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杯牛奶
楚清歌應該是在查閱今天做的筆錄，再根據筆錄寫他要的疑點梳理，頭頂會隨著動作起起伏伏，偶爾露出工位之間的隔板。
裴景安摸到咖啡豆的手頓了頓，往旁邊偏一點，抽出一條牛奶，衝進馬克杯。
楚清歌還在孜孜不倦地試圖從亂成一團的思緒中抽絲剝繭，但累了一天，大腦開始抗議，好像什麽頭緒都理不出來。
“難道我是個廢物？？”楚清歌不願相信眼前的情景，把筆錄再次從頭翻開，嚐試從中找到蛛絲馬跡。
專心之中，桌上被頓了一個馬克杯。
這個點，以為是哪位沒走的同事，順手給她點了杯咖啡，楚清歌連眼神也沒分給那個杯子，“謝謝，不過我不喝咖啡。”
“……”來人站在桌邊，手肘搭在隔板上，沒有要走的意思。
楚清歌隻好從工作中分出視線來。
“……”
“……”
四目相對，兩廂無言。
裴景安點了兩下馬克杯，把它往楚清歌麵前推了一點。
楚清歌機械接過，也不管溫度，咕嘟咕嘟一飲而盡。
“那個……”楚清歌坐在椅子上往後退兩步，盡可能拉開自己和裴景安之間的距離，站起來，“我去把杯子刷了。”
楚清歌同手同腳地走去了洗漱台，裴景安站在原地，直到楚清歌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重新看回楚清歌的電腦屏幕。
實在是張媛的案件和普通的取保候審不一樣，楚清歌不能隻空口說故意殺人罪是“輕罪”，還要盡可能委婉地提出被偵辦人員忽略的“幺兒”這條線。
到現在也隻有居中“取保候審申請書”七個大字。
電腦前麵攤開筆記本，是今天出去大半天的收獲。
上麵的筆記還是和上學時一樣，一筆一劃，即使已經快要三十歲的年紀，寫出來的字體還是像時刻牢記練字的小孩子，娟秀清麗，生怕別人看不懂一樣。
裴景安抽出筆筒裏紅色的簽字筆，在一片黑色筆跡上勾勾畫畫，畫完之後，把筆記本放回原處。
楚清歌回來，正好看到裴景安放本子的背影。
“裴……裴律師……”楚清歌挪動著小碎步，靠近自己的工位，避裴景安的動作如避蛇蠍，“杯子還給您……”
又順著裴景安的視線看到自己空空如也的電腦屏幕，以為裴景安是不滿意自己的工作效率，急忙保證，“您放心，我今晚一定把疑點梳理給您……”
“收拾東西回家。”裴景安接過馬克杯。
“啊？”
裴景安的話在楚清歌看來經常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根本不挨著。但他下這些命令的臉色又實在不好看，楚清歌不敢不執行。
裴景安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律所的電費很貴，經不起你這麽開燈。”
“哦哦。”楚清歌哪還敢頂嘴，尷尬之餘手忙腳亂地收拾自己桌上的電腦和筆記，“那我晚上回家做，您放心，今晚我一定給您。”
“明天是休息日，你給我有什麽用，檢察院又不上班。”
楚清歌聽不懂他話裏的意思。裴景安煩躁地解開扣得嚴謹的黑曜石袖扣，“周日交給我，現在回家，休息，把腦子給我清空了，理清楚了。”
“我不希望交過來的是一堆廢紙，反反複複打回去改，沒什麽意思。”
就算是好話，裴景安不想好好說的時候，也能讓那些話變成難以下咽的模樣。
楚清歌想到自己這麽長時間一個字沒寫，頭埋得更低。
裴景安離開了，楚清歌遠遠看著他辦公室的燈熄滅，又等了十分鍾，確定自己不會跟他搭乘同一趟電梯，才抱著自己的東西，出了事務所。
A市是個不夜城，尤其是周五的晚上，十點多正好是忙碌了一周的上班族出來享受夜生活的時間。
路過的小情侶在埋怨叫車叫不到，倒是給了楚清歌一個體麵的不打車的理由。
楚清歌摸了摸比臉還幹淨的口袋，一邊算著這裏離她租的房子並不太遠，大概走上一個小時也就到了。
一邊想著明天要坐公交車去看守所，把自己的小電驢騎回來。
穿過城心的中央公園，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嗡嗡的輕響在寂靜的公園裏有些詭異。
楚清歌放下唇角，拿起手機，屏幕上赫然一個字——
“爸”。
楚清歌直接掛了電話，未接來電那裏有個小括號，括號裏赫然顯示著今晚她掛斷的次數——
“9”。
兩秒之後，電話再次響起，頗有些不死不休的架勢。
楚清歌又掛斷了。
來回拉鋸幾個回合後，楚清歌的怒氣終於到了臨界值。
她拐進一個無人的角落。
“什麽事？”
“昨晚你跟誰在一起？”楚建華的聲音也充滿憤怒，上來就劈頭蓋臉地質問道。
“有事？”
昨晚的荒唐在一天的繁忙之後，重新湧入腦海。
楚清歌腦子都快炸了，卻還是隱隱覺得不對。
“沒事……”楚建華支支吾吾了兩聲，換了話題，“讓你給你弟弟買房子，你最近看樓盤了沒有？”
果然又是這件事。
楚清歌擺手拒絕了一輛在她身邊慢下來的出租車，木然道：“沒有。”
“沒有？！”楚建華找回了氣勢，隔著聽筒也能聽到他拍桌子的悶響，“你弟弟高中畢業都快五年了！談了個女朋友，人家女方家要房子才能結婚！”
“那你們就去給他買！”楚清歌連指尖都在發抖，“找我幹什麽？！又不是我的孩子！我憑什麽給他買房子！”
“媽的白眼狼！”
楚清歌敢頂嘴。
這讓楚建華直接破口大罵，“家裏供你供這麽大，讓你給你弟弟買個房子，你看看你這個小氣的樣子！學習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當律師當律師，當律師有什麽用？！沒那個本事就回來嫁人！我昨晚給你安排的相親對象說沒見到你！你去哪鬼混去了？！”
“二十八歲的人了！到現在連個對象都沒有！天天跟個孤魂野鬼一樣在外麵飄！人家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彩禮都收到手裏了！賠錢貨！”