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拒絕不告而別

沐雲薑抬起頭,對上了男人那深亮如星的眸子,那神情,絕非玩笑,平靜的心,急跳了兩下:

“殿下,你……你一定是偷酒喝了,說的這是哪門子的醉話,別開我玩笑好不好……唔……”

他突然傾過身,冷不防地就咬住了她的唇,在她失神之時,直接就探入了她的檀口——她驚了一下,急忙想把人推開。

可是他死死地抱著自己,怎麽推都沒有用。

情急之下,她隻得狠狠咬住了他的唇。

他一僵,不敢動了,因為她下手有點重,把他的唇都咬破了。

嚐到血腥味後,沐雲薑驚覺自己這是把人給咬傷了,忙鬆開,小臉上浮現一抹紅潮,眼底全是慌亂之色,想跑,卻再次被他扣住了手腕:

“對不起,我猛浪了,但是,雲薑,能考慮我嗎?”

他對她的稱呼又一次變了。

現在變成了“雲薑”。

那略帶急促、又暗啞的聲音,在咬這個名字時,她的眼皮跳了好幾下。

前世的死對手,竟想娶她?

這樣的情節,不該出現的。

為什麽這一世,她與他的之間會有這樣的變數?

她的呼吸,變得無比急促。

而他根本就不肯放開她的的腰肢,目光咄咄地在等著她的後話。

剛剛他坐在這裏眯了一下,好像睡著了。

睡夢裏,他再次走進了那個黑色的世界,另一個自己坐在那裏,渾身泛著一層白光,在黑暗當中顯得特別的閃亮,正微微笑看自己。

另一個自己說:“心動了吧!”

他竟無言以對,半晌懟了回去:“我心不動心,與你無關。”

另一個自己笑了笑:“我聽到你的心聲了,你想娶她。可又害怕自己活不長久是不是?”

沒錯,這正是他心裏最最顧忌的事情。

他喜歡沐雲薑是一個事實,但是他的身體真的允許他娶嗎?對此,他還是心懷質疑的。

另一個自己笑了笑:“你要喜歡就趁早求娶。你的身體,會治好的。相信我好嗎?因為我就是你,前世的我,身體被調理得很好。活個七八十年不在話下……”

這句話他很聽得進去,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的斷魂丹是怎麽解開的?”

另一個自己反問道:“現在你信我了?”

他:“你一直說前世,前世你和她怎麽了?她才會重生回來的?”

另一個自己悵然一歎:“她被害死了。我沒來得及救她。隻能為她逆天改命……”

……

夢醒,他在廚房,靠在火盆邊上烤著火,關於夢中的對話,他記得不是很多,唯一記得的是:斷魂丹是可以解開的。

這讓他的心,莫名躁動了。

就在這個時候,雙頰泛著紅暈的少女就衝了進來。

他知道,這一刻的自己很衝動,也很心動,所以才做出了這種逾越的事來。但他不後悔。

沐雲薑呢,複雜地瞄了他一眼,努力平複著心境:“三殿下,我要嫁的男人,這輩子不能納妾,此生唯我,您是皇族,您的姻緣由不得你自由作主。

“重點,若有一天您想要更大的作為,必會娶很多女子。我,沐雲薑,誌在山水,隻想尋一個一生一世待我一心一意的男子。您實在不是我想嫁的人……”

她直接就給拒絕了。

他目光深深,心頭深深地刺痛了一下,馬上叫道:“我可以做到的,一輩子不納妾……”

卻被她給無情打斷了:

“這是您的一廂情願。三殿下,您乃是心懷天下大誌的人,但凡有此大誌者,兒女情長與你們便是身外物。我以為,我與你,還是做醫者和病患比較合適。”

她再一次無比冷靜地拒絕了,眼神是如此的冷靜——她以這種神情表明,此事,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他是蕭祁禦,是名滿天下的三殿下。

