丟給一個男醫正,這讓她以後如何自處……”

長公主真是厲害,不管她怎麽說話,好像都能被她抓住把柄似的,瞧,又是她錯了。

沐去薑直接就叫斷了,耐著性子解釋道:“回長公主殿下,第一,於醫家而言,醫患無性別差異。雲薑在民間行醫救人時,就曾為男子診治下體之傷。女醫者不能因為對方是男子而見死不救……男醫者更不會因為對方是女子,而聽任不管。這是醫家之道。

“第二,雪裳姑娘最後一箭傷在女子的宮位,一個處理不好,會導致女子終身不孕。雲薑要是親自動手,將來,雪裳姑娘萬一不能生子,那責任誰負?雲薑不是禦醫,急救是出於醫者博愛之心。”

這話生生就把長公主的嘴堵住了。

好一會兒,她才找回聲音懟了回來:“本宮明白了,你這是想要推卸責任……沐氏,你真的是小雞肚腸……”

看,還是她的錯。

“怎麽叫推卸責任?雲薑又不是宮中的醫女,也不是禦醫署的人,剛剛已經盡力,既然禦醫已到,病人就該交接出去?不是嗎?”

沐雲薑溫溫柔柔反問了一句。

淑妃聽著點了點頭,對皇帝說:“皇上,靖北王妃說得也不無道理。臣妾以為,既然雪裳姑娘是為了救皇上和靖北王受的傷,如果她真的因此落下終身不孕的病根,那靖北王該對她負起責任來。

“反正,一個不能生育的女子,對於靖北王妃的地位是沒半分威脅的,剛剛,我們都聽到了,雪裳姑娘對靖北王存著私情,所以,賜下婚姻,那是最好的解決法子,您說呢!”

長公主聽著,連忙附和:“對對對,既然他們有一些交情,如此也算是全了雪裳對靖北王的愛慕之心。而靖北王定能好好照拂雪裳的,此生必能善待於她,如此,她的父親在九泉之下也算瞑目了……

可惡。

真是可惡啊!

這兩個女人,一唱一和還真的是太來勁了。

沐雲薑沉著臉,直接就往涼帝跟前跪下了,仰著倔強的下巴,叫道:“兒臣不同意。蕭祁禦若想另娶,除非休了兒臣!”

說罷,她看向麵色沉沉的蕭祁禦:

“你自己說說吧!這件事怎麽解決最合適?”

蕭祁禦麵色頓時一緊,急道:“胡鬧什麽,我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休了你的!”

長公主頓時大怒:“蕭祁禦,你太沒良心了,剛剛雪丫頭可是奮不顧身救了你命的恩人。

“沐雲薑,你怎麽能如此善妒。如果不是雪丫頭,你現在可能已經是寡婦了。隻不過收一個侍妾,你怎麽能如此小心眼……男人三妻四妾,古來如此,難道你還想一直獨個兒霸占靖北王嗎?”

說得真是正義凜然啊,卻是一肚子的壞水。

沐雲薑轉頭看向一直不說話的皇帝:“父皇,之前,您可是說過的,這輩子,隻要我保下祁禦的命,此生他都不能再納二色。您金口玉言,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涼帝點頭:“自然是算數的,你放心,朕不會把雪裳嫁進王府的……皇姐,你不必說了,雪裳救駕有功,救靖北王有功,朕會另行封賞的……”

皇帝說的話還是很有份量的,長公主和淑妃對視一眼,不再說話。

可是沐雲薑心頭,卻生出了解不開的鬱悶。

而在這個過程當中,皇後一直保持沉默。

*

回到王府,已是午夜時分。

沐雲薑給蕭祁喆安排了住處,自己也在小小和楚楚的服侍下,洗了洗睡下了——蕭祁禦還在宮裏,查刺殺事件的來龍去脈。

天亮,沐雲薑醒了,發現身邊空空的,是冰冷的,顯然是沒人睡過。昨晚上,他竟一夜未歸——新婚第一次在夫家過年,過得真是糟糕極了。

正在梳洗時,身後忽傳來小小的請安聲:“拜見王爺,王爺您什麽時候回來的呀!”

“老早就回來了。在書房眯了一會兒。”

蕭祁禦是怕吵醒妻子,才沒回房睡。

“王爺,您身上還帶著血跡呢,這大過年的,不吉利,要不奴婢服侍您換一身吧!”

小小瞧著王爺身上的血跡,想上前服侍。

“不用。你們下去吧,我有話和王妃說!楚楚你也下去。”

“是。”

楚楚放下手上的梳子,福了福,退下。

沐雲薑麵無表情,轉過頭,盯著這個目光深深的男人,他身上那件淺色的袍子上血跡是那麽的明顯——它提醒著她,它的主人昨晚上和某個女人可親密無間了。

真的是越想越氣啊。

“阿薑,給我尋一套袍子吧,今天得去老丈人家拜年……得穿得體麵一點!”

他走過來,想要親近她。

她卻直接揪住了他的耳朵:“蕭祁禦,你說說看,昨晚上,你什麽意思?”

“呀呀呀,疼疼疼!”

蕭祁禦可沒料到她下手會這麽重。

“疼死活該。身上這麽重的味,你還敢跑進我們新房裏來,你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啊……”

她拎著他就往門口推,開了門就把人推了出去:“滾出去,洗掉你身上的香味還有血腥味再進來……”

門口,小小和楚楚,還有阿緒和阿索都在,看到他們的主子在王妃麵前吃了癟,一個個低著頭,不敢吱聲啊。

他們看得出來,王妃今天是真的生氣了,不是夫妻之間在打情罵俏。

蕭祁禦摸了摸鼻子,輕一歎:“小小,你進去讓王妃給我取一身衣裳。阿索,等一下送過來,我去洗個澡……”

“是。”他們應了一聲。

蕭祁禦往溫泉閣而去。

不遠處,翠姑姑看在眼,悄悄退了下去,先回房寫了一張字條,而後來到廚房,尋了一個送菜的小販,說:

“快,送進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