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你不可能是趙月
李誠給的有用的信息也不是太多。
不過好在車很快開到了C市監獄。楚清歌來之前預約了和於偉的會見,進去刷了身份證以後,幾經周折,還是見到了被關了十幾年的於偉。
十幾年的監獄生活過去,於偉已經從三十多歲的青年,變成了雙目無神的中年人。
剃得露出頭皮的板寸,黝黑的皮膚,粗大的指節,坐在會見室另一個房間裏的他,看起來有些畏畏縮縮,完全不像是判決書中寫的,會有花花心思追女孩的模樣。
經過上次的案子,楚清歌已經學會不要以貌取人,卻也忍不住對對麵的於偉產生了些許惻隱之心——
她後來查過,十幾年裏,於偉從來沒有停止過向上反應,說自己沒有殺人。
但沒有人在意。
如果不是前段時間巡察組到C市探訪,這封申冤的信,或許還是送不出來。
裴景安坐在楚清歌身邊,不同於前幾次,這次他親自開口詢問。
“說一下案**況。”裴景安簡潔道。
對麵的於偉在這樣的威壓下瑟縮了些,“那天我去找她,她還沒下班,我就想著我進屋等她一會。等到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她才從外麵回來……”
於偉將案發前的細節記得很清楚,可能在監獄的這十幾年,那一幕早已在他腦海裏演練了千萬遍。
那晚,等到趙月從外麵回來,於偉再次向趙月表達了自己想要和趙月成為男女朋友的願望,但趙月充耳不聞。
於偉因此很生氣,認為趙月一邊收著他的東西,一邊又不答應跟他好,是在吊著他。
年輕的趙月也是個火爆性子,上了一天班,累了一天,人本來就容易脾氣不好,於是把包往旁邊一摔,反身就跟步步緊逼的於偉吵起來,“你今天究竟想幹什麽?”
於偉亦是分毫不讓,“我問你你究竟是什麽意思?!東西你收著,房子你住著,欠了這麽長時間的房租我也沒說找你要。我現在就問你一句,你到底答不答應跟我處對象?你要是答應,房租咱們一筆勾銷,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你要是不答應,今天你就把房租給我,還有我送你的那些東西,也都得折價給我!”
於偉送的那些東西,不說價值連城,在那個年代,也都是尋常人吃不起的稀罕東西,一下全部折價,也是個不小的數目。
趙月當時就急了,推搡了堵在她麵前的於偉一把,“於偉你是不是個男人?!送人東西還有往回要的道理?!再說那些東西是我問你要的嘛?回回都是你自己巴巴往這邊送。我看你可憐才把這些東西收下來,你現在倒是問我要上補償了?!”
“我巴巴往你這送?!趙月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講話,當初你剛來這地方,沒地方落腳,是不是我看著你可憐,所以把房子租給你住?!你四下裏打聽打聽,這周圍的房子多少錢租的,我租給你才多少錢?!”
趙月被他纏得無法,何況在這住了這麽久,對於房租,她心裏也確實有數。隻是於偉的氣焰過於囂張,心裏終究還是不服,非要在嘴上討個輸贏。
“是,你是便宜租給我了。但是你心裏是個什麽想法,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都三十多了,人家男的這個年紀,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你還是個老光棍。你不就是覺得把房子給我住,我能對你好點嘛?想用租房子這種方法套近乎,你自己不嫌俗套,我都嫌惡心。早知道當年流落街頭,也不讓你這個老光棍占這個便宜!”
趙月一口一個“老光棍”。
那個時候不比現在,三十多歲還沒結婚,不管是男是女,少不得都得被身邊的街坊四鄰指指點點。
趙月的話直接戳在於偉的痛點上。
惱羞成怒的於偉抬手就給了趙月一巴掌,“你個婊|子,嫌惡心我看你住得挺舒服,吃得挺開心的!你他|媽有這個本事,當初別那副死奶奶的喪氣樣來找我啊!我看你是小姐的心丫鬟的命,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貨色,就敢在我麵前拿喬!”
被扇倒在沙發上的趙月不敢相信於偉居然真的對她動手,撲上去就要跟於偉廝打,口中斥罵不停,“你個老光棍老光棍老光棍!你敢打我?!你不就是個靠收租吃飯的,一點真本事都沒有!聽不到別人背地裏都是怎麽說你的,廢物一個!”
兩人拉扯之間,趙月的叫聲越發尖厲。
“那時候的樓不隔音,我當時怕她把旁邊的人引來,就隨手扯過一個枕頭,蒙在她臉上,想讓她閉嘴。但是她總是不停地喊叫,最後沒辦法了,我就隻能一直捂著。等她沒什麽聲音了,我才把枕頭拿開……”
於偉被手銬銬住的雙手擱在麵前卡住他的小桌板上,指甲光禿禿的,甲緣沾了一層汙垢。
會見到這裏按下暫停,給犯人於偉,也給來會見的裴景安和楚清歌,一個喘息的時間。
裴景安沒有去休息室,反而走到監獄樓的樓道,薄荷糖的糖盒在指間開開關關幾個回合,他還是從口袋裏抽出了一支萬寶路。
香煙嫋嫋,朦朧的白霧裏,默默跟著他的楚清歌站在了他對麵。
楚清歌張了張嘴,還是沒有阻止。
白煙從那雙過於纖薄鋒利的唇中飄出來,裴景安開口,“你怎麽看?”
他在楚清歌麵前,問題一向簡略。
因為知道楚清歌完全能夠領會他的意思。
果然停了半息,楚清歌說:“起因兩個人都有錯。”
裴景安撣去細長煙頭前燃盡的煙灰,“趙月?”
“錯在不應該明知於偉對她是這樣的心思,卻從不明確拒絕。反而收了於偉送來的禮物,之後兩人的糾葛會越來越深。”
“那你呢?”裴景安眸中閃動著曖昧不明的情緒,“如果你是趙月,你會怎麽做?”
楚清歌望進他的眼睛。
裴景安本就不是要她的一個回答。
繚繞煙霧裏,裴景安黯然一笑,“我忘了,你根本不可能是趙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