而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表白。

結果,他竟是铩羽而歸。

蕭祁禦微顯狼狽地鬆開了手,看著她拂袖而去,心頭悵然之情難以言表——她果然看不上自己。

可那日在藥石村,她卻是一口一聲夫君叫得那麽歡喜,那樣的她,終是隻能活在記憶裏了……

這一刻,他很想喝酒。

可他的身體,卻不允許他喝。

轉過身去,他喝了一碗溫白開,卻嚐到了一種苦澀的味道——就算他願意娶,她也不願意嫁。

他很想告訴另一個自己: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

屋外,牆角處,洛潯陽貼著冰冷刺骨的牆麵,看著滿天的大雪,揚揚灑灑的,將整個世界覆蓋在雪花裏。

鵝毛大雪落在他臉上,冰冰冷的。

此刻的他,麵色慘白,身上發冷,心裏則很受傷。

晚上喝酒時,他明明不太會喝酒,可是三哥卻縱容手下灌了他後勁最烈的酒,還把他給架走送來了玉宅的客房。

迷迷糊糊當中,他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他們這是故意把他支開。

至於目的,他能猜到的。

半夜,他酒醒了,跑出來想喝水想如廁,找著找著,看到沐雲薑走過,於是他尾隨了過來,本來想跟進去的,卻聽到她和三哥在廚房裏說起了話。

於是,他就躲在外頭,聽了他們的對話,並看到了那樣一幕。

他最最敬愛的三哥,竟強吻了他最喜歡的姑娘,還想娶她。

他的心,頓時碎成了幾瓣。

那麽多年的兄弟情。

他真的沒想到,三哥會做出這種事來。

虛偽,他真的是太虛偽了……

這一刻,他眼窩窩裏湧現了幾絲憤怒,以及委屈——有道是兄弟妻,不可欺,可他呢,竟想挖牆角。

他們這麽多年的兄弟情份,就這麽不值一錢嗎?

他明明知道他非她不娶,還想來搶。

不。

在這件事上,他是絕不相讓的。

哪怕和他撕破臉,也在所不惜。

*

沐雲薑回到了房間,鑽進被子,身子在一陣陣發顫,而素月,依舊睡得死沉死沉的,她的心,卻已經大亂。

唇被他吻疼了。

這個男人的力量,實在太大了。

她深吸氣,告訴自己,忘了忘了,快忘了。別和這個男人有更深入的糾纏。她的婚姻,應該簡單點。

前世,她是權力之爭的牲犧品,這一世,她不能陷得更深。

她閉著眼,翻來覆去好一會兒,才睡了過去。

夢裏,她好像到了一處小院,看到另一個自己正在和蕭祁禦寫婚書,還親在了一起,熱情如火的……能讓觀者麵紅耳熱。

她嚇著了。

婚書上,他們寫著此生會不離不棄,還要白頭到老。

真是瘋了。

她與他,怎麽可能?

“姑娘,姑娘……你做噩夢了……”

耳邊有人在叫。

她醒來,看到素月在喊自己,天色已經大亮,而她額頭上全是汗珠子,心裏緊張得要死,慌得要命,也臊得慌。

“姑娘,你這是不想嫁給誰?急得都說夢話了?”

素月去取來用熱水擰過的汗巾,給姑娘擦了擦汗,看到姑娘臉上皆是驚怕之色。

沐雲薑不說話,心裏想著,昨晚上和那男人翻了臉,現在留下挺尷尬的,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這樣,素月,你快去收拾一下,我們今天往西北走,去陵北……”

“姑娘,外頭現在在下大雪,越往西北,雪越大,這裏離陵北有兩日路程呢,我們有可能會被困在路上……”

素月覺得不合適現在出行,這樣的日子,最合適圍爐夜話,而不是雪中向北行。

“沒事,這雪下不大的,我們現在就走,到風口渡住一晚,第二天就到北陵了……鬼先生在那裏。之前我接到過他的飛鴿傳信,我找他有事,等雪下完了,那家夥可能又要跑出去周遊天下了……”

她已經決定馬上離開,刻不容緩。與蕭祁禦必須保持安全距離。

不知為什麽,她隱隱覺得,這個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一個洛潯陽每每逼婚於她也就算了,洛潯陽這個人,她能拿捏,可蕭祁禦不一樣,他太不好對付。

素月從來是以她為馬首是瞻的,立刻去收拾行李。

沐雲薑起身整理完容妝,當即寫了一行留字:“有事,出去一趟,七日後歸。雲薑留字……”

用的是一手標準的梅花小楷,和之前江歧寫的字,是完全不一樣的。

連早飯都沒顧上吃,兩個人直接去拉來之前騎來的馬,再次不告而別。

待到了街上,素月去買了一點東西吃,待吃飽了,二人就出了玉城的北城門,往西北而去。

越下越大的大雪中,雙騎很快消失在茫茫白色中。

*

直到傍晚時候,蕭祁禦發覺今天沐雲薑這對主仆一點動靜都沒有,阿緒昨兒被他派出去辦事了。

他著人去查,才發現了那留字。

時,外頭的雪下得那是越來越大,夾著咆哮的北風,形成了當地最讓人愁的惡劣天氣。

這種鬼天氣,就是當地人遇上了都會躲起來,她倒好,專挑這種日子出門。

他很清楚,這小姑娘是故意躲自己——誰讓他強吻人家了呢!這是把人家嚇著了。

沒一會兒,戴著麵具的玉如戈聞訊也趕了過來,麵色凝重對他說道:

“殿下,我知道七姑娘去了哪裏?她這是要去陵北。毒醫鬼先生在那邊,他要去和毒醫拿什麽毒經,還有什麽藥草去治她三堂兄的眼睛……”

之前,他曾聽她說起過的。

“陵北離這裏就兩日路程,來回就是四日,然後,她在北陵有朋友,住上個兩三天敘敘舊也說得過去。”

蕭祁禦這樣盤算著。也許她出去躲一躲也是好的,省得他們見著麵,彼此都覺得不自在。

玉如戈卻說:“那是您不知道,陵北出了大事。我剛剛得到密探傳來的消息,矮個子一族的守將張鵬中了毒,現在整個陵北被控製在張佑手上。那張佑是拖羅的結拜兄弟。拖羅現在被三殿下斬首了,而外頭盛傳,是沐雲薑幫您拿下了拖羅,在這種情況下,您覺得張佑要怎麽對付沐雲薑。”

這事,蕭祁禦倒是不知道,麵色不由得變了變,立刻傳令,叫了一聲:“阿索,挑一千精銳騎兵,馬上跟我走……”

沐雲薑,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玉如戈看著,不覺微微一笑:

蕭祁禦竟也有感情用事的時候,急得直接連夜行軍——

今晚上的風雪可不是一般的大。

但願他們可以順順利利趕到風口渡,明早可以在那裏休整一下,明天天黑前能抵達陵北,否則,後天的雪量可能還會大……

*

洛潯陽睡了一天。

他情緒悲憤,在蕭祁禦離開廚房後,他去尋了一壇子酒來喝,結果醉得完全不省人世。

一覺醒來,天都黑了。

他起床開門,看到沈衝守在門口,還好心地給他奉上解毒湯。

他不理他,跑去找沐雲薑。

可她房內空空的,連素月都不在。

出來時,他遇上了薩雅,他們是相熟的,曾在草原上一起玩過:

“薩雅。想不到能在這裏遇到你。”

“洛潯陽?你也在這裏呀!”

“是呀!我找阿薑找來的,你見著阿薑了嗎?”

“走了啊!早上她給我阿姆診了診脈,另開了一個方子,就離開了玉城,說是要去陵北一趟,找鬼先生去……”

不等她說完,洛潯陽就跑了,卻被沈衝給攔住了。

“洛郎君,你去哪?”

沈衝氣定神淡地問著。

“關你什麽時候?”

洛潯陽老大不高興地叫道:“衝哥,你別攔著我,我也沒空陪你玩……”

他想繞開他,可怎麽也繞不開。

“抱歉啊,洛郎君,殿下有令,在他回來之前,你隻能乖乖留在玉城,哪裏也不準去……”沈衝再次攔住,彬彬有禮抱以一拳。

“三哥追去了?三哥現在真是越來越卑鄙無恥了……”洛潯陽當場就勃然一怒,說得話變得無比嗆人。

沈衝頓時不樂意了:“三殿下怎麽就卑鄙無恥了?陵北那邊有戰事,殿下這是去救人平亂,請問,你去能幹什麽?拖三殿下後腿嗎?”

洛潯陽不覺一驚,叫道:“那我更得去了。你閃開……”

沈衝卻衝上去把人給扛了起來:“不好意思,我奉殿下之下,這幾天,你隻能待在這裏,哪裏也不能去……”

薩雅看著這情景,目瞪口呆啊:他們這是在鬧哪樣?

*

蕭祁禦帶著人,借著雪地上的反光,一路快馬加鞭。

一行人行至奇峰口時,馱著蕭祁禦的雪驄寶馬突然不肯走了,前蹄站起時,嘶叫了一聲。

蕭祁禦麵色赫然大變:“雪崩了,往後撤……快……”

沒錯,奇峰山上,簌簌然翻下一片厚厚積雪,下墜時引發了雪崩,轟隆隆的聲音,挾著驚天撼地的力量奔襲而來……

那光景,可怕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